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想起始之地
混乱戈壁常年肆虐着凛冽的狂风，大风裹着砂石，鞭子似地抽打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似乎永远都不会疲惫。 大戈壁的地势非常平坦，即便偶尔有耸立而起的柱形山峰，也早就在风化作用下被侵蚀得脆弱不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狂风刮倒。 一望无际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对于很多常年混迹在大戈壁上的人来说，过于平坦的地势带来的往往不只是开阔的视野，还有一种完全暴露于天地之间、无所遁形也无处躲藏的恐惧感。 越是深入到混乱戈壁的北方，干燥的风就越是狂暴粗野，而地势也越发坦荡，往往一整天都看不到任何隆起地面的岩石或山峰。就好象某位神袛曾经伸出大手，粗鲁地将这片土地彻底犁成平地。 这种一路坦荡无阻的情况，终于在第六番队行进至“森古鲁斯山脉”时戛然而止。 这道山脉由西而东，呈现出完美的一字形，就好象一面巨型的屏风，巍然横亘在大戈壁的北方。山体拔起之势略有些突兀，却没有太多不自然的感觉，尽管山脉的形成完全是非自然的人为因素所造成的。 这条奇迹般出现在大戈壁北方的山脉，其实是以夜辉魔法学院的第一任院长命名的。 传奇法师，森古鲁斯－穆雷德，正是他以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系魔法力量，硬生生地凭空拔起了一道长度近千公里的巨型山脉。翻过这道山脉，就是夜辉魔法学院所在的翡翠森林。 李维在森古鲁斯山脉脚下勒马停下，抬头看向需要仰起超过七十度的角度，才能够看到的山脉顶峰。他屏息许久，才压下激荡的心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样？很震撼吧。”一旁克拉克同样仰视着山顶，语气中满是感叹：“这条山脉，可是在整个伊兰大陆漫长的历史上都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也奠定了森古鲁斯大人史上最强地系魔法师的地位！” 李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面对这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呈现在眼前的奇迹，哪怕是狂傲到了极点的人，也只有敬仰和赞叹。 “走吧，翻过森古鲁斯山脉，就到夜辉了。”克拉克说着翻身下马，他身后的骑兵们也整齐划一地下马准备步行登山。这既是对传奇法师森古鲁斯的敬意，也是夜辉魔法学院最为古老的一个传统。 整条山脉浑然一体，连缝隙都看不到几条。山体表面满是灰褐色的岩壁，颜色和大戈壁很相近。 就在李维踏足山道的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身体骤然僵住，背脊瞬间就被冷汗打湿。在李维的感觉中，脚下似乎根本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头沉睡着的远古巨龙！而且还在无比沉缓地呼吸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苏醒过来。 李维僵立原地，仔细分辨了片刻，才发现只是错觉。那种山脉仿佛有生命的感觉，其实来源于山体中深蕴着的一道道元素力量。 表面看上去，山体普通得和一般的山岩没两样，然而身具元素支配，对元素之力极为敏感的李维却能隐隐探知山脉中深蕴的地系元素之力。由于他目前魔法等级还很低，能够感知到的极为有限。但仅仅是窥视一角，就让他有一种面对元素之力构成的汪洋大海的错觉。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维重新举步，继续向山顶走去。他的脸色看上去很平静，内心却已震动到了极点。 要知道森古鲁斯可是六百多万年前的人物，他本人早已辞世，留下的这条山脉却仍充盈着磅礴的力量，这简直颠覆了李维对魔法的一贯认知！ “这就是传奇境界魔法的力量吗……”李维心中默默自语着，内心深受震动的同时也涌起起一种难以名状、却不可抑制的对魔法世界的强烈憧憬与渴望。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登上了山顶。 李维驻足山巅，抬头举目四顾，脸上终于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跃入视线的，是一片绿毯般平平在山脚下铺开的翠色森林，哪怕李维用尽目力，将视线延伸到了极限，也完全看不到这片森林的边际。可以看出林中的每一株树木都异常高大，枝繁叶茂，生机旺盛，而树叶的颜色却始终保持着初春时翡翠般的嫩绿。 这正是“翡翠森林”之名的由来。 一阵阵饱含湿润之意的微风迎面吹拂过来，带着一种混合了鲜花、树叶、土壤味道的奇异香味。李维贪婪地呼吸着，差点忘记了身后就是干燥恶劣的混乱戈壁。仅仅一山之隔，一边是严酷燥热，一边却是温润怡人。这种强烈的反差，令在场所有第一次来到夜辉的人，都忍不住从内心深处涌起nongnong的震撼。 李维定了定神，就看到在如同翠色海洋般的密林之间，有一条林荫大道从山脚下森林的边缘处，一路笔直延伸到森林的深处。整条道路以淡黄色的砖石铺就，色泽柔和而温暖，道路的两旁则高低参差地坐落着大量建筑。 然而李维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些风格迥异的古老建筑上，他的目光一路掠向大路的另一端，随即定格。 可以看到在那林荫大道的尽头，矗立着一棵无比高大的参天古树，李维此时站在高逾千米的山巅，看向古树时却仍需仰视。树干直径目测超过了五百米，高度更是至少有五千多米。伞一般的树冠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那遮天蔽日、仿佛能将整片翡翠森林遮蔽的气势看得李维口干舌燥。 在巨型古树的周围，缠绕着一道道彩色的流光，仿佛流动着的云雾，又像是薄薄的轻纱，化为一层又一层的流转不定的五彩光幕，将古树包裹在其中。 李维微眯起双眼，这才看清那缠绕着古树的五色流光，竟全都是凝成实质的元素之力！一粒粒细小的光点欢快地闪烁着，围绕着古树飞旋、跳跃，就好象拥有自己的生命。地、火、水、风、雷，五系元素之力的浓度在这里高得不可思议，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李维都能感觉到浓厚的元素之力充斥在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之中。 翠色林海、林荫大道、各色建筑、参天古树、元素云团……如一幅立体的画卷，在李维的面前徐徐展开。那恢弘、大气、绚烂、瑰丽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李维一阵窒息。 事实上李维还算好的，他身旁的莉娜、艾雅、艾琳、斯蒂芬早已目瞪口呆，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都说不出来。其实何止他们，就连已经在夜辉生活多年的霍伯特、奥帕罗兰、安德烈等人，每一次站在森古鲁斯山脉上眺望时，都会感受到一种史诗般的辉煌壮阔，根本无法自持。 克拉克重重一拍李维的肩膀，笑道：“感觉如何？” 李维想了好半天，才长吐了一口气，由衷叹道：“……无法用语言表达。” 克拉克哈哈大笑，一指那株集宏伟和壮丽于一身的古树，无比自豪地说道：“那是我们精灵一族最为珍贵的世界树，是整个伊兰大陆仅有的两株之一，也是夜辉的象征！” 李维点点头。他查阅过夜辉的资料，知道夜辉作为魔法学院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这株世界树。世界树作为精灵族的镇族古树，有着汇聚元素之力的奇效，整个大陆除了另一株世界树的所在地，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夜辉的元素浓度更高的地方了。 夜辉在师资力量上常被大陆其他著名魔法学院诟病，但不可否认在魔法修炼环境方面，夜辉绝对是首屈一指。 而且所谓“师资力量方面的劣势”，其实只是指夜辉导师的职业等级普遍较低，极少超过十五级，但在魔法理论的教学上，却绝对是最顶级的。 李维好不容易将目光从世界树上扯回，转而投向那条宽阔大道以及两旁的建筑上。 在霍伯特的介绍下，李维脑海中夜辉的各种资料和现实一一对照、融合在一起。从李维的角度看过去，那条南北走向、名为“埃文斯大道”的道路左侧，陈列着一长排精致小巧的三层小楼，那些都是夜辉导师平日办公教学的地方。小楼再往左，则是一大片生活区，散布着宿舍、餐厅、商店、酒馆、竞技场、武器防具店等等…… 而埃文斯大道的右侧，可以明显看出有四片风格迥异的建筑群落。由南至北分别是巫师学院、牧师学院、术士学院、以及最靠近世界树的魔法主学院。 其中巫师学院是一片主色调为深红色的城堡群，满是岁月气息的城堡外墙上爬满了蔓藤，有点像李维前世印象中的吸血鬼城堡；牧师学院则是依着一座小小的丘陵而建，色调以乳白色为主，所有建筑都由一块块白色巨岩垒砌而成，温和中透着大气。 而术士学院规模最小，建筑风格也朴素得有些简陋。但若以“越接近世界树越重要”的标准衡量的话，术士学院却是四大学院中仅次于魔法学院的一个。 魔法学院主体是一座高耸如云的魔法尖塔，高度达到了世界树的一半，塔尖高高挺立着，似乎要戳破上方那深远的蓝色苍穹。 魔法塔的建筑风格极古，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一股浓郁而古老的岁月气息，和缠绕在塔顶的那一团团鲜活跳跃的元素云气形成了鲜明对比。以魔法主塔为中心，周围错落有致地高高竖立着一座座矮一些的魔法塔，塔尖上也都缠着团团云气。 一条条元素之力构成的虹桥从一团云气中探出，再伸入另一团，放眼望去，横架在高空中的元素虹桥何止百千？李维甚至能看到虹桥上来回走动着人影！ 四大学院沿着埃文斯大道自南而北建立，学院再往东，则是一大片湖泊。椭圆形的湖泊如同镶嵌在翡翠森林中的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深蓝色的湖面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无数神秘的星辉。围绕着湖泊，坐落着夜辉规模最大的一片建筑群，那是在伊兰大陆各族中都享有盛名的夜辉图书馆。 可以说，由南至北、从翡翠森林南缘通向世界树的埃文斯大道就像一根中枢，将整个夜辉的各个部分串连在了一起。 克拉克静静等待霍伯特大致介绍完，才开口说道：“李维，既然你已经安全抵达夜辉，第六番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夜辉就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候有关学院的一切你都可以问个清楚。现在，我和我的队员们需要先走一步了。” 李维愣了一下，便微笑起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张开了手臂。克拉克哈哈一笑，同样大步上前，然后两人重重地拥抱了一下。 “走了！”克拉克挥了挥手，当先牵着战马向山下的翡翠森林走去。下山之后，骑兵们在李维的目送下，沿着宽阔的埃文斯大道一路向北，最后冲入了笼罩在世界树周围的五色元素光带。 薄雾般的元素光带流转闪烁了几下，第六番队的队员们便消失无踪了。 在克拉克和第六番队之后，霍伯特没过多久也带着奥帕罗兰和安德烈先行离开了。临走前，老魔法师递给李维一个地址，告诉李维可以随时去找他，另外有关魔法方向选择的问题也还需要再探讨一番。 对于霍伯特的良好态度，李维有些不适应，不过多少能理解一些。 老魔法师虽然为人圆滑，在涉及到孙女的事情上又极其护短，但他对待学术的诚恳态度却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收了李维这个魔法天赋超群的学生后，他还是不可抑制地起了爱才之心，只是两人曾经因为奥帕罗兰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因此才始终有所保留。 奥帕罗兰和安德烈离开时都没有看李维，也没有打任何招呼，就默不作声的走了。同样的举动，原因却完全不同，奥帕罗兰更多的是怨愤和不甘，而安德烈则是自卑和畏惧。 李维对此并不理会，也毫不在意。倒是跟在李维身旁的斯蒂芬看出了点什么，似乎想要说什么，却面色犹豫地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李维扫了斯蒂芬一眼，淡淡说道。 斯蒂芬想了一下，才低声地问：“那两个人……他们似乎很恨大人您？” “那不是恨……”李维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那叫心理阴影。” 不知为何，斯蒂芬看着李维此时脸上的笑容，只觉一道寒气从脚底顺着脊梁直冲头顶，竟有一种浑身寒毛倒竖的感觉。他瘦小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便深深低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男孩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敏锐。从李维身上，他能感受到一种黑洞般的幽深黑暗，每当无意间触及到那一个部分时，总会令斯蒂芬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