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枕东郭

    原来，李封、陈唐欲投邯郸袁韵，韵却获罪下狱。二人迂至河东，逡巡茫然。传闻霍山常有匪患。陈唐谏曰：“霍山小径，兄当慎之！”封笑曰：“不畏权贵者，岂惧毛贼。”霍山之中，乔木如厦，遮天蔽日，飞瀑猿鸣，气候难测。封叹曰：“若隐于此，平生足愿。”忽闻一通鼓响，伏兵四起。封视之，林后闪出一女将，朱唇皓齿，绣袍犀甲，立马横枪。厉声喝曰：“无耻李封，汝死期已近，还不下马！”封怒曰：“贱婢，安敢狂言惑众！”挥枪直取女将。战不十合，女将诈败，封不知是计，纵马赶来“扑通”一声，人马落坑。陈唐挥枪急救。坐骑被索绊倒，一一擒下。

    封被缚于堂上，唐被悬于匾下。女将居中正坐，按剑问曰：“李封，汝惧死乎？”封大笑，朗声曰：“大丈夫生于天地，死则死耳，多言不快！”女将笑曰：“好一个仗义俊李郎！不愧阿姊好眼力！”亲为去缚，跪曰：“奴乃神都名伶杜清影之妹杜清形，俱陈后之婢。闻李郎高义干云，惜未得见，私访不得，出此下策，幸勿见怪！闻清影失陷张建之手，甚忧，甚急。”陈唐叫曰：“汝等少言一句，吾筋骨溃矣。快上酒rou！”众皆大笑。

    人报绵山大酋潘布传箭书，言潞州百车金宝将经绵山道。众皆手足汗出，集视李封。封拍案曰：“不如劫了它。充作军资，立国河东，奉民为主，共作欢乐，岂不大好！”清形笑曰：“李郎之言，绿林语也。”奔绵山设伏。这日，李封、杜清形、潘布以纱裹面，正遇无数车仗、官旗。孔庄见有人立马当道。纵马上前曰：“何人敢当吾道？”封此曰：“吾乃草莽豹子胆，尔等谄媚，欺君罔上，抢掠邀功，吾当匡正义。”庄大怒，使孔严出马，杜清形横枪当之。孔庄催马出，正与封斗。战不十合，孔庄力怯欲退，被封一枪中咽，仆于马下。孔严惊栗，清形抖枪刺入其腹，严落马而亡。扩兵顿溃，尽弃车仗。杜、潘砍开幔锁，尽是金宝重器。诸事已毕，众欲还寨。封请辞曰：“清影陷于神都，不由封不往，待携汝姊还，再与卿等共聚大义，就此别过！”清形叹曰：“李郎真信义之人，阿姊不枉相托。”折柳泣别。清形藏宝于山，声势日隆。

    简至光败走狄城整顿军务，声势复振。张明叔兵次吴桥，督粮于曹州，激反豪杰展皋。皋乘隙夺郡，淮泗震动。明叔在济西得报，失色曰：“鲁地有失，三齐危矣，吾当回救青州。”谋主韩仓曰：“明公勿忧，某料展皋乃自守之犬，不敢越泰山来犯。齐国虽败，实力未有大损，若俟其养成气力，必将扑人。至光素有远志，未可轻视，宜乘其败而攻之，以绝大患。”明叔从之，使任地守蒙山以拒展皋，以韩仓为使，知会周近联兵伐齐。时周近东平莱海诸州，接令怒曰：“吾征伐有日，久已疲敝，回复太傅恕不能再出。”仓谏曰：“简贼屯军河济，虎视齐、赵，宜乘其新败扫除大患。子迩秉帝精神，荷军重任，当休辞劳苦，释怨讨贼。”近改容谢曰：“仲含之责，拨云见日。”

    至光屯于河上，伺机再复青州，人报老贼会兵来攻，至光怒曰：“吾正欲整兵讨之，老贼却来送死！”点兵东门，班谏曰：“我方失青州，士气低靡，立足未稳。若强使战，于军不利！”至光不悦曰：“鲁义士起泗上，锋及蒙山，老贼安得不忌，我若力挫其锐，乘溃逐之，可复齐国！”班欲再谏，至光曰：“静淡难觅，君可退！”

    次日，二军对于博山。简王金甲玉带，左有至则、右有耏门班，诸将簇拥，明叔衣甲鲜明，左仓右选，众将相随。明叔鞭指曰：“元照顿失青州、走避淄水，非君无能，实天道不可逆也。若按兵束甲，归命大磐，使公永镇青州。”至光以枪指曰：“汝弑嫡立庶，染指神器，轻视汉威。吾正欲讨汝，汝反来劝降我。况天道正义，岂鼠贼能知？”使至则出马，明叔背后韩仓飞出，二枪并杀，太史决催马取仓，张选当之。四将捉对厮杀，鼓角如雷，呐喊似潮。齐王性起，纵马挥枪径取明叔。明叔挥刀应战，耏门班见势急，令北郭极压阵，自引一军杀透磐阵。阚宣谓极曰：“磐军气力渐下，倾军全攻，必获大胜！”齐军如涛覆礁，磐军阵裂。齐王精神倍长，欲继。忽阵后大乱，火光冲天。人报周近劫营。齐王腹背受敌。军中多募新兵，混杂细作，谣言四起，军心浮动。磐阵箭如雨发，齐王拔剑督阵，肩中二箭，至则抱之上马，杀透重围，奔入狄城。诸将陆续而归，面皆被伤。齐王叹曰：“天丧我也，由胜骤败，吾征七年，未尝有之，大势难挽！”耏门班曰：“老贼倾力扫齐，非我一国能撄，近闻局阳军辗转至乌鹊泽，纠聚数万人马，与官军抗衡！主公除王寻时，适老贼来攻，局阳大将田成方来救，此事如昨，主公何不暂投之。”

    北郭极、太史决起日：“公言差矣，乌鹊泽草莽何能成大事，主公若往投之，必不相容！”齐王不能决，踱入内庭，班从之，见齐王愁眉不展，问曰：“主公尚有疑惑？”齐王叹曰：“众各执一词，不能决，折腰草莽，必实不甘！”班谏曰：“与其据守孤城，不如另辟大业，萑苻泽天下之中，若据之，中原易得，三齐虽重，不过一屏耳。狄城危鄙，恋之无益，若四面围定，断其粮水，则我军休矣，权栖乌鹊泽是也！”齐王点首曰：“公言甚是！吾即接洽之！”以公子至则赍书使，嘱曰：“小朱虚与我约为兄弟，切记谦恭！”公子受语去。

    齐王消沉，令紧守城垣，并不出战，欲索妓为乐，北郭极曰：“东郭俊之妻乃国色！”齐王令极索来取乐，恐人知晓，闭门拒谏，每日宴饮，醉生梦死。东郭俊闻之，怒曰：“吾以城奉彼，几经生死，彼竟yin吾妻，欺人太甚，吾必有报！”牙将韩丑谏曰：“齐王刚愎自用，不纳忠言，其势必败！使君以恩结之，彼以怨报德。简贼擅杀王寻以来，抗拒天兵，罪逾黄巢，彼口言仁义，实则暴戾，三齐之众苦于此贼久矣！使君若得反旗，生擒贼党，功莫大焉！”俊曰：“吾有是心久矣，未知太傅肯纳否？”丑曰：“太傅力扶社稷、慧目识珠，尝拔韩仓于寒徽，使君若降，必跣相待。使君若有疑虑，某愿为使！”俊大喜，使丑缒城来见张明叔。

    明叔疑之，问计于韩仓。仓笑曰：“此非诈，乃势所迫，天奉良机于主公，切勿疑虑！”明叔大喜，与韩丑约。丑归俱告之，俊大喜。俊来奏齐王，请为卫将，齐王尽信之。班谏曰：“主公不可轻委他人以权柄，至公媛妹其妻，其心已怨，若使掌兵，若变，悔之何急？”齐王不悦曰：“昔东郭俊割爱奉二卜于我，又以城纳我，无论顺逆，俊真心事我，卿勿谮之！”班下，叹曰：“主公不知心腹，反以俊为知己，献门者必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