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伏击

    林风望了望旁边的马三，只见他脸上满是惧色，握住匕首的手也在不停地哆嗦，要不是水性着实了得，早就沉了下去，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怕，我们在水里，戚继光能把我们怎么样？”

    马三心里连珠价地叫苦，心说老大你哪里不好玩？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听戚老虎和人说话，这要被他发现，咱们还有命回去吗？现在听到林风这么说，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低声道：“风哥，咱。。。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林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又把耳朵贴在“盗风”上，只听画舫里传来几声低泣之声，然后就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戚继光才歉然道：“真是对不住，顾大家，没想到这胡嘉棠如此纨绔！因为在下的事情，倒让顾大家受这小人之辱。”

    那女子低声道：“顾媚儿本来就是低三下四的人，受那几句无礼的言语倒也没什么，只是奴家一时未能忍耐，却坏了戚将军的大事。”

    戚继光笑了笑，笑声中却似乎有些苦涩，只听他说道：“算不得什么，在下另想办法就是。”

    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奴家和几个姐妹的心意，还望戚将军收下。”

    “不行，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戚继光似乎有些惊讶，连连推辞道。

    那女子幽幽地道：“戚将军是嫌我们的钱不干净吗？”

    “绝非如此！而是我们大明的军队，怎么能要几个女子的钱来发赏银！发安家费！”戚继光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中间透着抑制不住的愤怒：“广州城里，腰缠万贯，脑满肠肥的商人不计其数，我一家家登门求告，却没有半个人愿意帮忙！总督衙门更是连朝廷拨下的赏银都扣住不发！”

    显然这位戚将军已经被逼的山穷水尽，再也忍耐不住，越说越是大声：“去年仙游之战，我军断粮半月，以树皮草根为食，饿死的士兵居然比战死的还要多！这次粤东之战，更是连我事先许诺的赏银都不知去向，士兵们跟着我戚继光出生入死，卖命换来的钱，却生生拿不到手！我又有什么脸去见他们！”

    这时戚继光声音中满是抑郁和怒火：“那些扣住粮饷不发的人，究竟是何居心？再这样下去，军心浮动，这场仗还怎么打？”

    林风望了望旁边的马三，心想原来仙游之战中，你们连饿肚子的戚家军都打不赢，也算是丢人丢到家了，马三更是满脸尴尬，颇为羞愧，不过心里却在求神拜佛，希望那些官老爷继续扣住戚家军的粮饷不发，最好让他们都饿死拉倒，不然的话，岂不是更要了自己的小命？

    那女子没有说话，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有如晓风轻拂，又似朝露暗生，连暴躁粗鲁的马三，都觉得心境平和淡泊自然，过了片刻，只听戚继光满是歉意地道：“顾大家，在下适才一时激动，失礼了，还请顾大家见谅。”

    那女子低声道：“这是戚将军为国为民的情怀，有何失礼之处？只恨奴家女流之辈，智力浅陋，不能追随戚将军报效国家，平定倭奴，这些微银两，只是小小的心意而已，还望将军收下。”

    林风这时已经明白戚继光怎么会出现在这花船上了，想必是朝廷拨下的军饷粮秣被人给扣住，戚继光到处求告无门，只能让顾媚儿帮忙打通那“总督府”的胡公子的关节，可惜却没成功，不过既然能想到这种招数，看来这位戚将军倒也不是个死板的道德君子，也未必就非要把自己这“倭寇”赶尽杀绝吧？

    “可戚家军怎么会穷成这样？连赏银和安家费都发不出来？”林风暗暗纳闷，按理说，东南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不可能连军饷都发不出来啊，看来多半是有人在整这位抗倭名将，想到这里，林风忽然心里一动，既然戚继光这么缺钱。。。

    林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低声吩咐道：“马三，咱们先回去！”

    马三早就全身都不自在，听到这句话，简直如仙音玉旨一般，心想早就该走了，和戚老虎呆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立刻跟着林风潜入水中，以最快的速度往自己那艘花船游去。

    注：嘉靖年间第七次台州大战，戚家军断粮半月，以树皮草根为食，以不到百人伤亡杀敌万余人。

    刚游到半路，林风忽然觉得全身一紧，手脚都动弹不得，紧接着就晕头晕脑大鱼般地从水里飞了出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船板上，浑身上下骨头仿佛都摔成几段，仔细一看，原来是被渔网给罩住了。。。

    只见那站在渔船船头上的渔人，又在从河里拖着什么上来，林风忍不住喊道：“喂，你这打渔的眼睛瞎了吗？我是人，不是江里的鱼，你好端端的把我网住干什么？”心里只觉得荒谬无比，这叫什么事啊？在江里游水居然都会被人当成大鱼网起来！

    那渔人充耳不闻，双手一振，又是一团东西从江里破水而出，“扑通”地摔在林风旁边，林风定神一看，却原来是马三，这家伙也是被渔网覆身，捆的结结实实的，半晌才清醒过来，“呸呸”地吐出几口江水，破口大骂道：“该死的杂种！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招惹老爷！风哥，你没事吧？”

    林风开始觉得有些不妙，哪有这么晚跑来江里打渔的？就算是打渔，也不会恰好把自己和马三都给网住吧？

    那渔人轻轻哼了一声，随手摘下压得低低的斗笠，冷笑道：“怎么？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吧？”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这渔人眉目如画俏丽难言，蓬松的蓑衣掩盖不住婀娜修长的身形，却正是今天早上遇到的那姓戚的少女，不过想起这少女很有可能是戚继光的meimei，林风和马三已经是一叠声叫起苦来。

    这戚姓少女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点着林风的鼻子，恨恨地说道：“你，昨天在那家首饰店里，不但抢去我要的簪子，还偷了我的银子，让我丢了那么大的人，你说该怎么办？”

    林风连忙分辨道：“怎么是我偷你的？明明是你先偷我的荷包，我的同伴只是拿回来而已，那支簪子，也是我们先看上的，大家都是斯文人，要讲道理啊。。。”

    这位戚大小姐杏目圆睁，挥手就是一记耳光，喝道：“不管，不管，到我手里的银子就是我的，谁让你偷我的银子的！让姑奶奶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到现在都不敢上街！你说，你该不该死？”

    林风心说这世上居然还有你这种泼妇，真是比我这强盗还不讲理啊！但现在已经被捆成了粽子，毫无反抗余地，只能无奈地道：“是我错了，小娘子你放了我，我这就回去拿银子和簪子还给你。”

    戚大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知道错了，本来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说到这里，她转头望着躺在一边的马三，脾气立刻上来了，上去重重地踢了几脚，骂道：“但你手下都是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就不能不教训一下了！”

    马三被踢的连声惨叫，不停地骂道：“小婊子，竟然敢暗算老子，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剥光了卖到。。。”

    戚大小姐大怒，从腰间拔出把匕首，抵住马三的脸孔，喝道：“再敢说这些脏话，姑奶奶就割了你的舌头！”

    马三看见她眼里的凶狠之色，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吃眼前亏的肯定就不是好汉了，顿时便闭上了嘴，只想以后怎么找回这场子。

    看见马三吓的不敢出声，戚大小姐颇为得意，讥笑道：“都说倭寇悍不畏死，怎么你们的胆量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林风和马三都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这小丫头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情，气不过才抓住自己，最多也就是打上一顿，也没太担心，总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吧？可没想到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说戚家军已经盯上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