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傅赞的野望（上）

    傅赞又一次踏进位于梅坞路16号的小楼，这个他已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在过去的十个多月以来，这里的每一张桌子、每一个柜台、每一台机器都是他亲手布置，无不浸透着他的心血，甚至这里的每一个开发人员都是傅赞亲自找来的。其实到了今天，傅赞有时候还会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一年前的自己只不过是个校办软件服务部的头头，没想到转眼之间就成为外商公司的负责人。

    自从天之苑成立后，傅赞过得很辛苦，因为他一直舍不得对烟山软件放手，毕竟那里曾经承载着他的一段梦想，所以常常需要两头跑。好在自己的老板很信任他，并没有为这个事情而干涉，傅赞自己也非常注意，一般情况下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会去烟山软件。傅赞对自己的老板很是钦佩，就是靠着前面支的一招，烟山软件今年已经脱胎换骨般的大不一样了。今年“烟山软件技术服务中心”已经更名为“烟山软件技术服务部”，当然这不是因为傅赞和他的老伙计们对名字有什么特殊爱好，而是国家政策所导致的，不过自从烟山软件把业务从过去的企业软件开发和计算机硬件销售为主，转变为以销售修改过的雅达利卡带为主后，销售业绩迅速飙升，从前一年的9万元急速增长到110万，这让傅赞很欣慰，也让他的责任感更强了。

    ……

    87年4月初，还是天之苑刚成立不久的时候，傅赞找来七、八个懂计算机程序设计的技术人员，打算作为自己的主要开发班底。这个阶段国内的游戏开发连启蒙阶段都还算不上，一提到游戏开发直接想到的就是程序员，至于游戏的美术、音乐部分都没人想过，最多是在自己朋友中找个懂这方面的顺便做一下，尚属于门外汉的傅老师也不例外，在他的开发班底之中可以说都是搞程序设计的。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这时候好一点的美术、音乐人才一般都将美术学院、音乐学院视为首选地，不可能也不知道去参与游戏开发的。为了能有所改变，张乐行通过傅赞好不容易才骗来四五个学美术、音乐的，签下“卖身契”后马上就送出去做进行专门的培训，希望过上一、两年后，有能力回来增强这边的专业实力。

    傅赞手头的主要班底现在可以说是对FC游戏的开发一窍不通，为了能让他们快速上手，张乐行提供了不少FC开发方面的资料过去，美中不足的是英文的居多（没办法，谁让KF－Panda是美国公司呢），好在还有翻译的帮助。傅赞带领着开发成员们努力地啃着书本，钻研着FC开发技术，再通过FC开发工具实践着，经过3个多月的认真学习，终于掌握了FC游戏开发的基础技术，知道如何用FC游戏机特有的编程语言来实现自己的想法了。出师后自然少不了实践，傅赞看上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坦克大战》（BattleCity），这游戏他在张乐行当年拿出来演示的时候就已经看上了，一是因为这款游戏简单有趣，二是因为修改起来也比较容易。当然，张乐行那时拿出这款游戏来演示其实也是有预谋的。

    要想修改一个游戏，常规的做法是通过开发工具先把卡带中的内容Dump出来，再通过开发工具分析代码和数据，这是一个很费时间和精力的过程。不过这个《坦克大战》就不用这么麻烦，一个是因为游戏本身比较简单，而且还自带地图编辑器，另一个是张乐行已经把游戏的源代码换回来了，自然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分析了。

    原版《坦克大战》，一共有35关，36关之后的关卡只是从第一关开始循环重复，游戏中玩家的任务是保住己方司令部，并消灭敌方20辆坦克。作为游戏设计初哥，傅赞知道依靠现在的技术实力直接从游戏源代码开始难度还是大了一点，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傅赞选择了对原版的地图和参数做了一些修改的方法。这个工作相对要简单的多，主要时间都花在地图编辑器上，众人常常要花上数个小时来琢磨一张地图设计的是否合理，调整的参数影响有多大。经过几个星期的努力，上百个难度各异的新关卡被设计出来。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来对这些新关卡做反复测试，来检查是否还存在设计不佳的地方。如果光靠傅赞和这些开发人员，一个是天天反复玩，太累又容易生厌，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时间。为此傅赞想了一个取巧的办法，在一楼的门市摆了一台电视和一台游戏主机，还邀请了一些家住附近的玩家来试玩。这时候国内流行的主要还是雅达利2600的兼容机，FC游戏机还很少出现，这样一台少见的主机一摆出来，再加上又可以免费玩，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玩家驻足于此。虽然每次只能有两个人直接享受游戏的乐趣，但是光是看着比雅达利精美得多的游戏画面就已经让很多人感到满足了，更不用说那紧张刺激的双人协作以及花样繁多的各式关卡了，很快玩家们就被修改版《坦克大战》给迷住了，门市内开始从早到晚飘荡着《坦克大战》激昂的音乐。

    玩家对游戏的喜爱让天之苑众人很有一种满足感，不过随着他们对FC游戏设计更深入的了解后，傅赞和开发人员们不再满足通过地图编辑器这样小打小闹，开始思考如何为为《坦克大战》增加真正的新内容。一个叫林新源的开发人员在观看玩家玩游戏时偶然发现，双打的时候，如果一方坦克提前报销完了，就只能无奈的在旁边等待，即使剩下的一个人再手忙脚乱也没法帮上忙。他不由得灵机一动，有了一个“一方坦克用完后，可以从另外一方借到多余的坦克，这样可以免得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想法。有了好想法自然不能一个人独享，林新源很快就在每周的开发例会上把这个设想说了出来，众人都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新意，值得一试。这个功能要加入自然要对程序代码进行修改，不过对于已经拥有源代码的开发组来说这已经不是一个障碍，关键是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实现方法。经过仔细钻研，傅赞最后选择了中断调用的方法来实现这个功能，先写了一段根据条件来处理1P和2P坦克生命数量的代码，然后在手柄输入处理模块中增加了调用这段功能代码的“A B”键，经过最后调试，完工的程序被烧录到一张卡带里，傅赞给这个版本起了个名字《坦克大战28》。

    很快门市上的游戏机卡带换成了新鲜出炉的《坦克大战28》，当然玩家们开始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奥妙，直到某个玩家（2P）坦克全灭后，又开始像往常一样枯坐的时候。这玩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坐在椅子上干等的时候把手柄上的A、B键同时按了下去。突然让众人惊讶而让开发组暗自窃笑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一辆坦克都没有了的2P玩家居然又有一辆坦克能控制了，还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之下左冲右突、奋勇杀敌，而本来聚精会神的1P玩家吃惊的发现自己的坦克少了一辆，“老板，有人动了我的坦克！”，门市里面飘荡着一阵幽怨的声音。从此以后，玩家们的战斗风格为之一变，曾经的小心翼翼都变成了奋勇争先，门市里的声音也起了变化，不时传出“该死的，又被他借走了”的悲鸣或是“死就死了，不许借我的命！”的怒吼，虽然这和开发组最初的设想有着很大的出入，但是众玩家们倒是从中体味到另一种双人协作的新鲜感受。

    受到鼓励的开发组再接再厉，这一次的黑手伸向了玩家们的专用品——宝物。经过代码和参数调整，《坦克大战》再次拥有了新的元素——敌人坦克也可以吃宝物，那些曾经是玩家最好的保护伞，现在却要变成玩家的催魂手了。烧录好卡带，可怜的玩家们再一次成为了试验品。

    这天，叶天伟和陈小豪早早的来到位于梅坞路16号的门市，刚好赶上店里的老板正在打开电视和游戏机，叶天伟和陈小豪默契的一人拿了一个手柄，等待着游戏画面的出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叶天伟注意到店老板的笑容有些诡异。游戏画面刚刚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又有几个常来的玩家赶到了，不过叶天伟和陈小豪作为战斗力最强、破关数最多的一对组合还是很有业界地位的，后来的玩家们都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准备看看今天两人的攻关表演。叶天伟和陈小豪是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了，和一般的玩家不同，两人在玩《坦克大战》时非常善于互相配合，所以常常能取得很好的成绩。拿着手柄，叶天伟感觉今天状态不错，看看旁边陈小豪的表情似乎也不错，心中暗自盘算一下，觉得应该能比前两天多坚持几关。选择、确定、再选择、再确定，游戏从N难度第二十三关开始了。

    像往常一样，叶天伟和陈小豪很快就控制了局势，一边消灭敌人坦克，一边吃着宝物茁壮成长。一辆红坦克借助着草地掩护偷偷摸摸的出现在两人的侧面，还没等观战的玩家发出惊呼，早有准备的叶天伟一个回身炮，搞定。伴随着奖励的提示音，一个怀表闪现在屏幕上方，叶天伟权衡了一番，距离太远，直接冲上去风险太大，不值得，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还是继续在下方防守。

    “快看哪，坦克偷宝物啦！”一个玩家的惊呼传来。

    叶天伟轻蔑的笑了笑，心底嘀咕道：“真没水平，什么都不懂就瞎喊，不过是宝物自己消失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叶天伟很快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曾经在自己手上无比灵活的坦克仿佛被胶水沾到似的，无论怎样按动方向键都无法移动，侧头看了一下，旁边的陈小豪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额头开始渗出滴滴汗水，一个不祥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之中，“难道是手柄坏了？老板不会要我们赔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