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反击的序幕
弯腰进入室内的身姿一如既往的端正而笔挺，那怕身上到处是污垢，依然不损他的贵气，反而衬托出一种可靠的氛围，而卢卡斯熟悉的金色光芒也一如往常的缠绕在他的右手臂上。 还是那句话，真正的贵族。 果然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发动政变的，自己真是脑袋被马踩了才会怀疑上小公爵大人。 “卢卡斯！看到你没事就好了。这样我也算不负师父的委托。” 愣了一下，卢卡斯才反应过来小公爵大人的师父是谁。 “伯爵知道我在王宫外？” “当然，你忘了他是王宫内务执政官了吗？” “那格奥尔格的事……” “关于这件事。”小公爵大人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领他进来的伊诺克，然后又看了一眼躺在唯一的床上，头上还包着止血布条的老巴伯，“现在在这里的人，不能宣誓对国王陛下的忠诚的话，我有权代表陛下做出处置。接下来的内容会更加深入要求这一点，如果不希望被牵扯进来的话，现在还来得及离开。” 没人说话。 卢卡斯知道自己在风暴中心，根本就没有不牵扯进来的可能性，但伊诺克是圣光教会的祭司，与神官不同，他是会因为教会的需求和命令随时离开的，而老巴伯这个混迹江湖的人，能保证他对伯爵的诚信就不错了，要求忠诚真的是太过贪心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都没有表示要退出。 大概是卢卡斯的表情太过夸张，老巴伯叹了口气，开口做出了解释。 “我虽然对贵族的事情没兴趣，也不关心，但还是知道轻重的。如果王宫里面不安生的话，我们城下街也没有好日子过。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是老滑……伯爵的耳目，没有理由放过我，为了我的未来着想，跟着你们才是出路。” 然后他看着小公爵大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格奥尔格那小子，我要亲手处置。” “如果陛下同意的话，这点没有问题。” 小公爵大人很官方的回答道。 老巴伯冷笑了一声，但也没有再坚持什么，他知道这是面前的年轻人所能够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诺。 “我的忠诚已献给了仁爱的圣光，但是国王陛下也是仁爱之王，我如果做出了有害于他的事情，会被圣光和圣女大人惩罚的。” 伊诺克说的也是很官方的话，但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样可靠。 “这样就够了。”小公爵大人点点头，然后看着卢卡斯，“卢卡斯你……会留下来吗？” 莫名的，卢卡斯突然觉得小公爵大人的这句话其实是在问他，会不会离开卡内罗。 ……但是自己有选择吗？ “他们一开始就绑架了我，而且我是伯爵的继承人，没有理由置身事外的吧？” “也是……好吧。” 小公爵大人收起了有些怅然的表情，转身面对伊诺克。 “可以麻烦祭司大人帮忙守卫一下吗？门外就好。” “没关系的，我去楼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再单独告诉我就好。啊，为了防止暴露，灯就留在这里吧。” 说完，伊诺克就走了出去，还带上了稻草门。 听着下楼的脚步声，卢卡斯有点佩服伊诺克在一片黑暗中居然不会摔倒，随即又告诉自己，他本来就在这里住了十年，这里还是他安排修缮的，熟悉是当然的。 “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听到了你们的交谈。”伊诺克刚走，小公爵大人就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你们似乎是在讨论王室的徽章，这关系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吗？” 卢卡斯愣了一下，他不确定这件事是否能够让小公爵大人知道，毕竟格奥尔格的身份已经相当于是全国默认的了，现在突然将真实公布的话，绝对会让国王陛下的名誉受损。 毕竟在王室的宣传中，国王陛下对王后陛下一心一意。 “可能有可能没有吧。”老巴伯突然插话进来，“我年轻的时候在伯爵家工作过，当时看到了一个和伯爵用的不同的王室徽章，想确认一下。” “荆棘蔓藤和点亮天空的白色车轴草么？” 卢卡斯有些害怕老巴伯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死死地盯着他。 “是不是白色我不知道，车轴草倒没错。” “蔓藤有几根？” “那谁还记得啊！” “那白色车轴草开了几朵花呢？” “呃……不记得了。伯爵的是两朵没错吧？” “伯爵应该是三朵……车轴草又几片叶总记得吧？” “嗯……人老了，记忆有点模糊啊……” 这个语气……卢卡斯感觉自己明白老巴伯在干嘛，毕竟他之前也刚上过一次当。 “王室是三叶，公爵以下直到准男爵是二叶，勋爵和仅有骑士位阶的人是单叶。” 似乎是无意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小公爵大人直接给出了正确答案，交由老巴伯自己判断。 “啊，底下那个是叶子啊？！那是三叶没错，伯爵的是二叶的嘛，这个想起来了！” “叶子上有纹理的话就是国王陛下专用的，没有就是一般王室成员的。” 就是在等这句话啊！ 卢卡斯仿佛看到了老巴伯的内心正在呐喊，尽管脸上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但眼睛里漏出的光却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 “诶？那个上面还会有纹理吗？叶脉也会画出来啊？” “没有纹理的话就不是国王陛下的。既然是在师父家出现的话，大概是我父亲的吧。” 这个话题就这么如了老巴伯的愿，被毫无察觉的解答了之后，放了过去。 卢卡斯请小公爵到自己刚刚使用木墩上坐下，毕竟那里是这个屋子里除了床以外唯一可以坐的家具。 然后他在小公爵背对的时候，迅速的瞄了一眼老巴伯，从对方的眼神中接收到了答案。 真是的……这个世界怎么到处都是秘密啊！ “首先我想确认一下，有人在谋划政变这件事，都知道了吧？” 小公爵大人入座后，终于开门见山的提出了他此行的目的，闻言，卢卡斯和老巴伯都点了点头。 “据伯爵大人的情报，这些人基本都是城下街的住民，但都通过各种途径和王宫或王庭有着关系，比如出任文职或守卫骑士，又或者是御用或宫廷商人。很遗憾的是，伯爵到现在都没能确切的抓出他们的领导者，而原本已经把握住了的参与政变的嫌疑名单，又因为敌人有意的妨害，现在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掌握住的。” 说完这番话，小公爵似乎是有意的挺了挺胸膛。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卢卡斯瞄了一眼此刻正在床上斜靠着枕头坐着的伯爵耳目之一，决定自己先开口提问。 “伯爵对格奥尔格的事情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师父应该都知道。”小公爵给了一个很模棱两可的回答，“据我所知，他是将你带出王宫的人，对吧？他也和政变有关系？” 岂止有关系，关系可大了！他不仅把自己拐出了王宫，还在救济院重新把自己绑架了一次！搞不好他就是幕后主使…… 不，不可能。 卢卡斯很快的否定了自己一时冲动的答案。 他不会忘记，他之所以知道自己被引出王宫的背后关联着一场政变，就是因为格奥尔格在救济院再次绑架他的时候，说漏了的“殿下”两字。 而目，他面前的这位从骨子里散发出令人倾倒的贵族气质的小公爵，依然是嫌疑人之一。 虽然自己从情感上拒绝承认这一点，但理智却一刻不停地在提醒着，不要对小公爵太坦白。 “伯爵不认为他和政变有关吗？”卢卡斯换了个方式问。 “师父回避了这个问题，虽然我觉得需要探讨，但他和……他们都没有将格奥尔格列入幕后主使的考虑人选中。如果你能够确定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伯爵和……谁呢？ 卢卡斯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小公爵口中的“他们”除了伯爵之外还有谁。和老巴伯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后，他决定将话题推进到下一步。 “现在伯爵打算怎么做？” “这还要感谢你引起的这场火灾。”小公爵苦笑着说，“伯爵的情报来源似乎都被切断了，如果对方一直处于暗中的话，王庭方面会很被动。但是这场火打乱了节奏，王宫内的几个沉不住气的殿堂骑士已经被抓起来了，但是时间太短，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什么情报。天亮以后，叛军就会找回他们原有的活动方式了，在那之前，我们至少要确认首脑的身份。” 所以他才希望自己能够指正格奥尔格啊……但是格奥尔格不是啊！ 卢卡斯觉得小公爵有点慌乱过头了。 他看了一眼老巴伯，对方似乎睡着了，倚靠的姿势已经几乎变成了平躺，两眼紧闭着，呼吸均匀，只有眉头还紧紧的皱着。 “他伤到头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小公爵大人？” 面色有些不愠的小公爵没说什么，很干脆的站了起来，放轻了脚步向门外走去。 卢卡斯帮他打开了稻草门后，让他先离开，然后回过身关门。 他的视线突然与躺着的老巴伯对上了。 他在装睡。 为什么？ 那只映照着伊诺克留下的烛灯的光芒的独眼，仿佛要告诉卢卡斯什么似的，荧荧的闪烁着些什么。卢卡斯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试图解答出隐藏在其中的含义。 “卢卡斯？” 已经走到了小楼下的小公爵呼叫到。 “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老巴伯，对方缓缓地冲卢卡斯摇了摇头。 然而，无论卢卡斯多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得不关上稻草门，跟着小公爵大人离开。 他有种感觉，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他注定会出现在这里，小公爵大人也注定会出现在这里，老巴伯同样注定了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伊诺克。 他也注定了会与这一切牵扯至深，直至将圣女和圣光教会也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