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香港浮生记（二）
早上七点，杨家不少人已经起床，张乐行回到大厅的时候正好赶上吃早餐的时间。 “乐行，过来一起吃！”杨老爷子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张乐行，热情的招呼他过来，然后又转头喊道：“冯妈再加一副碗筷来！” 张乐行也不客气，径直来到餐桌前，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可能时间还算比较早，餐桌上并没有杨欣欣的影子，也不知道起床了没有。餐桌上加张乐行一共有五个人，除了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还有昨天那个看了就让人不爽的杨宇安，另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比他稍大一点的中年男子。 “乐行，我来介绍一下，挨着我这边的是我的大儿子杨宇平，他就是欣儿的爸爸，他旁边的是你昨天看到过的，我的二子杨宇安。” “杨老爷子早上好，杨老夫人早上好，两位杨先生早上好。”张乐行热情的向餐桌上的几个人打着招呼。 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也很热情的向张乐行问好，就连杨欣欣的爸爸杨宇平也向他点头示意，只有杨宇安依旧和昨天一样，虽然没有说些怪话，却假装低头吃东西，故意不理不睬的。张乐行心中对杨宇安更加不屑了，要不是顾及着杨老爷子的面子，真想就此离去。好在这时冯妈送来了碗筷，碗里也已经打上了大半碗稀饭，张乐行正好把注意力转移到餐桌上的早点上。 闷头吃了一阵，杨宇安似乎有些按耐不住，故意冲着杨宇平说道：“大哥啊，听说公司最近时常和大陆那边有生意往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大陆，那边的人是不是都和那个阿灿（注1）似的。” 杨宇平淡淡的笑了笑，回答道：“不知道，我还没去过大陆。不过这两年欣儿到去过几趟，你要真想知道的话，可以找欣儿问问看。” 讨了个没趣的杨宇安还不死心，又冲着杨宇平说道：“大哥啊，我听朋友说大陆那边有不少人跑到香港来了，据说还有人是游泳游过来的。哈哈，大哥你说好笑不好笑！” 杨老爷子越听越不是味道，生气的瞪了杨宇安一眼，说道：“宇安，饭桌上别那么多废话！” 杨宇安这才收敛起来，嘴里不再随便嘟哝，不过看向张乐行的眼神依旧充满了不屑。被这讨厌的杨宇安一搅和，这顿早餐吃的索然无味，要不是张乐行这些年心理素质一直很好，早就忍不住要离席而去了。 好不容易坚持吃完早餐，张乐行起身向杨老爷子等人告辞，然后转身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张乐行遇到了准备下楼吃早餐的杨欣欣。杨欣欣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绒大衣，大衣里面是一套粉红色Hello－Kitty棉睡衣，也许是还没睡好的缘故，她一边走还不时的打着哈欠。 “欣姐，早上好！”张乐行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哦，早上好。”杨欣欣淡淡的回了一句，继续往下走。 又讨了个没趣，张乐行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也没什么办法，谁让自己寄人篱下呢，不过张乐行也暗暗下了决心，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搬出去。不过现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坚持坚持，至少等虞博士来了再说。边走边想，张乐行来到了自己的工作间外，推门走了进去。 张乐行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抬头看看窗外，天边的浮云静静的飘着，他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张乐行从软盘盒里拿出自己写的Kylincao作系统盘放入苹果II的软驱，然后伸手打开苹果II的主机电源，随着系统命令行的出现，他开始沉浸在0和1的数字世界之中。每当在这个时候，张乐行总能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也许这是因为电脑的世界之中没有那么多的人间冷暖，也没有那么复杂的人情世故的缘故。 …… 慢慢的张乐行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平常他除了买些生活必需品外很少出门，基本上就是在工作间用用电脑，或是在楼顶的露台上画画漫画，日子过得简简单单的，如果不是有哪些让人不愉快的人存在，还真是一种舒适安逸的生活。 这期间张乐行对杨家众人的态度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是对他最好的，这也许是因为都是从大陆过来的缘故。杨欣欣的二叔杨宇安是态度最差的一个，一有机会就冷嘲热讽，幸亏杨宇安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平常来比较少，要不然张乐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这么久。杨欣欣的爸爸杨宇平对张乐行基本上是一种漠视的态度，除了维持着明面上的礼貌外，差不多把张乐行当成了空气。杨欣欣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杨老爷子的要求，才常常带张乐行外出买东西或是帮忙办一下其他事情，可是随着接触时间增多杨欣欣发现张乐行并不像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大陆人保守封闭，时常还能提些有见地的意见。甚至有一回杨欣欣逛街买衣服的时候，张乐行还帮她选了几套很时尚的，杨欣欣对张乐行的态度也由此大为改观，张乐行也因此开始有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张乐行像往常一样在楼顶的露台上画漫画，现在天气开始有些凉意了，张乐行特意加了一件长袖衫。在拂面的微风之中，张乐行先拿出来香港后才买的蓝铅笔打底稿，一口气连画了好几张，然后放下笔重新审视了一下画稿，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张乐行又拿起蘸水笔开始描边上色，正描着的时候，嘭的传来一声巨响，张乐行手中的笔一哆嗦画花了，幸苦了好一阵的作品马上成了一张废纸。 张乐行心情很不爽，循着响声想看看罪魁祸首到底是谁，结果看到了一个心情比他还要不爽的人。原来刚才那声巨响是杨欣欣弄开露台门的时候发出的，而且她现在的表情很有些吓人，估计如果有谁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很可能和那扇可怜的门遭遇到同样的下场，张乐行很明智的放弃了刚才想找回场子的想法。 很显然杨欣欣并没有注意到张乐行的存在，她直接走到露台边上抬头望向远方，一双葱葱玉手紧紧的抓在露台的扶手上，薄纱之下的背部轻轻耸动着。露台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看着衣衫有些单薄的杨欣欣，张乐行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长袖衫脱了下来，走过去帮杨欣欣披上。 “欣姐，外面风大，还是下楼吧。”张乐行说道。 “没事，我还想站一会。谢谢你的衣服。”杨欣欣没回头，语气和她平常有些不一样。 “欣姐，要不过来坐坐。”张乐行感觉到似乎有水珠被风吹到自己的嘴里，一丝咸咸的苦涩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也许是心情有了变化，也许是风真的很大，杨欣欣没有再坚持，来到张乐行刚才画画的地方坐了下来。张乐行把旁边放绘画工具的椅子收拾了一张出来，也坐了下来。 看到张乐行放在工作台上的画稿，杨欣欣好奇的问道：“听曾叔说，你常常到露台上画画，就是这个？” 张乐行回到道：“是啊，不过这些还是半成品。” “哦，你这画的是什么？”杨欣欣随手拿起一张来，边看边问，看起来似乎很感兴趣。 “漫画呀，只不过你拿的这张还只是铅笔画的底稿。”张乐行解释道。 “没想到你还会画这个，有没有画好了的，给我瞧瞧。”杨欣欣满脸期盼的看着张乐行，那架势看上去是不会那么容易打发的。 “卧室里还有一些以前画好的，你要看的话可以，但是不要把画稿的顺序弄乱了。”没办法，张乐行只好先贡献一部分存稿出来。 拿到张乐行的存稿，杨欣欣很快安静下来，“从前，在离京城几千公里的地方，有一座深山，我们这个异想天开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随着情节展开，她渐渐沉浸其中。张乐行暂时清净了，不过从此也多了一件例行公事，每天杨欣欣下班回家都会找张乐行拿点画稿去看，运气不好遇到周末休息张乐行还要加更才行，曾经看起来很厚实的存稿眼看着就日渐消瘦下去。 两个多星期后，一件张乐行和杨欣欣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断更了！ “怎么画得这么慢，这么久了才画这么点，我可是从昨天开始就没看的了。”杨欣欣很不满意的对张乐行嘟哝着。 “欣姐，我就一个人，上午还要研究电脑，下午才有时间画。这星期为了加快进度，我现在晚上还要画上两个钟头了，可是这漫画画起来很麻烦的。要不咱从一天一更改成一周一更如何？”张乐行也很痛苦，这段时间为了画漫画，连研究电脑的时间都受到影响了，再这样逼下去自己估计会转职成职业漫画家的。 “那不行，你一次才更新四五页，要是一周一更我可等不起。”杨欣欣马上否决了这个提案。 “欣姐，我就一人，你就是劈了我，我也没办法画这么多出来的。”张乐行头疼不已，自己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要不这样，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多找几个人来帮忙，应该能快不少吧。”杨欣欣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来。 找人来帮忙？张乐行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不但可以早点把自己手上的漫画搞定，还能早点从这方面抽身出来，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更擅长的地方。 “很好，那就让我们来搞个漫画工作室吧！”问题有了解决办法，张乐行心情好了很多。 ————————————————————————————————————— 注1：一九七九年电视广播有限公司的长剧《网中人》，成功塑造了程灿（廖伟雄饰）这个来港与家人团聚的大陆人。阿灿亦成为大陆新移民的代号。这代号带有眨义，不过，语义联想只是「大乡里」、知识水平不高、「老土」、常常「撞板」等，而不涉及道德品格，阿灿是小人物，可笑，但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