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不明白的明白
从这场战斗开始到现在，陈墨一直都只能看到斗笠下铁槌一般的拳头，却看不到斗笠下面是怎样的一张脸，再一剑抹杀了丘真之后，一直被硕大斗笠遮住脸的蛮人终于在黑暗之中抬头看向了陈墨这边一眼。 斗笠下面的脸露出来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陈墨并没有看清楚他长的什么样子，黑暗中只能看到斗笠下面两只极为明亮的眼睛和脸的大致轮廓。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陈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斗笠下面的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但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陈墨这时候并没有时间去回忆。 斗笠下的男人在刚才袁天飞与丘真对拼的时候曾经有大把的机会去对付陈墨，以他的实力想要杀掉陈墨似乎并不难，然而他并没有对陈墨动手，或许是觉得陈墨太过渺小卑微了，根本不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而现在，即便陈墨杀掉了丘真，斗笠下的男人依旧没有去管陈墨，而是继续攻击靠坐在地上的袁天飞。 没有任何花哨，一只没有穿鞋子的脚侧踢而出，裸露在外面的白色脚掌和黑色的脚面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却没人笑得出来。 蛮人天生就是世间最强大的战士，他们有强健的肌rou，坚硬的骨骼，所以蛮人中的强者最为强悍的武器，便是他们的身体。 传说中蛮人强者的身体，普通的刀剑根本难伤分毫，甚至连一些剑师锋利无比的飞剑都不能洞穿他们坚韧的皮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蛮人就是修行者的克星。 但与此同时，念师并不是硬碰硬的那种修行者，而是通过元气透体来破坏敌人的意识和身体内部，看上去蛮人的结实的身体并不能对念师的攻击起到什么阻挡的作用，但念师却不能成为蛮人的克星。 念师的身体如同所有修行者一样，脆弱无比，且移动和防御能力极差，若是普通的念师让蛮人这么打上一拳，恐怕早都已经魂归苍天了，但袁天飞虽然断了数根肋骨，但却不算致命。 毕竟相对于那些弱不禁风的念师，袁天飞的体魄要远远强于他们，同样这也导致了袁天飞的境界虽然在不惑之境，然而念力却远远不如其他的念师充沛，于是趁着与丘真说话的功夫，袁天飞尽可能的恢复一些元气，终于在蛮人出脚的一刹那，最后一点念力透体而出，进入了斗笠下男人的体内。 袁天飞确信自己这一击足以绞碎面前这个蛮子的内脏，没有人能忍受那种内脏被绞碎的疼痛，甚至袁天飞已经发觉那只黝黑的脚已经有些微微颤抖。 然而袁天飞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蛮人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忍耐力，显然是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 如果这一脚提到袁天飞的脑袋上，恐怕袁天飞连一个完整的脑壳都剩不下。 所以陈墨的脸色很不好。 即便是袁天飞受了伤，毕竟也是一名不惑之境的念师，只要是还有一口气在，所能造成的杀伤力还是要远远高于陈墨的。 如果袁天飞真的死了，陈墨自己又怎么能抵挡的了斗笠下的那只拳头呢？ 陈墨并不知道袁天飞的念力已经在面前敌人的体内搅的天翻地覆，而现在陈墨又不能像蛮人那样一跃十步，但陈墨却没有一点慌乱。 只见陈墨把手中的长剑反握，举到头顶，上身向后仰，宛如一张满弦的弓箭一般。随后腰腹用力一收，手中的黑色长剑如离弦之箭一般，倏地射出。 黑色长剑在黑夜中无声的前行，斗笠下的蛮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或是根本连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噗！ 长剑准确无误的洞穿了蛮人黑色的脚背，然而余力却未卸完的长剑却还没有停下。 叮！ 黑色长剑深深没入袁天飞身侧的砖墙，剑柄还微微晃动，发出嗡鸣之声。 陈墨满脸警惕之色，这一剑只是为了救袁天飞，陈墨毕竟在来汴京的途中也与蛮人相处过，他明白真正想要杀了这个蛮子，这看上去很是潇洒的一剑可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真正的杀招还得要靠袁天飞。 黑暗中突然传来袁天飞的声音：“他死了。” 陈墨似乎舒了一口气，走到袁天飞身边，先确认了一下斗笠下的那个蛮子的确是死了，随后才把自己的长剑收好，说道：“这么强悍的蛮人竟然死的这么彻底，按说应该挣扎一下才对。” 袁天飞擦了擦脸上的泥土，说道：“挣扎过了，让你一剑给解决了。” 见陈墨对死了的蛮人看个不停，袁天飞有些恼怒的说道：“能不能先管管活人？” “我又不会医术。”陈墨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蹲到袁天飞的身边，帮他拍拍身上的碎砖和泥土，让袁天飞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起袁天飞，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命。” 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陈墨在袁天飞危急的时刻救了他，而现在陈墨却对袁天飞说谢谢，而且袁天飞淡淡一笑，似乎很是欣慰，说道：“若是那天你拿了他们的金子跑路，我也不会救你。” 陈墨的语气颇为不悦，说道：“我若是跑路了，还用你救吗？” 思索了一下，陈墨还是说道：“他们的金子其实我们也收了……” “有钱不赚才是傻瓜，你要真是那种不可救药的人，我也不会救你了。” “我就不明白，你既然有大念师的身份，为什么不早点摆出来呢，如果摆出来的话，谁又敢动你，干嘛非得要弄得这么惊险？” 袁天飞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 陈墨没有说话，只是把袁天飞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右臂使劲往上拽了一下，恰好牵动了袁天飞左侧的那几根断掉的肋骨，疼得袁天飞猛的吸了一口冷气：“大念师……或者说不惑之境，对于普通人来说，足够仰视一辈子了，但对于那位王爷来说，并不算什么。” “现在的高手这么不值钱吗？”陈墨撇了撇嘴，说道：“那以后再来找咱俩怎么办，小飞？” “嗯……你以后可以叫我袁大哥，或者跟兄弟们一样叫我飞哥。”袁天飞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说道：“高手很值钱，非常值钱。但是……王府里那位，他有钱。” “至于以后，你不必担心。过了今晚，有些人就没有以后了。” “我袁天飞把持漕运数年，若是单凭一个大念师之名，这汴京城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陈墨点了点头，说道：“我就不明白，你既然有大腿有底牌，为什么不早点亮出来呢？” 袁天飞轻笑一声，说道：“钓鱼，需要饵料，需要鱼线，而钓大鱼，就需要好饵，需要一根非常非常长的鱼线。” 袁天飞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而陈墨的呼吸却有些急促，说道：“我就不明白，你一个做诱饵的，还表现的这么开心？” “那自然是要分给谁做诱饵了。”袁天飞身体绝大多数的重量都压在陈墨身上，索性就闭上眼睛随着陈墨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一会的功夫就跟我说了三次不明白了。” “我不明白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我是明白的。”陈墨喘着粗气，扭过头来对着袁天飞说道：“你该减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