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他看上去那么暖，那么璀璨

    全市第一这是一个很大的殊荣，毕竟镇上的初中毕业班每个班能考上高中的就那么几个，就算考上了，也不过是个二三流的高中。方锦是他们村唯一一个考上一中的人，还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去。

    只一天的时间，他成了村里的名人，以前人家都知道方家小孙子学习好，究竟怎么个好法却不知道。如今算是有了个标准，全市参加中考的有好几十万人，而方锦，踏着那几十万人的残躯成为了第一。

    他是这场战役的王者。

    人生十六年以来最重要的一场仗，赢得很漂亮。

    家里络绎不绝的来人，乡亲们都来道贺，老村长激动的老泪纵横，说咱村里终于也出个有出息的人了。

    张家婶子嗑着瓜子站在一旁道:“俺家娃子明年也要中考了，方锦你有没有啥好的复习方法到时候也教教他”

    方锦笑着点头说行。

    晚上方锦的几个姨跟舅舅也来了。老家考得好是一门喜事儿，家里人得请客。

    紧锣慢鼓张罗一大桌，舅舅从小疼方锦，一个劲儿的说不愧是我外甥！

    方小爸也喝多了，男人心里憋着事儿，这时候一股脑儿的全秃噜出来了，他话都说不清，靠在椅子上喃喃:“儿子，是爸对不起你，你没去城里上学一样能考出好成绩……爸……爸不该打你。”

    方锦夹起鱼块的手停在半空，末了，沉默着放了回去。

    这件事他差不多已经忘了。如今父亲提起来，方锦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其实比起自己，父亲更难受吧。

    这一刻，他好像懂得了父亲的心意。

    方锦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父亲身边，半低着身子去抱他。“爸，谢谢你。”

    还有，我爱你。男人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向来含蓄，尤其是出于青春期的男孩和父亲之间，这也许是大多数中国式父子，我也许并不能亲口对你说这三个字，有些话都留在心底。

    我懂你对我的好。

    几个舅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言语中听出似乎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大舅端着酒杯碰了一下方小爸的杯子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开心的干什么，来喝酒！”

    小舅舅也跟着打圆场，桌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招呼着把酒杯端起来，“来来来，一起走一个。”

    家人的意义，在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方锦端起一杯酒，偷偷跟旁边的方磊碰了个杯。“哥，我敬你”

    他今晚喝的有点儿多，两颊染了胭脂似的红扑扑，可爱的煞是惹人疼。

    方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捏捏他的脸，最后才把眼前的酒杯端过来一饮而尽。

    大家都有些醉，东倒西歪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老爷子明显喝高了，蜷在那张漆红的太师椅上，兴许醉酒的原因，他日渐浑浊的眼睛不再满是清明。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太兴奋，一整晚老爷子的脸都红的不正常，他太高兴了。

    “我家小崽有出息，爷爷心里高兴啊。没给我方家丢脸！要是将来考上一个好大学，爷爷一定给你大办一场，请咱全村的老少爷们们庆祝庆祝！让他们看看我方家的孙子多争气！”

    方锦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方磊的肚子，听到老爷子的话，抬头冲方磊笑笑。

    方磊有感应一样也朝着他笑。

    他们都相信老爷子一定说到做到。

    停了一下午的雨突然再次降落，一滴滴雨娃娃争先恐后的想要飘落在人间大地上，院子里的水泥地上不多时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走廊白炽灯光照在地下，被湿漉漉的水面折射满堂光亮。

    雨点儿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头顶的老吊扇不知疲倦，呼哧呼哧一圈圈地转。电视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主持人说了个段子惹得台下的观众一阵哄笑。

    眼皮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四周嗡嗡的有些吵，似乎又有些安静。

    混混沌沌的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身体有一刹那腾空，接着有人抱着自己走动，方锦实在喝的有些多，索性连眼睛也懒得睁开。

    直到那人把他放下，席梦思的柔软感告诉方锦自己原来躺在了床上。

    紧接着灯被打开，方锦挣扎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方磊从这条缝中而来，因为背光，暖橘的灯光在他身后形成金黄色的光圈，他嘴角还带着笑，整个人看上去那么温暖，那么璀璨。

    “睡吧宝贝儿，做个好梦。”方磊吻了吻他的额头。

    穿外夏雨纷纷，不忍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