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归
当太阳再次从东边升起时，双湖绿洲已经遥遥在望。 和李维记忆中比起来，如今的双湖绿洲更具气象。一堵高八米的深褐色城墙将绿洲护在里面，却根本无法遮掩其中的绿意。可以看到许多高度超过八米的绿色植被，以及一丛丛茂密的树冠。 在城墙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往巡逻。每隔一段距离，都会高竖起一座箭塔，兼具眺望、预警、点杀等功能。尽管八米的高度对于职业者来说并不算太高，但若因此轻视双湖绿洲的防御力量，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在外城墙之内，还有五重这样的城墙。 若从高空看下去，一共六重城墙，就像六个同心的正方形。在双湖绿洲的历史上，不乏被外敌攻克了外城墙，甚至数重内城墙的例子，但双湖绿洲却从未被完全攻克。那些以为突破了外城墙就赢得胜利的家伙，无不在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李维的队伍在城门外百米处停下。这是未通报身份的情况下，离城墙的最近距离。若贸然进入百米的范围，无论是谁，都会遭受到无情的箭雨。 希曼派出两名护卫下马上前通报，然而片刻之后，两人却脸色难看地退了回来。 “怎么回事？”希曼皱眉问道。事实上，看到护卫的表情，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两名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胆子大一点地站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们说……要李维少爷亲自到城墙下，让他们验明身份。” 希曼闻言，苍老的脸庞猛然涨得通红，气得脸皮都在哆嗦。他右手一动，本能地就想要拔出马刀，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而背后的指使者，无疑是黛拉。 好不容易将怒火强行压下去，希曼努力以平静的语调说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所有人，原地待命。”随后老管家来到马车旁，小声把事情告诉了车中的李维。 李维“嗯”了一声，沉默着走出车厢。他深深吸了一口绿洲附近不再无比干燥而是略带湿意的空气，静静站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几乎看不到两边尽头的城墙。 “少爷，现在怎么办？”怒火过后，希曼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情，很快脸上便写满了担忧。一回来就遭遇这样的欺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维闻言，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心中却在思索：难道父亲在双湖绿洲的势力已经衰弱如斯？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种猜测抛开。一路上，李维一共遭遇了五批马匪，背后主使显而易见，足见黛拉气焰之嚣张。但她不敢动用手下真正的精锐力量，只能借助一些不入流的马匪的力量，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此次回双湖绿洲，是父亲米勒的意思，他希望李维能够回来参加十八岁的法职觉醒仪式。这件事本身，已经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米勒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以及在双湖绿洲依旧占据主导的统治力。 希曼见李维半晌无语，不由再次开口：“少爷？” 李维忽然展颜一笑，轻快地跳下马车，信步向城墙走去。 希曼大吃一惊，连忙上前阻拦：“少爷，你要干什么？不可以！你可是老爷的儿子，决不可以遭受这种侮辱！” “没事。”李维脚步不停，淡笑着说道：“所有人留在原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可是……”希曼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维止住。李维微笑地看着这个忠诚而勤恳的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希曼你也留在这里。我心里有数。” 李维此时的笑容是希曼从未见过的，自信而从容，令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淡淡一笑，李维神色平静地走向城门。前世的林波波经历过不少家族中的勾心斗角，既然分析得出父亲依然占据双湖绿洲主导地位的结论，他便一点也不担心黛拉的爪牙真敢对他做些什么。 李维缓步来到城下，站定，抬头朗声说道：“我，李维－汉克斯，城主米勒－汉克斯之子，奉城主之命回归双湖绿洲。” 城墙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将领凭栏而立，肆无忌惮地盯着李维看了半晌，毫不客气地问：“你凭什么证明自己是城主大人的儿子？” 李维盯视着对方的双眼，淡淡回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质疑我的身份？” 中年将领脸色一变，一对细长的眸中凶光闪动，上下打量着李维。凶狠的目光犹若实质，且丝毫不加掩饰。 李维冷然与之对视。 气氛一时僵住。希曼远远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着，几次差点忍不住冲上前去。然而，看着李维安然静立的背影，他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原地，同时勒令护卫们不得妄动。 僵持片刻后，一个声音突然悠悠传来：“这里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身穿劲装的少年缓步走到城头护栏边，先是和中年将领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居高临下地看向李维。少年容貌清秀，眼神却有些阴沉，看人总是微微眯着眼睛。就好像一条毒蛇，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择人而噬。 看了李维片刻后，少年呵呵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问：“你是？” “五年不见，布莱你连哥哥都不认识了吗？”李维微笑地和少年对视，淡淡说道：“是我，李维－汉克斯。” 听到李维竟然以哥哥自居，少年脸色瞬间转冷，嘴角微微一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一脸失笑道：“李维？真是笑话！就凭你这种不知道从哪个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家伙，也配当我的哥哥？” 这话可以说是恶毒之极，无疑是对李维母亲极大的侮辱。然而李维的脸色却纹丝不动，目光平静如水地注视着少年，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怎么？难道你不是父亲的儿子？” 布莱闻言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回答，没想到五年不见，李维的言辞竟变得如此犀利。 布莱沉默下来，双眼微眯着，好像重新认识李维一般紧盯住他，毒蛇般森冷的眸中开始散出森森杀气。片刻后，他忽然一拍城墙护栏，猛地提声喝道：“此人身份不明！居然敢擅闯双湖绿洲！听令，弓箭手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墙上瞬间出现了整整一排手持劲弓的士兵，齐刷刷地张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李维。而布莱身边的那名中年将领，也刷的一声拔出长剑，高高举过头顶。他微微狞笑着俯视着李维，一旦他剑锋落下，两旁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放箭，到时李维哪怕是四级拳斗士，也绝对逃不过乱箭穿身、死于非命的下场。 一瞬间的功夫，整个场面已对李维不利到了极点！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城主之子不利！”希曼见状，心中惊骇愤怒到了极点，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目眦欲裂地怒吼一声，刷的拔出马刀，就要上前救援。 然而就在这时，李维却头也不回地轰然爆喝出声：“希曼，给我停下！！” 这一记喝声如雷！也不知道李维那不太粗壮的身板是如何发出这样响的声音。希曼心中剧烈挣扎着，也知道以他和城墙的距离，就算此时真的冲上去恐怕也救不了李维。片刻后，他猛地一咬牙，持刀停在原地，不再上前。 “希曼，收刀。”李维平淡的声音再次远远传来。 这次希曼只犹豫了一下，就缓缓归刀入鞘。看到这一幕，城墙上的布莱脸色再次变化了几分，一旁中年将领也皱起了眉头。 李维并不回头，也没有任何准备战斗的动作，腰杆挺得笔直，微微抬起头，冷冽的目光一一扫过墙头上的弓箭手，在中年将领脸上停顿了片刻，最后落在布莱身上。 布莱一直仔细观察着李维的一举一动，半晌后却颓然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一丝慌乱，气势不由再次弱了一分。 面对超过三十名弓箭手的瞄准，李维完全不为所动，脸上满是冰冷和肃杀，沉默地逼视着布莱。良久之后，他竟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眼皮微垂，不无嘲讽地冷冷哂道：“布莱，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这种吓唬人的把戏还是收起来吧。” 重新抬眼，李维一脸冷漠地说道：“我最后说一遍，立刻打开城门！否则不用我动手，父亲他也不会饶过你！” 布莱脸色猛地变了变，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微微哆嗦着，半晌过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的确没胆子在这里公然杀死李维，之前的一番作态不过是虚张声势，为的只是让李维畏惧屈服，狠狠给他一个下马威。然而布莱却没想到，李维根本不买帐！ 有那么一瞬间，怒火狂涌的布莱甚至有一种不顾一切下令杀死李维的冲动！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真这么做的话，就是彻底触犯了父亲米勒的底线，到时哪怕母亲黛拉也未必保得住他。布莱脸色连续变幻着，半晌后狠狠咬了咬牙，终于知道继续刁难已经没有意义。 看得出布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很快，他脸上就恢复了平静，却难以掩饰眼中的阴沉暴怒。他淡淡一挥手，冷冷下令道：“开城门。” 中年将领归剑入鞘，随后手一挥，弓箭手立刻退下，而士兵则开始推动绞盘，将钢板制成的吊门拉起。 布莱冷着脸就要离开，前去向母亲黛拉汇报情况。临走前他又看了李维一眼，发现对方也在自己，而且面带微笑。不知为何，看着李维那完美而迷人的笑容，布莱竟然心中隐隐发寒。 李维微笑地目送布莱离开，心中默默淡淡地道：“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