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宿命的避无可避
虽然发觉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他连想象都觉得是种冒犯的高贵存在，但转念一想，既然是有“森林贤者”之称的格瑞托恩认识的人类，当然是要这种身份才正常，卢卡斯就这么接受了“光之圣女”站在自己身边对抗恶魔的情况。 啊，不对……是灵体。 不过格瑞托恩说，这个灵体还没有变成恶魔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之前说过的恶魔和这个灵体的差别在哪里？没有直接吞噬世相精灵和灵子吗？可是它不是杀了全村的牲畜吗？ 对了，格瑞托恩刚刚教的…… 因为处于圣女大人的屏障保护之下，卢卡斯几乎忘掉了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自找麻烦的原因。他匆匆忙忙的又跑出了屏障的保护范围，因为刚才变换另一种视野的时候，身边的圣女大人的光芒实在是太闪耀，再加上又处于她的屏障之下，根本就看不到除了银白色之外的颜色。 【回……来！】 身后传来圣女大人通过爱薇发出的异质呼喊，但卢卡斯并没有回头。他很清楚如果不将自己暴露在灵体的攻击范围内，他就没办法按照格瑞托恩所说的，在灵体将他视为目标袭击过来的时候，干涉其内部。 但他还是低估了灵体的能耐。 本以为对方还不算是恶魔的话，应该没那么凶狠，至少应该不会像利刃划开皮肤那样，在接触的刹那就造成伤害。但事实就是，当卢卡斯刚刚离开屏障的保护范围，全身上下，似乎连头发都包括在内，瞬间一阵剧痛，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扒掉了皮一样。 他当即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因为毫无防备的突然遭遇濒死危机，卢卡斯的视野被强制性的换回了人类的状态。现在的他别说是干涉灵体了，他连看都看不到对方在哪儿。 大概，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身体从指尖开始发冷，视野早已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天还没亮，还是自己真的快死了。但是与此相对的，心跳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一下又一下打雷似的，就像是在对自己说，它还不想就这么结束使命。 谁想啊…… 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卢卡斯腹诽。 今年才十二岁，花了三年时间好不容易将一项武技练习到了能被承认参与实战的程度，还意外的见到了传说中的精灵，弄清楚了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知晓了这个世界的根源，甚至被告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魔！更不用说好几次差点自己把自己整死，然后又死里逃生顺道学到了新知识，此刻又见到了圣女大人…… 人生才刚开始呢……有趣的事情才刚开始呢……怎么能就这么结束了？！ 怎么就能这么结束了呢！就算是变成预言里的恶魔王也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啊！ 混账灵体！变成恶魔我第一个就吞了你！ 怒从心中来的同时，卢卡斯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死掉了。但是这样似乎也不错，因为他现在正跟那个灵体面对面。 对，面对面……在半空中。 如果不是因为死了，他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呢？人类总不能飞起来吧？精灵都没飞起来呢！ 更何况他现在也“看”不到自己的手脚，很多原本可以以具体部位的名称来称呼的感觉器官，此时都变成了一种很模糊的印象。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可以把对方这个讨厌的灵体“看”得一清二楚，透透彻彻的。不管是灵子量已经见底，而薄弱到好像风一吹就会消失的存在感，还是那显得无比空洞，似乎除了活下去的执着就一无所求了的意愿。 【明明你应该是最为奔放自由，洒脱放肆的那一个……】 嗯？刚刚那个是谁的感慨？ 还没来得及自问自答得出结论，对面的空洞灵体就突然扑了过来，像一张网一样将自己包了起来，但是卢卡斯并没有觉得这很糟糕，不如说他求之不得。 因为这样才能吞掉你啊~ 虽然已经见底，但毕竟还是有灵子的，卢卡斯等着那薄弱的可怜的存在感覆盖住自己后，开始了以消灭对方、为死掉的自己复仇为目的的灵子争夺。 相互夺取灵子的过程，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高处的水会往低处流一样，卢卡斯是绝对不利的那一方。但是，哪怕是死了，他也依然很聪明。他没有忘记格瑞托恩“占据”了他的手这个部位的世相精灵控制权的时候，那种好像失去了身体一部分的感觉。 所以他在灵体想要吞掉自己的时候，将一部分和对方接触的地方的灵子都“扔”了出去。 短暂的、很短暂的时间里，卢卡斯变成了有利的“高处”。利用这一点，他反过来吞噬了对方的灵子。 格瑞托恩还说过，短时间内，只要自己的意愿足够强烈，是可以夺回控制权的。 所以那些离开了他的灵子，其实控制权还在他这边。 于是在那短暂的时间过去之前，卢卡斯同时控制着原本从自己这边散出去的灵子，和从对方那边吞噬过来的灵子。 他将这一部分灵子吞进距离敌对的灵体最远的深处，然后又一次将暴露出来的“表面”的灵子“扔”出去。 然后重复刚才已经做过的事情。 几个来回下来，卢卡斯已经几乎把对方给吞干净了。 与卢卡斯的得意相对的，对方灵体此时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原本包围着卢卡斯的网因为丧失了灵子的能量支持，开始破碎散解，灵体似乎也没有打算想要重新聚集起那些原本来自于自己的灵子，而是干脆的选择了退却，试图和卢卡斯保持距离。 怎么可能让你如愿以偿呢？你杀了我的这件事还没清算呀！ 卢卡斯也放弃了继续吞噬那些散开在周围的灵子，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个已经非常虚弱，试图逃走的灵体上。 然而接下来，仿佛时间突然停顿了一样……但是这只是卢卡斯的主观感觉。事实上，他所瞄准的目标灵体正在逃离，虽然对方已经虚弱的和普通的世相精灵没什么太大差别，但就这么放跑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过了好一会儿，卢卡斯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银白色的光华束缚在了原地，而原本应当是目标的灵体，却因为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反而逃脱了出去。 为什么被抓住的是自己而不是他？难道一开始就没打算抓住他？就因为我是有可能变成恶魔王的那个人？ 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卢卡斯突然无法压制自己的愤怒和悲痛，他也没有试图去压制，就这么放纵自己的情绪爆炸开来。 在他周围的世相精灵仿佛也被这种愤怒感染，彻底的改变了它们原来的样子。不再是让人心情平静地可以注视着的美丽光芒，而是变得暴躁、过激，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的灵子，然后又彼此争斗着，消耗着能量，在能量耗空了的时候再次吞噬灵子去争斗，并且不断地把原本还算是平静的世相精灵也卷进争斗中。 就像瘟疫蔓延时的光景一样。 不可思议的，看着这样的光景居然令卢卡斯感觉到了愉悦。他知道自己可以命令那些不正常的世相精灵停止，但他并不想这么做，不如说他觉得这样的世相精灵，才是世界应该存在的方式。 不断地争斗，消耗，互相排斥，但又不断接近冲撞，消灭彼此的同时，也诞生出新的能量形态。那些既不是世相精灵，也不单纯只是灵子的东西，比之前所见的任何一种能量形态都要强大得多啊！ 这样的世界比那种温吞水一样的世界要有趣多了，不是吗~？说不定继续这么争斗下去，还会出现更多的能量形态啊！ 而且呀~这样的情况，似乎让那位圣女大人很头疼呢！ 如果身体还在的话，卢卡斯一定是傲慢地笑着，从半空中俯视依然只能站在地面上的爱薇，和借用了她的身体的圣女大人的。 不过此刻，他必须想办法打破圣女的银白色屏障，为此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那在格瑞托恩的许可下，来自于无尽森林的支援。 以死掉了之后的状态，卢卡斯才明白为什么之前的灵体不想办法先切断能量供应。 因为做不到。 整个森林的所有能量都凝聚成了一个近乎实体的完整模样。不仅仅是世相精灵和灵子，还有那些沉睡在土地中的力量……卢卡斯很疑惑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怎么注意到它们，明明这片土地中的能量加起来，远超过他所见过的任何地方的灵子所包含的能量总量。 啊……或许不能把“摇篮”算进来？ 想起那个曾经在梦境中看到的美丽山谷，和山谷下那个深不可测的水潭，还有源自水潭的涓涓细流，卢卡斯隐约感觉到了一种仿佛永诀的哀伤。 但是很快的，他就从这种感受中解脱了出来，因为现在在他周围所发生的，世相精灵的争斗和变异更加有趣。 对了！那个水潭……只有最表面的一层水流在流动，也只有最表面的那些才是灵子，虽然整个水潭都有令人惊讶的能量蕴含着，但……其实那些能量也只是沉积在水潭深处而已。 就像是这片土地。 卢卡斯茅塞顿开。 他知道怎么挣脱银白色的束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