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十八章 倾心
天色渐渐变晚，快要到关城门的时候了，启夏门前的守门士兵们纷纷打起了哈欠。在这夏天守门是极端痛苦的一件事情。 每天看着那些游手好闲的贵介公子进进出出，个个都是锦衣华服，左拥右抱。再看看自己，累死累活的杵在城门口，每个月拿的那点俸禄也仅仅够养家糊口，一家人勉强吃饱穿暖，更高级的事情就不用想了。 哈欠连天的士兵们正准备撤回城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依稀可以看得到马上竟然坐着两个人，好像是一男一女。 “他娘的，看看这些公子爷们，整天左拥右抱的还嫌不够，非要骑在马上玩情调！” 不知道是谁愤愤的骂了一句，其他人一起哄笑了起来，这也勉强算是苦中作乐吧。 马蹄声越来越近，行到城门口的时候，众人看清了马上之人。好像还是两个生面孔，一男一女。 “好漂亮！” 这便是他们见到坐在前方的女子的时候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女子俏脸微红，发丝有些散乱，看起来颇为可人。 后面的男人穿着一身纹着奇奇怪怪的装饰的黑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一顶白玉高冠，难不成这是长安城的新风尚？ 骏马并未停留，像一阵风一般呼啸而过，只见一个金黄色的物事被那男人从马上丢了下来，清朗的声音缓缓飘来：“几位辛苦，拿去买酒喝吧。” 几个士兵一愣，连忙跑到那滚动的金色物事边上一看，顿时全都嘿嘿傻笑起来，原来是一块金子，看这大小，拿去黑市上可能换上不少钱啊。 “这位公子真是好人啊！” 前面就是曲池坊了，靠在李玹怀中的杨黛儿忽然抬起头柔声道：“大兄还在叔父那儿，我也不回去了。” 李玹一怔，问道：“那你今晚住哪儿？” 话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个大嘴巴子，都这样说了还能住哪儿？ 杨黛儿俏脸酡红，却没有再说话。 李玹会意，纵马往自己的府邸疾驰而去。 这座宅子是高力士帮他买的，否则在这寸土寸金的曲池坊，他一时还真买不起这么大的府邸。 在府门前停下，李玹自己翻身下马，然后扶着杨黛儿从马上下来，杨黛儿在马上颠簸许久，只觉得浑身酥软，便弱弱的依偎在他怀中。 李玹拥着黛儿，走到府门前拉起门环扣了扣门。 不一会儿，府门缓缓打开，老管家见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道：“郎君可回来了，要不要给您弄点吃的。” 李玹点点头道：“嗯，随便弄点吃的，再准备些热水。” 老管家应了一声：“好嘞，郎君快些进来。” 李玹扶着黛儿便向一件客房走去，老管家忙着去招呼些热水和吃的。 半路遇到在府中巡视了一圈的高耀，高耀看见李玹怀中依偎着一个女子，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和李玹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李玹看到他的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句：“这家伙，今天怎么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想不通便不想，拥着杨黛儿便进了客房。 不一会儿，老管家亲自端着一些点心给李玹送了过来。杨黛儿却不在房中，去沐浴去了。 一路颠簸，再加上这天颇有些热，回到府中自然已是香汗淋漓。或许男人会觉得佳人发散鬓乱的样子别有一番魅力，但女人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这番模样的，尤其还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 李玹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对老管家说道：“谢谢忠伯，你也快去歇息吧。” 忠伯应了一声：“公子也早些歇息，老奴退下了。” 李玹点了点头，忠伯缓缓退下。又吃了块点心，李玹也赶紧跑去洗澡去了，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在这夏天穿着简直就是场噩梦。 都说世界上有三件事情最令男人害怕：陪女人逛街，等女人洗澡，看女人化妆。 李玹只觉得古人诚不欺我，自己沐浴一番只用了一刻钟左右，出来之后已经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杯中的茶都已经凉了，方才看到那一抹纤秀清雅的倩影缓缓走来。 杨黛儿身上的女子衣衫已经换下，现在身上穿着的是李玹的衣裳，湿漉漉的头发仅仅用一根发带束在背后，俏脸上还带着一丝诱人的红晕，胸前羊脂玉般的饱满圆润呼之欲出，看的李玹双眼发直。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杨黛儿俏脸上浮现出羞怒之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玹讪讪一笑，连忙过去搀扶着她跪坐在案后，又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她：“饿了吧，吃些点心。” 杨黛儿甜甜一笑，从他手中接过点心，十分优雅地咬了一口。 看着上面浅浅的牙印，让人恨不得化身成那块点心，被她这样吃进肚去。 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杯茶，腹中的饥饿之感稍稍退去，杨黛儿如点墨般漆黑的眸子望向李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李玹正呆呆地欣赏美人用膳，听到她的唤声先是一怔，然后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洗个澡洗了半个时辰，这么长时间三顿饭都吃完了。” 杨黛儿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吐了吐香舌。这本是莹玉最爱做的动作，黛儿做出来竟凭空的多出了些许俏皮。 李玹见到一向高贵清冷的黛儿今日变得自己如此乖巧，心中不禁愈加怜爱。他伸出手，将她那一双温凉雪腻的柔荑握在掌心，柔声道：“明天我就去找皇伯父，让他直接找你叔父，我不信他敢不给皇帝面子。” 提到叔父，杨黛儿神色先是一黯，随即便甜甜的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从他低头亲吻自己的那一刻开始，自己便对他言听计从，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沦陷在他手下。 但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不用思考，不用权衡，只需要甜甜的、傻傻的对着他笑，其它的一切都是他的事情了。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他的体温，杨黛儿眼眶有些发红，竟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像她这样的世家女子，仿佛一出生便背负了什么伟大的使命，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家族至上，为了家族，她们可以付出一切，可以嫁给自己从未谋面过的人。 甚至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有些女子，即使明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个吃喝嫖赌的混账，有的女子早已有了心上人，但她们却无法选择，为了家族的利益，她们只能就这样赔上自己的一生。 出生世家门阀，究竟是好是坏？ 杨黛儿也是一样，父亲和母亲逝世的很早，留下她和兄长杨光程相依为命，虽然是长房子女，无人敢对他们不敬，但每当看到其他孩子朝着父母撒娇的时候，又怎能不感觉到心酸呢？ 她是个坚强聪慧的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而且睿智聪明，心思缜密，就连作为家主的叔父也常常找她商议一些事情，她的内心中，也是可以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 包括当初与李玹交好，也是为了家族利益着想，但谁又能想到，这一回，她却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输了的结果，便是一颗芳心中装满了这个男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她眼里，都是完美无瑕。 李玹凝视着她那如秋水般纯净的眸子，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悄悄挪了挪身子，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自始至终未曾言语，一切心意，尽在不言中。 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夏夜的微风吹动了两人的发丝，拂起了掩在窗前的丝帘。 碧纱轻舞，烛影摇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