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哭泣的夜
突如其来的一声恐吓，虽没有触及到我的身体，可依旧犹如当头一棒。那一刻，我仿佛领悟了禅的真谛，真正放空了自己，就连恐惧也似乎没有了概念。 “哎！就是一小孩儿，冲他发什么脾气，快走快走。”他其中一个同伴不耐烦的说。 “不是，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靠，今天我还就揍他了，怎么着啊！”先前恐吓我的那个人把苗头转向了同伴，近乎疯狂的叫喊着，并把摩托车摔在了地上。 手刚离开摩托车便转身大跨步向我走来，而就在他即将来到我面前时，被距离我最近一台摩托车上的人拉住了：“别闹了小智，耽误了正事大哥那头可没法交代！” 被称作小智的似乎有些害怕正拉住他的那个人，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吞吐着说：“今天，到底是什么事啊？大哥也不说清楚！” “行了，快走吧！”说着顺势把小智推到倒下的摩托车旁。 小智歪着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了看我，有些阴险又有些无奈的一笑，然后抬起摩托车开走了。 至于还没回过神来的我，依然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伙人是什么来头，小智口中的大哥又是谁，小智，又在害怕着什么，接下来在他们身上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儿呢。从刚才短暂的对话看上去，今天，对他们来说，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尤其是那个叫做小智的。 愣了片刻后，缓缓回过神来，小智等人的何去何从，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在记忆里，多了一刹那难忘的擦肩而过，仅此而已。 有人说，一生中和每个人的每一次相遇，都是足以彻底改变人生轨迹的重大事件。在这样数以万计的机遇下，可偏偏绝大多数人，都怀着一颗平凡的心，过完了平淡的一生。 人们在面对未知事物时，都具有莫名强大的自我说服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脸上露出了一丝鄙视夹杂着傲慢的诡异的笑。 站在刚刚发生过万分危险了无人烟之地，我竟然还能一如往常的淡定，悠哉悠哉的感慨万千，我诡异的笑脸，又马上转变成了苦笑。脚上也开始有了动作，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等我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大家多半都已经吃完饭了，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我站在正门口，装作送客人的样子，可是又好像并没有起到本应该有的作用。 升学宴也参加过，看别家送客人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又握手又拥抱。 可我站在这里，却犹如一道形同虚设的仪式，那一刻，我多希望没有人认识我，就这样作为路人甲，来等待那一天的结束。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当一双双怪异的眼神投向我时，所有不好的感觉都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种眼神，不只是鄙视，也不只是嘲笑，它让我觉得我不属于这颗星球。甚至，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那一刻，我整个身体里就只剩下了孤单，无穷无尽的孤单。 曾经有人说，人是一种惰性很强的生物。每当适应了一个习惯、适应了一种生活方式、适应了一群人、适应了一方土地，那时，人们就会对这已经适应了的一切陷入无尽的陶醉之中。 历史上也不乏会听到，有些老人，宁可死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那该是多少岁月和往事的沉淀啊！ 惰性，它不是一个褒义词，可我却是多么喜欢它。 ...... 再可悲的一天，也总会结束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家里只剩下爸妈和我了。 叔叔婶子需要上班吃过饭便回城里了，爷爷奶奶本来想着留下来小住两天，可老房子很久没打理了，不能马上住人，也就跟着叔叔婶子一起回去了。 按道理，今天晚上我是要挨骂的。本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就连心里准备我都不需要做提前量。 爸妈早就已经忙完了白天的事，三个人坐在小屋里，互相观望着，没有一丝暴风雨前的气息。可是太过出奇的平静，又总会让人怀着些许不安。 “张岩，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了！”爸爸打破了宁静，态度和白天完全是两个极端。 “哦！好，好啊！”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完全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也只能顺着说了吧。 “其实爸呢，早就应该和你谈谈了，可是我没有文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跟你交流，你从小体质就要比别家孩子差很多。你爸妈没本事，不能带你去大医院看，可这么多年也没停止过给你治这体弱的病。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一直觉得自己很委屈，可你有替你爸妈想过吗。我和你妈刚结婚的时候，就是吃点干饭都得去别人家借米，你觉得你委屈，觉得自己被别人看不起，那你爸妈去别人家借米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吃饭都是问题。然后你出生了，不久，就得知了你这异常的体质，那时候我是多么自卑啊，我怕我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养不活啊，真的有那么一天，才会知道，什么委屈什么苦都不重要了，拼了命的也要把你养活。从你记事起，我和你妈就总吵架，你觉得这让你很难受，你甚至会记恨我们，可是我们为什么吵架呢，你有关心过吗，如果说生活很好，可以带你去大城市看病，那我们还会吵架吗，我和你mama几乎每天都在吵架，可是依旧生活到了今天，你知道为什么吗张岩？”父亲声音越发变得沙哑，可是却忍着情绪尽可能把话说的完整。 我看了看一旁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mama，哽咽着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我和你mama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要把你健康的养大。所以无论我们有多难，无论我们怎么吵，都不会分开。” 听到这我已经完全失控了，眼泪像河水一样往下流，咽喉隐约开始有些肿痛。 “爸知道你的体质和生活对你的性格造成了很多缺陷，自卑，不爱说话，很容易引起仇视，你的一切，爸爸都看在眼里，你心里疼一下，爸心里就疼一下，可是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导你，所以也不敢去开导你。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步步堕落下去，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就像刀绞一样难受。” 爸爸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今天，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爸爸mama一直都是很爱你的，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家。还有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上了大学，爸妈能帮你的就更少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努力，孩子，你要相信，只要肯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我看着爸爸，想说些什么，可是已经哭到说不完整任何话了。 mama靠着我坐过来，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则帮我擦拭泪水：“好了，别哭了，乖，都过去了。” “妈..”我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后脸部再次变得扭曲。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先去洗把脸，回来睡觉，明天送你去学校还得早起呢。”mama关心道。 洗完脸后，mama已经整理好被褥，三个人躺在床上，关上灯，小屋里的气氛久久没能退去。 大家都知道，谁都没有入睡，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拼了命的掩盖自己的哭泣声，其实明明知道自己是掩盖不住的，可却还是那么做了。爸妈也明明听到了，可又却假装没听见，那种感觉，是异样的幸福感。 透过一片漆黑，望着还没有完全褪色的灯丝。老爸的话不停在脑海里回荡，不禁回想起曾经无数次父亲的指责与批评，所有不好的一切现在都变得好温暖、好温暖。 这世界，属于我的那片天空，十八年来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它正风尘滚滚的朝着一片未知迅速奔腾着。 老爸的话，唤醒了我久别的亲情，但却没能帮我找回早已迷失的方向，人生路上正确的方向。我依然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该朝着一个怎样的目标去努力。 明天，迎接我的是一片崭新的战场，等待我去打拼。如果今晚的谈话仅仅是给予了我亲情，那是否明天的道路依旧如初，依旧，会通往曾经的失败。 可笑的是，对于在人生路上只经历过起点的我来说，努力可能是我唯一可以去做的了吧。 默默的哭泣着，静静的惆怅着，在悲欢交错中睡了过去。或许今夜，在这小屋中，我是最先睡着的吧，呵！ ...... 第二天清晨，睡梦中被老爸叫醒：“得起床了张岩，一会儿来不及吃早饭了，快起来吧！” “哦，我妈呢？”我趴在床上眯着眼问到。 “你妈给你收拾行李呢，快起来吃完饭得早点走呢，不知道今天坐车的人多不多，拿那么多东西不方便。”老爸一边拽我的被子一边说。 “哦，那就少拿点吧。”我随便应和着。 老爸没说话，只瞥了我一眼。待整理好被子后向厨房走去，到房门处时回过头又叮嘱了句：“快起来洗脸吃饭奥，抓紧时间！” 我坐在床上看着老爸的背影，双手捂着脸，站起身来仰头深吸了口气：“哇！好幸福的感觉，哈哈。”随后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嬉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