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手下留情
在荒蛮西野深处，部落人族的主营地内已然不是当初那般人声鼎沸繁盛的模样。即便当初这里就没有大都市那般美好，但此时破败的景象却让人猜到这里曾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战争、杀戮……因为原本焦黄的土地里浸染着暗红色的血迹，虽然早已凝固，但一些还未清理的残骸与破碎的盔甲、战旗凌乱地堆在一起，招来嗡嗡直叫的蝇子。那里面有除了象征三个部落的旗帜外，还有零零散散两种颜色的火炎旗帜混在其中，那便是前来支援部落的亦龙族两大势力——炬炎城与洛帝城。 两大势力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当初与牧渊大学达成的约定——一方出兵援助受困的部落人族，然后另一方在解决黑暗联军这个共同敌人之后为亦龙族提供龙炎圣种。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虽然他们与部落勇士一同将偷袭部落主营地的黑暗联军粉碎，可后面他们遇到了更强劲的对手，自称是黑炎宗的一群人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而且与他们这群“正义之士”相比，这群黑炎宗的人为了胜利使用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的领袖对于洛帝城的亦龙族来说无比熟悉，就是曾经是洛帝城的荣誉，但打伤他们城主后潜逃到放逐之地的家族叛者——亦痕。 突然出现的黑炎宗给刚刚结束战斗的亦龙族和部落人族带来很大的麻烦，其中他们的领袖亦痕更是以一人之力对抗三名高阶炎控者（青筱，诺为，诺炎）而不落下风。但毕竟人数上有着很大的差距，而且三个部落的族长也个个都是狠角色，所以这场混战没有持续很久就结束了。亦痕也似乎无意恋战，带着黑炎宗又重新逃回放逐之地，只剩下满是受连续战争摧残的亦龙族和部落人族在一片狼藉的荒蛮西野深处休整，思索着接下来的方向…… 此刻夜晚降临，在荒凉的平原上月亮如同巨大的银盘挂在天空中，但却无法驱走寒冷与黑暗。三个部落人族势力与两个亦龙族势力分别扎营在主营地的各个区域，战争刚一结束，他们就各自为营，划分出自己的地盘并插上旗帜，而且还随时注视着对方的动向。 在亦龙族青炎宗的小营地里篝火通明，守卫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篝火前取暖。对他们这群习惯生活在火炎之舞大陆的人来说，夜晚突然降温让他们很不适应，而且他们现在正在值夜岗，心情有所变动。 “瞧瞧那群蛮夷之族，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们竟然会与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篝火前，一名身穿破碎青色皮铠甲的人蔑视地看着不远处的矮人部落营地，忿忿不平地说。相比他们营地的冷清无话，那边矮人正在大吃大喝，cao着粗犷的族语大声叫喊着。 “是啊，”另外一人承认，也愤然道：“我们如此拼命竟是为了救他们，而他们却一点感激之意都没有！” 其实看看他们的目光就知道，他们盯上了矮人篝火上热油滚滚野味，以及一碗又一碗的烈酒。不是他们亦龙族没有能力弄到这些，只是上头有规定，不允许喝酒，要随时保持清醒的意识。一开始还没有觉得什么，但几天下来，部落人族天天如此，他们意见就越来越大。 另外一人还要再说什么，旁边的人突然拉住了他，眼里突现的神色比刚才看矮人时的神色更加沉重。透着篝火，远方走来三两个人，红色的皮甲令他们一下站了起来——是红炎宗的人。虽然他们暂时同盟一起来到这里抵抗黑暗联军，但是从骨子里这种颜色就会让他们愤怒。 “请问，各位有何事来到我们的营地？”守卫站了起来，发现来者竟是炬炎城的城主之子诺炎，另外一个贵族少女诺芝，以及一名普通侍卫。迫于身份的压力，语气不得已变得低软起来。 诺炎冰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说道：“我们来探望一下青筱城主，请通报一声。” 探望？这个词令几个守卫摸不到头脑，他们的城主又没有生病或者受伤，何来的探望？但他们还是转向城主的帐篷转告这一突然的来访。 不一会儿，守卫就从城主的帐篷里走了出来，并朝几个红炎宗的贵族点了点头，“你们可以进去了。” 虽然并没有让诺炎等很久，但他的脸上依旧出现了不悦的神色，一甩衣袖便气冲冲地走进青筱的帐篷，诺芝也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诺炎一走进帐篷，发现迎接他的却是青筱的背影，只见她安静地盘坐在帐篷中间。 他刚想开口说话，但眼前的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一般，先开口轻道：“诺炎少爷，为何深夜造访，而且还带着如此之深的怒气？” 青筱转过身，淡雅精美的脸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如此之深的怒气？”诺炎听到青筱如此不在乎的语气，眉宇间有了一股杀气，“你以为那件事情发生了就算过去了吗？青筱，你可以瞒住你的族人，我们不予理会，但是你一定要给我们炬炎城一个满意的答复！要不然，要是让所有亦龙族的族人都知道你对那个叛徒‘手下留情’这件事，那个时候你还有颜面面对你的族人，还有……你的父亲？” 这句话一下子触及到青筱内心深处的逆鳞，俏丽的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暗沉，眼中扫过一丝寒光。诺炎也被她突然的转变惊出一身冷汗，暗思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一旁的诺芝一看事态的发展有些紧张，急忙跑到两人中间。她转过身看向青筱，表情焦急。自从得知青筱变得如此是因为亦痕那个叛徒之后，两人之间的隔阂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深，毕竟在年幼时曾亲如姐妹。 “青筱jiejie，我听……听说你受了伤，被那个叛徒用黑炎击中，你现在……” “没什么大碍。”青筱语气冰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用带有寒光的眼睛看向被她挡在身后的诺炎，“诺炎少爷，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始终是我们家族的叛徒，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抓回来。” 诺炎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离去，在几乎就要走出帐篷那一瞬，他回头一字一顿地说道：“青筱城主，若下次你还被情感左右，记得不要连累我们，要不然……休怪我不讲盟友情面！”说完便拨开帐帘愤然离去。 诺芝虽然无奈，但看了一眼青筱也只好跟随哥哥离开。 当诺炎带着他的怒火离开，偌大帐篷就只剩下青筱一个人，刚才面对诺炎咄咄逼人的质问她的表情始终冰冷，但现在竟然表露出未曾有过的痛苦。 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帐篷的一侧，那里是一面巨大的梳妆铜镜。她慢慢脱下自己的外衣，青色的皮甲从如羊脂玉一般光滑的身体上滑落。青筱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她的前胸至腰部被宽厚的白色绷带缠绕，她一层一层将其解开，逐渐露出光滑白皙的皮肤……可当最后一层靠近胸部的绷带滑落，一片浅浅的黑色印记从左胸下方开始蔓延。 还是躲不过同样的命运。虽然现在这片印记还没有让青筱有任何严重的不适，但她明白这就是颗种子，摧毁自己的身体只是时间的问题，两年，一年，也许几个月，她就会像父亲一样只能躺在床上饱受着黑炎留给自己的灼烧。而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诺炎触及她的逆鳞，她也无法驳辩，因为那一幕的发生确实让她有愧于所有人…… 画面回闪，当她的面前就是那个曾经让自己仰慕，最后却将她的心伤得支离破碎的天才少年。他依旧是一袭黑衣，鬼魅的黑眸依旧是打伤她父亲时那般冷血无情。不过，青筱能发现除了依旧桀骜不驯的邪笑，他的脸上多了一份凝重。实际上，他也确实如此，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三名高阶炎控者，虽然有两名刚刚进阶高阶，但炬炎城城主诺为可是一名进阶多年的高阶炎控者。光是诺为一人就够难对付，更别说还有两名帮手。 不过，交手后的试探才真正证明，这个天才少年的战斗力确实强悍，他的黑炎掌控如此纯熟。而且相比红炎和青炎，黑炎的攻势大有将两种火炎吞噬的趋势。就这样，亦痕以一人之力抗衡他们三名高阶炎控者，一开始还游刃有余，甚至还占上风。但，战斗是一场持续的消耗战，体力渐渐地流逝最终还是让他破绽百出。老道的诺为就抓住了他的一个致命失误，那一瞬间诺为和诺炎一起控制住了他的攻势，并命令青筱立即给他致命的一击，因为当时亦痕双手全部在应付诺氏父子无暇顾及青筱。 但当青筱手掌聚拢青色的火炎准备给亦痕致命的一击时，他突然转过头……那双眼居然露出曾经的温情，瞬间将被她撕碎的过往，一片一片又重新拼凑起来。就在她愣神了那么一秒，诺为创造出来的绝佳机会便付诸东流。亦痕脱身后，眼神立刻就恢复了那种阴冷，嘴角又抹上了冷笑，掌心陡升一股黑色火炎，直奔还深陷在回忆里的青筱。千钧一发，诺炎的怒喊终于唤醒了她，虽然她急速向一侧躲去，但还是有一部分黑炎击在了她的左胸。 那一刻过后，青筱那些重新拼凑起来的画面被亦痕的冷笑和胸口的疼痛击得粉碎，而且粉碎成沫，不会再有还原的可能性了。站在她眼前的少年鬼魅地一笑，身影趁机消失在他们的眼前。满眼充斥恨意的青筱刚欲追出去一步，结果被诺为当在了身前。见到年长的诺为城主，青筱也算冷静下来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才有胜算，如果现在一个人追上去，也许就中了亦痕设下的圈套，而他对待自己丝毫没有一点情面，胸口的阵痛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画面虽然回到镜子中的自己，但青筱脑海中却始终难以忘却亦痕最后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刀一般深深割在她的内心。但她此时最应该担心的是，被黑炎侵蚀的身体。想起卧床饱受黑炎灼烧折磨的父亲，这些年来她从未放弃过寻找解救的办法，但她知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需要远在空灵之寒大陆的冰精灵用至寒的魔法逼出他体内的黑炎。 可之前令她沮丧的是，冰精灵族生活栖息的地方极其隐秘，在空灵之寒大陆最隐秘危险的地方，那里常年被积雪覆盖，异兽横行。而且高贵的精灵厌烦与其他下等种族（他们认为）打交道，所以不可能为了帮助外族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黑暗联军横行世界，冰精灵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空灵之寒大陆。只要他们与其他种族一同联盟抵抗黑暗联军，她与父亲就有机会将体内的黑炎逼出，只是事情会有那么顺利吗？一切都是未知的。 青筱慢慢将一层层绷带又重新缠绕在受伤的地方，眼中闪过青色的怒火。 “下一次，绝对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