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骑驴的王子
天边处已经轰隆隆地响起了雷声，似是想让那位婢女感受到她自己一个眼神在别人心中的威力。 婢女丝毫不掩饰对于陈墨的厌恶。 即便是一路上一行人因为陈墨而受益良多，婢女依旧对陈墨谈不上好感，只不过不会动不动就像在茶铺时那样刻意威胁陈墨去做什么。 齐眉是北魏的公主，一个地地道道的北魏人，如同北魏许多女子一样，齐眉从小便极喜欢舞刀弄剑，得益于皇宫内的高手指点，娇贵的齐眉在剑术上竟也是颇有一番造诣，于是齐眉从小心里就期盼将来有一天如剑圣凌霄那样一剑点江山，名动天下。 同样齐眉觉得一个男人就算没有那般剑术造诣，但也要有那样的豪气，这样才能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或许是在茶铺时陈墨的贪生怕死给齐眉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亦或许是齐眉发现每次扎营的时候，陈墨的营帐总是在一个最为安全同时又最容易逃跑的位置，而最可笑的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对那些猎物们下手的时候却又显得极为冷血，齐眉心里本来存在着的极少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其实陈墨在其他方面做得越是出色，就会让齐眉觉得更加令人厌恶。说道底，齐眉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只不过身份崇高的她如果呆在皇宫里，或许一辈子都不需要谁的帮助，于是齐眉期望对自己提供一份帮助的人能够像剑圣凌霄那样样横空出世，然而陈墨在茶铺的表现虽然值得肯定但却击碎了一个少女美好的梦想，于是不管他在其他的方面再怎么出色，都会招致厌恶，就像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胯下的白马被换成了草庐中的那只黑色小毛驴，就算它跑得比世界上任何一只白马都快，那也只能叫做毛驴王子。 陈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位平阳公主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总有这样那样的意见，但他现在觉得这个时而聪明时而发傻的平阳公主此刻又在犯傻了，而这个错误的决定恐怕还是极为危险——甚至是致命的。 陈墨自然不会相信那位公主所谓保护凉州子民百姓的那番言论，如果连凉州城那位忠心耿耿为北魏服务了几十年的宁老将军都不能得到这位平阳公主的信任，那么这位公主口中的天水郡一定有她所信任的人。 不过这里去天水郡必然要经过秦岭，走岭北道，那里山势险峻，大路刚刚够两架马车极为艰难的并行，小路连徒步行走都极为艰难，更何况这一众车马了。 最为要命的是，在岭北道至天水郡的这一段路程中，无论是大路还是小路，都极易设伏，而一旦遇袭，公主有金甲御林军保护，那群蛮人个个身材壮硕，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事，而那位周老先生更是车队里唯一的一位修行者，于是这个车队里唯一能死也最容易挂掉的就是陈墨自己了。 陈墨坐在自己的营帐内，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滴声。 陈墨不想死，更不想替别人去死。 于是陈墨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呆了不到一小会，便冒着雨返回了周老先生的营帐，只见公主和周老先生依旧坐在那里，而边上的羊腿似乎只剩下了一根光溜溜地骨头棒子。 吃饱喝足的周老先生心情显然极好：“陈墨，来得正好，不然我一会还想叫你过来下两盘棋呢。” 不过陈墨冒着雨来这可不是为了跟周老先生探讨棋道，而是为了去找那位公主殿下。但作为整个车队里最弱势的一个个体，陈墨最不敢得罪的那位公主殿下已经得罪了，而如果再得罪了眼前这个青衫老者，恐怕未来的日子真的就不好过了。 于是陈墨表现出一副极为难的表情：“周老先生，我还有件事要跟殿下禀报，回头再陪您来下棋。” 周老先生摆了摆手：“无妨，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就好，殿下出去吩咐手下办事，一会还会过来，你我先来上一盘，一会殿下来了你只管禀报，我等你片刻便是。” 陈墨没想到周老先生这么爱下棋，也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心事，坐下来与周老先生摆子下棋，行至中盘，周老先生忽然开口道：“有心事？” 陈墨心里暗骂：“老子当然有心事！想跟公主禀报的那件性命攸关的事情还没禀报，倒是在这里下上了棋，谁能没心事？” 不过陈墨自然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于是便叹了一口气：“确实，如果不跟公主禀明此事，心里难安啊！” “哦？什么事这么重要？”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冷地声音，正是那位婢女。 陈墨赶紧起身，对着婢女一拱手，说道：“明日便要向南去，到天水郡恐怕最少也要半个月，前行路上均是山路，水源倒是容易找些，不过其间没有一个村落，想要补给食物恐怕是难上加难，于是我便想明日队伍先向凉州城行进，然后早些在向南的路口处扎营，我去北边的凉州城内多买些干粮吃食，然后再向南出发。” 婢女也不知道听对陈墨这些话到底听进去了多少，用一方金边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眼睛斜斜地盯着陈墨：“食物？你不是会打猎吗？” 陈墨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说道：“若是哪天运气不好，没有猎物，就要挨饿，那些东西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而且……我觉得奶酪和干饼的味道其实也不错的。” 婢女眉毛微微一扬，指了指地上的鹿腿骨：“不过我看你每天都吃自己打的猎物，还往周老先生这里送这么多，那你肯定是存了很多奶酪和干饼了？” 周老先生虽然不怕责备，不过还是有一丝羞赧，便说了一句连鬼都不信的鬼话：“其实吃rou——尤其是鹿rou！对修行者是极有裨益的。” 陈墨背上微微冒出一丝冷汗，却不是因为周老先生的话，而是因为婢女那句半开玩笑似的问话。陈墨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之后，这位公主殿下还对他不但厌恶而且还没有一丝的信任，连陈墨看似随意地存了一些吃的东西都被发现了，显然这位公主殿下已经丝毫不怀疑陈墨逃跑的决心了。 陈墨刚想开口解释，但这时候婢女做了一个让陈墨极为惊讶的决定：“你说的对，明天就先向凉州城前进，然后你就去凉州城里采买一些东西。” 看到陈墨脸上惊喜的表情，婢女似乎很是满意：“但是你一个人恐怕带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我决定……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