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幡然醒悟
窦建德走出议事厅，已等候在那里孙安祖和刘黑闼围了过来，他们跟窦虎郎相识已久，自然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孙安祖搓了搓手，问道：“大哥，虎郎他？” 窦建德叹道：“此事还需得他自己琢磨透彻，咱们谁也帮不了他。” 刘黑闼向议事厅里望了一眼，见到窦虎郎仍旧征立在那，担忧道：“说到底，虎郎还只是个孩子。在他这年纪，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极好了，说句不敬的话，便是大哥你也是比不了的。” 窦建德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敬不敬的，虎郎更胜于我，这是事实。若我窦建德还是一乡里正，虎郎就算再平庸也没甚么，大不了在乡间务农，再娶个媳妇儿，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便可。若是两年前，咱们高鸡泊只有几千人时，他自负点也无大碍，仍旧可以安安稳稳当他的少当家的。可是如今，咱们寨子有人近十万，咱们要做的事又是如此之大，倘若他不能及时醒悟，来日被这自负所误，做出了甚么错事，那可就为时已晚了。当今大隋天下，英雄、枭雄不知凡几，单是那些世家豪门就远胜于咱们，咱们又有甚么资格小看这天下？” 孙安祖说道：“也是难为虎郎了，说到底，还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无用，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唉。” 窦建德道：“你无需自责，虎郎他如今志比天高，这固然是好事。然而想要得到甚么就要付出甚么，一啄一饮乃是定数，谁也改变不了。” 窦虎郎在议事厅里呆立了不知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时他才察觉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衫都已浸透。 这两年来的所有过往，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竟然清晰无比。 自己从后世而来，不知不觉中总带有几分优越感，尤其是这两年发生的几次大事，不论过程怎样，最后总能得成自己心愿。 自己从后世得知的一些零散历史知识，每每说出也都应验，以致被众人交口称赞，寨里众人也都对他崇拜无比。 自己还收服了宋正本、尉迟恭、程咬金等文臣武将，此时的高鸡泊中也是人才济济。 这一切一切，都让他不知从何时起，竟悄悄滋生出了自大的心态。 然而，自己真的有资格自大么？所谓宿慧、所谓天纵之才、所谓狐仙附体，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近打败了高士达，高鸡泊的风头确实一时无两，可那高士达是什么人？自己在后世从未听过，再看他的表现，也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侥幸之下才有了一番际遇。打败了他，就那么值得自豪么？ 以现在高鸡泊的实力，真有资格去问鼎天下么？ 要知道，自己的对手不在信都郡，也不再冀地。 这天下，还有王薄、翟让、刘武周、杜伏威、李密等枭雄，自己还没跟他们交过手，焉知自己真的能战胜他们？ 固然，这些人最后都一一失败身死了，为别人做了嫁衣，可要知道，他们是败在李唐之手！他们是败在那个号称千古一帝的唐太宗李世民手里！而那李世民，向来是用兵如神战无不胜的！ 中华上下五千年，可以与这个跟自己同龄的人相提并论的一共才有几个？ 而这个人，却是自己未来最大的对手！在他面前，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自大？ 窦虎郎费力得扭动有些发麻的脖子，向西南望去，李世民，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可知晓我已将你视作对手？还是说，便是你知晓了，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李世民在做什么？ 因为这两年李渊所表现出的低调和谦卑，天子杨广已渐渐打消了对他的猜忌，在杨广看来，自己的这个表兄也不过是个贪财好色却又虚伪懦弱的酒徒而已。 杨广曾对妻子萧皇后说道：“叔德有四子，长子稳重有礼，然守成有余，并无进取之心，日后最多官至太守。次子虽聪慧好武，但每日只知结交市井之徒，日后不过是个军中郎将。三子痴傻，纵是学了高明功夫，也不过一莽夫尔。至于四子，虽年纪尚幼，但资质平庸，日后说不得也是一纨绔子弟。朕已诛了李浑、李敏，那句所谓‘李氏得天下’不过是个笑话！” 李渊府邸，仍旧是书房中，仍旧是父子三人。 只听李渊说道：“明年开春，圣上就要再次讨伐高句丽了。” “果然，他还是忍耐不住了。”李世民喜道。 李渊点了点头道：“对于这次东征，你二人有何看法？” 长子李建成想了下，说道：“上次虽然大败而归，但大隋元气尤在，倘若圣上能吸取教训，以大隋如今国力，此次东征必是大胜的。” 李世民道：“大哥所言不错，倘若圣上只遣一员大将领兵，再给他专断之权，大胜乃是必然。然而依照圣上的性子，恐怕他还会御驾亲征，没有了他坐镇东都，一些的人心思也该浮出水面了，到时后院起火，这东征战局却不好说了。” 李渊道：“世民所言不错，这段时间，其他几家关陇阀门，表面上一片平静，实则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各家都有各家的心思啊。” 李建成道：“父亲，孩儿以为，明年朝廷大军开拔后，中原必起战乱，父亲仍留在东都颇为不妥。孩儿认为，父亲应及早离开，回到陇右故地，以待天时。” 李渊笑道：“前些日子虞世基已答应为父，会找机会帮为父谋求个太原留守之职。” 听到这话，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都是大喜。 太原控带山河，又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河东乃是山河表里，城塞之府，而太原便正是河东往来南北之要冲。 太原三面环山，只有南面一马平川。是故，若是向南可直渡黄河进入中原腹地，若是向西可以进入河西以威胁关中，向东则可出井陉关以图冀中。此乃四战之地，退可割据自守，出可图谋天下。 太原乃是李氏老家，家族势力遍布，影响力巨大。若能重回太原，到时李家无论做什么事都方便至极，不复在东都的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