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金光紫气
“你们想见他们，我便让你们见上一面。”紫霞走到中央，那是一片平滑的石面，由无数的巨石铺就而成，能看见拼合的痕迹，却找不到一点点的缝隙，“如此，算是了了你们最后的心愿。” “故而，怨气消，灵气长，为我开万古灵阵，破不灭幻境！” 她仰天大笑，逆风吹乱她的流紫长发，纷纷乱乱之间，之间她眉眼疯狂，再也不见之前灵动倩兮，美目盼兮。 “她要做什么？” 我在心中不解，却再也张不开口来，不仅是因为鲜血上涌，梗在喉间，更是因为猎猎大风由脚下疯狂涌起，衣衫狂舞，锋利的逆风刮过我们的脸，吹的我们根本张不开口。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忽然一道灿烂金光从无尽的黑夜而降，那是一道怎样的光啊，灿烂绚烂，说不清道不明的朗朗，不刺目却叫人心生憧憬。光笼罩了巨大的石阵，刹那间天地间光压万里，只见不尽长天出现在光之尽头，却只是短暂一闪，便再也没有了踪迹。 光中似乎有人在说话，是个男子，不威严但很认真，低声的说着话。我看着紫霞一点点的瘫倒在地，面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原本随风飞扬的衣摆黯然落地，再无之前潇洒尽意。 风一吹，光便散了去，连带着声音也缥缈的随风离开。 吹过我耳边，我只听见了一句，是一声饱含痛苦的“我忘了。” 风远了，光也散尽了，无边的黑夜重新笼罩了这片天地，繁星逐渐闪烁，瘫倒在地的紫霞伏地大哭，却流不出一滴泪水来。 “紫霞，该结束了吧。” 忽然我听见了逍遥的声音，他在我的对面，与我隔着百步之遥。夜色重，我却还能看见他微微拂动的鬓发，看见那身不沾尘埃的青衫。 他的声音穿透夜色，清晰的落在紫霞的耳畔，“执念铸错，放下执念，回头是岸。” “我不听……别和我讲佛，佛都该死！” 紫霞忽然抬头嘶吼道，那充满愤怒与绝望的声音，和着忽然又猛烈起来的夜风，不知道是在向逍遥诉说，还是这责问着这片天地：“不公不正，不悲不怜，只知自己成了佛，可知天下千千万万不成佛之人！” 一道闪电凭空劈下，像一抹斩断宿命的无情之刃，直直的落在了紫霞的身上，瞬间燃起燎天的大火。大火之中，紫霞不尽的哭笑，勉强站起来的身形摇摇晃晃，明明下一刻就要跌倒，却仍旧顽强的站在那里。 我在火外，只能看见摇晃的黑影，向左向右，可是不论向哪儿，她都没有倒下过。 “我再也不跪这天地！” 随着一声大喊，火光忽盛，火舌一卷，将紫霞的身形彻底包裹住，大火燃的更加肆烈。 我不忍的撇过头去，不愿再去看着惨烈的一幕。 一道紫气忽然从大火中起，和那道忽然而来的金光一般，撞破那无边的苍穹，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最终如愿离开了这里。我只知道，这般惨烈，实在是诛心的痛彻心扉。 多少人何辜，我们又何辜。 半刻钟后，银甲的罗成，七彩裙衣的少女，三位魔修四位天师……除了疯掉的老龙王，所有人都赶了过来。少女素手捧起石阵中央的龙珠，金色的珠子流转着神秘的光辉，她们带着龙珠翩身而去，去救疯掉的老龙王。 罗成手腕轻扬，长枪锋利，只是一瞬便斩断了绑缚着我们双手的麻绳。 有略通医术的为我们疗伤，其余人却是仰头看着那片夜空，微微的叹气。 我看着扑进龙太子怀里的飞燕女，看着一边哭一边打人的骨精灵，还有独自坐在旁边默默疗伤的杀破狼，心中一片凄惨，不知该如何收拾这样的心情。 罗成伸手按了按我的肩头，没说话，嘴角紧抿，眼神中却带着关怀。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原来他是个长辈啊。 “姑娘。”逍遥走过来，罗成不留痕迹的走开。 “何事？” “……无事。”逍遥沉默，却没有多说什么。片刻后，又忽然道，“你可知紫霞姑娘为何如此疯狂？” “不知。” “情爱累人。她和我讲过一段故事，却是一段未曾绚烂便已经结束的感情，情到深处，或许荒唐。心有七窍，怎奈全系与他人之身。”逍遥说，“若是能够成全……自然也是好的。” “我没有怪她。” 我说。 逍遥这些话，不过是想为紫霞开解，正如剑侠客所说，逍遥所想所行，皆是为了他人，至于自己，也许他也未曾考虑过。 所以，如果非要那般才能唤醒紫霞，我相信他也是愿意为了紫霞的心愿去赴死的。 说是迂腐也好，说是愚蠢也好，逍遥总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从未动摇过。 “我只是不觉得她做对了而已，”我说，“连累这么些人，总是要说一句自私的。” “是啊。” 逍遥没有多说别的，只是点点头。随后他掏出一瓶丹药来，递给我，“你的邪气由须弥境中起，终将回到那里去解。这药可以暂时压制着，邪气，总是会影响着你的。” “多谢。”我接过，“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逍遥摇头，“紫霞不想杀人，只是要借我们灵力去开阵法，故而没有伤害我们。只是骨精灵说了她几句，惹恼了她，被她用法术封住了言语。” “那便好。有人照顾着他们。”我说着，目光转向盘膝在地的剑侠客龙太子，他们伤的很重，不止是毒药的作用，也有被石人所打伤的原因。尤其是剑侠客，或许是因为太过忧虑骨精灵，比起往日多了好几分锋芒，叫人不敢拭上半分。 “等到拿到解药，我就可以为他们疗伤了。”逍遥说，“伤势尚可，皆为皮外伤，若是安静休养几月，也都能尽数痊愈。不过这里的世界，想必是支撑不到几月后了。” “怎么说？” “紫霞告诉我，她在这里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了那一天。那一天九阵震荡，古老的图腾攀爬，当图腾图满九阵的时候，就是这片世界陨落之际。到时候所有的生灵都会死去，死去的亡魂化作邪气。那时候四洲为牢，魔神为主，天下颠覆。” “她的意思是，蚩尤？！”我惊讶道，“这片净土会是最先污染的地方吗？” “这里是预警的开始。” 逍遥说，我没有再接口。和那些天师一起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夜苍穹，繁星遍布，灿烂连光。我不懂星相，看不出来变化，只是心中忽然苍凉。 紫霞到底，没有能够流出一滴泪水来。 罗成告诉我，紫霞被罚，山海灭，万物枯，她也不能为所爱之人流出一滴泪水，至死不能。 而她最后的抗争，到底算是什么呢？ 我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