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好一条大鱼
王仁恭命人筑造两万多颗头颅的京观之后，便下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大军连绵十几里，将新城团团围住。 城中高句丽副将多次派人突围，前去求援，却尽被王仁恭部下所拦。 在辽东城下的杨广听到王仁恭的奏报，喜不自胜，笑对群臣曰：“朕有如此虎将，焉愁高句丽不平？来人，传朕旨意，赏王仁恭东珠百颗，美玉十块，以示嘉奖！” 杨广在宫人的服侍下，从六合城中走出，只见他身披一套黄金琉璃甲，腰佩螭龙宝剑，端的英气逼人。 杨广踩着宫人的身子，上了一匹大宛进贡的御马，扬起马鞭笑道：“众爱卿，谁人告诉朕，这是哪里？” 身边诸位大臣心头纳罕，陛下怎的问这个问题，这不是辽东城又是哪里？ 当下，内史舍人虞世基笑道：“禀陛下，此乃辽东城，当然，若是陛下觉得此名不妥，不妨另赐名号。” 听了这话，其他大臣心中鄙夷，这虞世基果然好不要脸。 杨广哈哈大笑，说道：“这便是辽东城，但它也将是我大隋治下一县城，朕在此有言在先，此次东征功劳最大者，朕便将这辽东城赐予他以作封地！” 话音一落，以宇文述和杨义臣为首的一干武将都心头喜悦，这辽东城中民户何止万数？如此封赏，当真是天大的手笔了。 当下，虞世基又笑道：“陛下果然好手笔，臣要先恭喜宇文大将军和杨大将军了。既然陛下如此兴致，臣便冒昧请陛下赋诗一首，提前为东征大捷贺！” 裴矩、裴蕴一起咧了咧嘴角，又被这厮抢了先。 然而，虞世基的话却正好sao到了杨广的痒处。 杨广此人，博学而多才，尤其在诗文一道，更是自负天下无双。 昔年，薛道衡只因一句“空梁落燕泥”便惹得杨广妒心大胜。 后来，杨广以谋逆之罪处斩了薛道衡，在行刑之前，杨广笑问道：“尔可还能做得‘空梁落燕泥’否？” 只见杨广踱了几步，一身金甲闪耀出仄仄光辉，众人屏气凝神，谁也不敢打断了他的诗兴。 忽的，杨广顿住了脚步，开口吟道：“白马金贝装，横行辽水傍。问是谁家子，宿卫羽林郎。” “好！”虞世基使劲鼓掌，赞叹道：“陛下此诗，只是开篇几句，便尽显大气磅礴之势，更兼得君临天下之气度，陛下之文采，果然是天下第一啊！” 一旁以裴矩为首的几个文臣的嘴角不断抽搐，却不敢多嘴，只能跟着鼓起掌来。 杨广自得一笑，接着道：“六犀六属铠，宝剑七星火；山虚弓响彻，地迥角声长。” 杨广又行了几步，看了眼面前的辽东城，又回望了下隋军大营，仓琅琅拔出腰间宝剑，继续道：“宛河推勇气，陇蜀善威强；轮台受降虏，高阙翦名王。……本持身许国，况复武功彰；曾令千载后，流誉满旅常！” 裴矩见虞世基唇角微张，却是抢先一步，又作不小心状，踩了虞世基一脚，嘴上却道：“陛下此诗，真乃气吞山河之作！其笔势其文法，雄壮而慷慨，高远而阔大，臣想来想去，千古以来之帝王，唯有魏武一人可稍稍与陛下平分秋色！” 裴蕴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这个族兄的小动作，他撇了一眼虞世基，见他又要开口，裴蕴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动，用力拽了虞世基一把，却险些将虞世基拉倒在地。 裴蕴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道：“大兄此言差矣，那魏武不过是区区一王，怎能跟陛下相提并论？在这气度上，便已落了陛下一筹。在我看来，何止是帝王之中，便是翻遍了《诗经》《乐府》，怕也找不出一人可与陛下相提并论！” 这边宇文述和杨义臣面面相觑，论起不要脸，果然还是非文人莫属啊！ 他们两个，虽谈上不上大老粗，也读过诗书。可是，你瞧瞧人家这话说的，不愧是文人啊！ 宇文述心中不断默记着着刚才虞世基和二裴的那几句话，唯恐忘掉，盘算着等下次陛下赋诗，这几句话便能派的上用场了。 只是，被抢了风头的虞世基撇了眼二裴的背影，悄悄低下了头，眼中掠过一丝阴冷。 杨广正沉浸在自己的佳作之中，却没注意到臣子之间的小动作，只听他笑道：“天下皆谓朕乃承先帝而拥四海，倘若朕与天下才子相争，只诗词一道，朕也合该为天子！” 众人赶紧又是一番夸赞之词奉上。 杨广却想起了什么，问道：“杨玄感那边可有奏报？” 虞世基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答道：“回禀陛下，今日早间，越国公使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奏报，言明此时水路盗贼繁多，唯恐粮草有失，便暂不发送。越国公还说，他此时正在招募乡勇，等召集够了人手，便将粮草一并运来。” 听到这话，裴矩和裴蕴不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一丝担忧。 宇文述却怒声道：“好个杨玄感，竟如此不晓事理！若无粮草，难道让百万大军饿着肚子打仗么？陛下，臣请治杨玄感亵职之罪！” 杨义臣也出声道：“臣附议！” 宇文述和杨义臣乃此次东征主副帅，若是粮草有所拖延，误了大事，他们便是有九条命也保全不住！ 杨广却摇了摇头，说道：“宇文爱卿莫急，越国公素来公忠体国，做事也勤勉的很，他之所以如此，也是稳成持重之举，朕会派人再去催促。” 宇文述答道：“陛下圣明，是臣失言了。” 杨广笑道：“宇文爱卿忠于王事，何罪之有？王将军已传来捷报，宇文爱卿可不能落后于人啊！” 宇文述单膝跪地道：“臣请旨，今日便行攻城，臣敢下军令状，若是十日之内不能破城，请陛下斩臣头颅！” 杨广扶起宇文述道：“爱卿乃是此次东征主帅，作战事宜，爱卿可自行定夺。” 宇文述再拜，便带着杨义臣前去布置攻城事宜了。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杨广眼中飘过的一丝冷意。 杨玄感，你果真按捺不住了么？好一条大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