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镇奇闻
商陆和芙芫将苏木安排在一个事先准备妥当的房间…… 芙芫第一时间给他的伤上了药…… 其间也尽量做到轻手轻脚，可这次整个过程苏木却一声没吭…… “呀，今天不喊疼了啊？”芙芫轻声问道…… 苏木咬着牙，摇摇头…… 芙芫微微一笑，轻轻的给他敷完药，又帮他穿好衣服，新伤旧痕，让苏木翻身都已经有些吃力，看芙芫在屋中忙活着收拾东西，又如此细心照顾自己，苏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再想到昨晚她涉险到地牢看望自己，还为自己损耗阳气，苏木刚张开嘴要说什么，芙芫恰巧转过脸来，看到苏木的眼神，似乎有些嗔怒的望着他： ====怎么，又想说谢谢？ 我…… 苏木微微一笑，摇摇头…… “好，先这样吧……你赶紧好好休息……” 芙芫站起身说道：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苏木赶紧回道： “没了……很晚了，你也快回去睡吧，我没事……明天咱们再商议下龙骨的事情……” ====明天…… 芙芫顿了一下，轻声说道： “明天……明天天不亮我就要走了……” “走？”苏木很快回道…… 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听到这个字，心头骤然一紧…… 好似什么东西要从心里剥去一般…… “嗯……”芙芫点点头，“我要去广德县，帮龙骨探查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自己去？”苏木说着话就想要坐起身来…… “躺下吧你……”芙芫轻轻按住他的胳膊，“莫非你要和我一起去？你都伤成这样了……” “我没事的，躺一天就好……”苏木摇摇头…… “你不是说吕知府只给咱们五天时间吗？除去来回路上，也就只有三天，再说……” 芙芫摇摇头： “云兴镖局在建邺城里眼线很多，龙骨回来的消息恐怕明天一早就会传到苍星子耳朵里，那时不知道他们又会想出什么办法对付咱们，可能会在去广德的路上处处设防，等他们安排好后，事情就不好办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芙芫轻叹口气，又说道： “不过，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咱们有个优势，就是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只要走的时候不被他们发现，事情查起来就会方便很多……” 苏木仔细想了想芙芫的话，点点头……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受伤后行动不便，确实有心无力，如果强行出门，若真在路上遇到突发情况，不但自己难以自保，可能还会拖累芙芫…… “那你快去休息……现在还不算太晚，养精蓄锐……”苏木轻声说道…… “好……”芙芫站起起身，走到门边，忽然又转过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养伤……” “嗨，你放心！我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真的！”苏木下意识的抬手一挥，强忍着周身牵动的疼痛…… “你呀，自己千万别逞强……”芙芫诚恳的说道，见苏木点头，她才迈步出了房间…… 待芙芫关好门，苏木躺下身，抬手熄了烛火，感受着泻进屋内的月光，却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直望向窗外，思考着…… 而这种思考…… 渐渐变成一种煎熬…… 让他越来越难以入眠…… 直到月影都换了方向…… 苏木忽然挣扎着下了床，找到自己的包袱，从里面翻找出一个碗，对着它呼口气，碗里渐渐荡起nongnong的红水，苏木往空中一泼，顿时一股黑雾喷发出来，苏木伸手对着雾中水花一点，提腕轻握，那黑雾竟然凝成了一条黑色的绸带，而红水便形成缎带上绣着的星星点点暗红色花纹，随意排布着…… 苏木将他握在手里…… 刚要起身…… 却再次缓缓坐下了…… 他手中的…… 可不是一般的事物…… 这就是云兴朝思暮想，苏木的师父毕生找寻的…… 鬼器…… 世人称捆仙绳…… 它是以子母血炼化，邪恶至极，但也威力强大，长短任由持有者支配，护身可以自保，舞动可以杀敌，最大能力就是箍魂摄魄，饶你有咒符加身，哪怕金身护体，被它缠住也必让你形神分离，所以被其俘获之人，将毫无还手之力…… 苏木叹口气，这一晚他已数不清自己这样叹了多少次…… 只见他缓缓起身…… 又趴回床上…… 扭头看向窗外…… 师父…… 我曾向您起誓…… 今生不用鬼器…… 可是师父…… 您还记得桓崎吗？ 他现在在一个叫云兴镖局的地方…… 他现在就是我的敌人…… 前日如果他全力施为…… 恐怕我在他手上过不了三招…… 而他们还有几个和他战力相近的人…… 甚至还有武功和道法皆强的苍星子…… 师父…… 您放心…… 就算面对他们我依旧不会用鬼器…… 可是有人也将和我一样对抗云兴镖局…… 他们如果见到她 她将会有生命危险…… 她根本无力抗衡…… 所以…… 师父…… 我求您…… 允许我将这鬼器借给她…… 让她在这一路上防身…… 她一定会还回来…… 就算她不肯…… 我也一定会把它夺回来…… 师父…… 请您放心…… 到那时…… 我再到您墓前请罪…… 师……父…… 想到这里，苏木终于打定主意，狠狠攥起拳，重新起身，这次直接开了门，走向芙芫房间…… 却发现…… 芙芫的房门…… 早已打开…… 苏木深吸口气…… 轻敲敲门，进到房中…… 房内空无一人…… 被褥整齐安放…… 苏木走近蜡烛…… 抬手过去…… 蜡滴彻底冷透…… 可见芙芫早已启程…… 苏木手中握着捆仙绳…… 望着窗外星辰…… 芙芫…… 路上千万小心…… 苏木怅然退出芙芫的房间，感觉自己一定是因为受了伤，又一夜没睡，此刻才会如此没有精神…… 回屋的苏木闭起双眼，长呼一口气…… 终于渐渐睡去…… 此时在云兴镖局，苍星子居中而坐，并未说话，而是看着堂上一人听探子回报…… “龙骨被收押了？”康时问道…… “是！” “知府给商陆五日之期……那这几天燕晖定会送信到广德县衙寻那少年，不论人送还是飞鸽传书，都太慢了！你给我务必把信拦下！现在直接用冥蝶向魅影发信，让她依旧附在那少年体内，火速来建邺城！决不能让苏木找到！咱们一定要将龙骨杀人抢劫的事情坐实！” “是！” “保险起见！”康时又说道，“这几天府衙来往广德县的所有文书全都拦下！” “是！” “还有！那陵都镖局的苏木定会去广德县寻那少年……”康时来回踱步，忽然双拳一击，“人部所有镖师都不要再走镖！从现在开始给我部署在从镖局门口到广德县的所有路段！发现苏木后立刻回报，出城后直接动手！那苏木是驱魔师，但拳脚一般，而且又受了伤，咱们用人去截他，定能截住！” “可是……”探子战战兢兢的说道，“咱们没有那么多人啊……” “那就把能派的都派出去，至少出城一里地给我布三个人！现在就去！”康时喊道。 “是！” 待探子下去后，康时回过身，恭敬的向苍星子行礼，苍星子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当苏木再次睁开眼睛时…… 天已大亮…… 苏木不顾第二天更加明显的筋骨疼痛，想到现在云兴必然已得知消息，赶紧爬起来找到商陆： “商掌柜！” “苏少侠！小心你身上的伤……” “没事！来！含着这丹药，变成我，出门围着这镖局转一圈，随便干点儿什么都行！转完后赶紧回来！千万不要走远！” “啊？”商陆惊讶的张开嘴…… 苏木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缘由…… 商陆这才点点头…… 而此时的芙芫…… 早已骑着龙骨的快马出城奔驰了几十里路…… 昨晚她从苏木房间出来…… 基本没有睡…… 子时刚过便跃出镖局，骏马歇了那几个时辰，又已健步如飞，载着芙芫疾向南行去…… 一路上芙芫不停观望着周围…… 直到此时，她确定再没有人跟踪自己…… 才稍稍慢下脚步…… 让马也歇歇，正好思考下自己该如何破局，信步走着，不一会儿便身在一处丘陵之上，芙芫勒紧马颈，仰望东方初升的红日下，染着朝霞的平原…… 芙芫这才发现…… 自己真的已经有太久没有出门了…… ====“你久居于深闺大院，很多事情不知道罢了……” 想起苏木这句话，芙芫此时渐渐有些赞同…… 在林府的生活，真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芙芫摇摇头，不是否定，只是此时不便多想，还有更重要的事该做，芙芫勒紧缰绳，策马冲下小丘，继续向着广德县飞驰，随着地势逐渐平坦，夜晚来临之时，她已到了广德县城…… 这小镇依旧恬静如前…… 踏过小桥，芙芫将马寄于驿站，直向小镇东北而行，不一会儿便见到龙骨所说的几十处民居，此时恰有三人在街角闲聊，芙芫稍整衣衫，便走去问向一位蓝衣妇人： “请问，这镇上有户杜姓人家吗？他家有位少年叫杜聪，和他母亲两人一起生活……” “咦，听口音你不是我们镇的人啊？”蓝衣妇人睁大眼睛问道…… “嗯……”芙芫点点头，“我……” 芙芫还没说完，另一着绿色衣裙的女子就抢着说道： “难道……外地的都知道了？这也传得太快了吧！”这人声音很尖，让芙芫听得多少有点儿不舒服…… “知道什么？”芙芫问道…… “你找的杜聪确实就是我们这儿的！”最后一个妇人拉起芙芫的胳膊，“走走走！我带你看去！我今儿都去了好几回了！” “我也去我也去！”其余两人也附和道…… “我……” 芙芫满腹疑问，可也没说什么，想到这样先去看看也好。不一会儿三人便带着芙芫走到杜聪家门外的土路，绿衣妇人指着前面一户人家，现在正是晚饭刚过，路上人来人往，但是杜聪家门前人却显得格外多，而此时各家虽都掌灯，但只她家将火把都支到了院子里，跟周围一比更显明亮，乃至路过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向里观瞧…… 芙芫远远就见烟雾缭绕，不时响起几声锣响，跟着三位妇人走近，隔着低矮的栅栏芙芫就见一老妇人穿着粗布的衣服，佝偻身影，背对着门口跪在一个蒲团之上，前面设着一张铺有红底黄巾的书案，案上香烛蜡贡齐备，一个道士身披八卦，带着几个小徒弟正在准备着什么，可见这里不久要做一桩法式，不过在芙芫看来这很平常，林府每年高搭法台那么隆重也没见有人这么围观过，不过想在这小县城里，这就算是个大热闹了…… 芙芫指指院内，刚要问，绿衣女子已抢着答道： “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她儿子还在屋里，你今晚估计是见不到了！” 跪着的老妇听到她尖利的嗓音，回过头来，芙芫就见她眼神中很是不耐烦，芙芫看着她，又想起绿衣妇人刚才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瞪大眼睛，作为冥界之人，芙芫心头都感到些许惊惧： “她她……她是杜聪的母亲？她不是，不是……” “对啊！”几人在杜聪母亲的目光中后退几步，压低声音，“左邻右舍可都看见了，本来她身体就不好，前天胸口又被歹徒狠狠踢了一脚，当时就断气了……” “是啊！”那位尖声的妇人也说道，“杜聪自己也烧伤了，还是被人抬着去报的官，恰巧建邺城师刚劲师大人跟手下前来县衙送山贼囚犯，师大人本就嫉恶如仇，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不管，据说他都亲自出马抓人了……” “那贼人抓到了吗？”有人也过来打听……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应该抓着了吧，师大人是什么人，不过……”蓝衣妇人有些神秘的说道，“怪就怪在杜聪他们家，本来老太太被安放在西屋，第二天，你猜怎么着？” “哎！我说我说！”绿衣抢着说道，“这杜氏本在西屋安放，没人靠近，准备等杜聪稍好点儿之后准备后事，怎知道第二天下午，就是她死了整整一天之后，突然天降祥瑞！” “是有凤凰落了下来！然后杜氏竟然又活了！”另一人抢过话语，绿衣妇人白她一眼，撅起嘴，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怎……怎么可能？！”芙芫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们都知道？” “别说我们了！官府的都来了！”旁边的人说道，“问杜氏伤她的那个匪徒长什么样子，她模模糊糊的也说不清，稍坐久了又开始喘，衙门口也问不出什么，打算等她稍好点儿再来，可怜啊，估计她是被那歹徒吓破胆了……” “这，不可能的……”芙芫使劲儿摇摇头…… “要不说这是奇迹嘛！这事传出去，很多人都来看她，把她都当神仙了！不过，她似乎也没得到什么法力，胸口还是疼，身子还是有恙，好像和原来一模一样啊，而且我还觉得她咳得比原来更厉害了……” “那得去医馆啊！做这法事又有何用？”芙芫皱眉问道…… “这不是为了老太太……”蓝衣妇人摇摇头，面露惋惜，“而是为了她的儿子，唉……” “是啊，她儿子杜聪，本来是个孝子，可是打昨天起，面对着老母亲起死回生，本该是喜事，他不但不惊喜，甚至有些惶恐，昨天还动手打老太，幸亏她大声呼救，邻居才过来，你说这事……” “啊？！”芙芫感觉自己脑中越来越乱…… “可怜的杜聪啊，我从小看着他长大，附近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特别孝顺，所以这不用说啊，肯定是中邪了！这不今天直接锁屋里了，一天也没让出来，请这道士来做法驱邪……” “我估计没用……”围观的一人摇摇头，“哎，听说了嘛，好像是杜氏从阎王爷的殿前逃出来，阎王命人附到她儿子身上，索命来了！” “别瞎说，到了阎罗殿还能跑？再说就她这身子骨，怎么跑？” “到了那儿病没准儿就都好了呢！你知道啊？你又没去过……” “你！” “哎，我说你这人说话可够损的啊！” 人一多，围着这话题更是没边没际的聊起来，芙芫也不再听她们几个说话…… 紧皱眉头…… ====不可能啊…… ====人死岂能复生？ ====而且…… ====他儿子又怎么会心性突变？ 芙芫疑惑的想着，真想此时就上前好好问个明白，可又被忽然响起的几声急促的锣声打断…… 法事开始了…… 从一开始的口宣法号，到后来的插挑黄符，点火覆水，又唱又跳…… 芙芫摇摇头…… ====不知道苏木来了见到这个…… ====会是什么反应…… 随着法事的进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芙芫就感觉这狭窄的土路似乎要成了小镇的中心…… 望向左右…… 居然有人骑上了篱笆，甚至有人直接攀上树，双眼直直的望向火把围绕的中央…… 芙芫摇摇头…… 不得不说，这只能更加深老人的悲伤和凄凉…… 不过此时的老妇，也无暇顾及屋子周围发生的事情…… 她只是不停依据着道士和他徒弟的指挥变换着方位…… 不时念念有词，不时俯首叩拜…… 一次，芙芫看到了她的正脸…… 神情之中，满是虔诚…… ====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