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善无穷恶亦无尽
咤虎真君带着他的宝贝孙子熊万钧，站在宏伟的血岩山门之外早已等得满心烦躁。然而心中再怎么不耐都得忍着，还惟恐流露出不该有的神色，令他此行的目的功败垂成，堂堂盟主今天还真够憋屈的。 貌似憨厚的盟主老头养气功夫确实非凡，即便心中焦躁依然满面春风的观赏虞山秋景。而闪烁的眼神中竟满是羡慕和惊艳，似乎对两千年来才出现修士宗门的荒僻之地，表现出强烈的相见恨晚感叹。 黑大汉熊万钧看着爷爷已等了这许多时间，依然神色自若的保持着忠厚长者风范，顿时心中钦佩到五体投地。暗道还是爷爷的心怀够广阔，即算装下万桶墨汁都无妨，绝对不会面有丝毫黑迹，自己还需要努力的学习...... 虽说熊万钧宁愿永远不再看到萧云，也清楚为何被爷爷带来此地，来到绯霖峰后更是恐惧得要命。但今日也算得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机缘，跟着爷爷就可以再得长进不是，厚黑之学可不是那么容易精进的。 熊万钧的心思自然逃不脱咤虎真君的眼睛，早就烦躁得不行的老头好不暗恨。若非千年来习惯了装傻充楞，只怕早就赏小兔崽子几个大耳瓜子，并必定会怒声喝骂道：老子他娘的有那么黑吗？！ 原本看在上次揽霞峰时萧云对你小子不错，才专门带上你小子来此，能方便和那小煞星套套近乎。好嘛、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敢暗讽本盟主，真是不肖子孙啊，哪点都比不上同辈的萧云...... 既烦躁又无奈的咤虎老头始终微笑着，看向山门前血灵宗值守弟子的目光，除了长者的慈祥就是亲切和友善。但他的孙子却知道，此刻爷爷必定在心中痛骂害人精卜芝修，若非那个最会逃也最没胆的阴险家伙，今日哪用冒险来见恐怖的萧云。 却不知在萧云心目中他们和卜芝修并无差别，一丘之貉又哪有资格说他人阴险？这正是他们祖孙俩前来拜山遭到冷遇的原因。所幸重建血灵宗的萧云虽然随性，但作为宗门之主总还知道些礼数，倒是给专程前来的祖孙俩一个台阶可下。 奉命前来迎接的甄友乾表现得还算热情，刚出了山门便满脸是笑的施着礼打起了哈哈：“盟主大驾光临鄙宗，不及远迎真是失礼，还请咤虎前辈多多担待，哈、哈哈......！鄙宗宗主正在大殿设宴相迎，盟主前辈请随老朽入宗，请......！哈哈......！” 咤虎真君自然看得懂甄友乾的貌似热情，虽然暗恨这个出身浩然宗的酸儒竟敢和自己玩虚伪，可对方现在也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只得装出极为愉快的样子打着哈哈回应，哪怕他心里正在暗骂：你这九流货色也就是名字起得好才有今天......！ 然而甄友乾可不只是名字起得好，追随宗主以后他岂止是真有钱？如今整个阖洲修真界谁不知道他的存在？堂堂血灵宗首席大长老的威名谁敢不敬？就连浩然宗宗主见到这位曾经的九流门下，也得先恭敬的行礼拜见呢。 于是两个同样滑得如同泥鳅精的老头，带着期盼自己也能修炼成泥鳅精的小腹黑，一路很是愉快的东拉西扯尽是废话，也带着一路好不空洞的哈哈笑声，脚下却走得还真不算慢，不多时便已来到绯霖正殿门前。 可是来到此间咤虎真君的哈哈打不下去了，只因十名骑着六丈巨兽的老银尸肃立道旁，喷薄出浓烈的玄阴气息正虎视耽耽。而后方殿门两侧还禁卫着十名夜叉恶鬼，近两丈之高的青色身影实在很是骇人。 看到咤虎老儿虽然面不改色，却言语忽然少了许多，甄友乾暗道这位腹黑的盟主还不傻，知道什么叫作绝对的力量。当即笑着伸手引路道：“盟主请入殿，宗主和怡莲夫人正在殿内恭候大驾。” 心中惊骇的咤虎老头闻言马上回复镇定，真不愧是修行了千年的顶级大修士。谁知看到他那没出息的孙子，此刻已被二十名恶鬼吓得瑟瑟发抖，赶忙恨铁不成钢的传声提醒，随后才废话般客套几句跟着老书生进得大殿。 还好、大殿之内并没有恶鬼存在，吓坏了的熊万钧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就见萧云高居殿首主座，身边却有位极其妩媚的黑裙美女，那撩人的丰腴体态简直是人间仅见，险些让刚受惊的熊万钧看直了眼。 身为凡界顶级大修士的咤虎真君，当然不会和没出息的孙子般色授神迷，更不会对这位初见的黑衣美人看走眼。盟主老头只凭气息便察觉这位美女的修为高得离谱，估计比起他来都只强不弱，当即震惊得呆楞片刻忘了虚言寒暄。 萧云看着熊万钧可恨的猪哥样子好不厌烦，却是很没好气的轻声喝道：“咤虎道友此来何事？难道带着令孙急巴巴的跑来就为看我的夫人！” 咤虎真君听得萧云隐含怒意的语气，顿时暗骂自家小子真他娘的没出息，看到美女居然会如此失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忙再次传音提醒不争气的孙子，便勉强撑起盟主的气派说明来意。 “萧宗主有礼，万钧儿年幼无知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若有失礼之处本盟主先行陪礼了。此次确有要事会晤萧宗主，来得唐突了些还请勿怪。” 萧云闻言显得兴趣缺缺，他没主动找这老儿的麻烦就算顶不错了，现在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倒不曾失了礼数，起身伸手引坐、命人奉茶之后便轻声问道：“咤虎盟主、不知有何事相告，萧云洗耳恭听。” 咤虎老头听得萧云所问，却左顾右盼的显得有些犹豫，其意分明是想屏退左右进行密谈。可本就懒得理会他的萧云哪会在意，也早就猜到这虚伪的腹黑老儿，来此必定是为了自身利益出卖卜芝修。 无心虚与委蛇的萧云懒得多说废话，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咤虎盟主若是有事但请直言，此间都是萧云的亲近之人，无须顾忌泄密。” 咤虎真君见萧云都如此直接了那便说吧，连忙故作神秘的开始出卖，将他编造好的巧遇卜芝修，然后如何坚决不同流合污，以及冒着被逆霄门报复的危险前来示警等等。这一番话语还真是说得声情并茂、大义凛然得很。 咤虎老儿满口假话却浑身正气的表演，萧云暗暗鄙夷间也不禁有些佩服。原来对于本心的掌控自己还差得远，什么时候可以和面前老腹黑一样，能欢歌笑语的葬下亲生父母，无比积极的送老婆青楼卖笑，才算真正达到本心惟我的境界啊！ 想到此处萧云忽然笑了起来，虽然嘲笑的意味居多、却显得不再那么冰冷。然而咤虎老儿哪能搞懂这小怪物，还以为萧云听信了他的说辞，暗道此次危机总算虚言瞒过去了。至于卖了卜芝修那个阴险的家伙，老子还管他的死活做甚。 不过嘲笑不已的萧云终于没兴趣再看表演了，当即便起身送客一般说道：“承蒙咤虎盟主相告、萧云多谢！但年后大劫便会到来，跳梁小丑实在没时间理会，今日还要将十万投宗凡人送至安全之地，萧云就不多留盟主了。” 萧云如此作派显然让咤虎真君没有料到，小煞星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似乎对他的所谓示警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还说送什么十万凡人去安全之地，难道萧云说的妖星大劫是真事？ 不对、这定是萧云的诡计，他这么说肯定是在下套，然后才好趁机搜刮上当的各宗派利益。但送走十万凡人可不是小事，且去看看也好搞清楚小煞星的动机，总之多得些消息怎么都不是坏事。 思虑及此咤虎真君很是豪爽的笑赞道：“萧宗主真是宅心仁厚，老夫万万不及！凡人正是我等修士的根本，老夫很想效仿萧宗主的善行，奈何历来没有此等事务的经验，不知萧宗主可否让老夫旁观学习一二？” 对于老腹黑的这番故作姿态，萧云早就通过紫金双眸尽窥其心念。虽很不齿这老儿极度自私的想法，但也懒得去多作解释，总之你爱信不信、到时自知。不过咤虎真君还真没什么恶名，若是能让盟主坚信此事也不错，至少能方便多救些凡人。 “既如此盟主且稍待，午时萧云便会开始送走投宗凡人。若能有幸得联盟之助，自然可以多救些本洲凡人，萧云也愿为此多努力些。” 萧云话毕咤虎真君又是一番口是心非的溢美之辞，似乎还真是个大公无私、乐助凡人的忠厚长者。只可惜又怎能瞒过修心的小人精，很清楚这老儿其实对于大劫半点都不信，满心都是防备被夺去权位和利益。 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记旧日过节想救你性命你还不信，那便去自寻死路好了。萧云默默的在心中如此说，不禁很是感叹私心有时就是致命死xue，所谓天作孽犹可为，自己要寻死谁都拦不住你。 谁知今日本是萧云出于好心，希望可以通过劝服盟主多救些人，却在不久之后带来意想不到的恶果。居然被污蔑成阖洲头号屠夫，送走的凡人都被他作为血食用之豢养恶鬼，目的就是为了独霸阖洲。 如此离谱的结果也不奇怪，人嘛、谁又愿意放弃既得利益？哪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想惟我独尊？萧云这个无法掌控的强大势力首领，也无法通过抱大腿获得利益，当然要想方设法赶走才行。 虽说萧云拥有的力量采用不了强力手段，但还可以用谣言、阴谋、煽动等等来对付嘛。岂不见人族有史以来哪次暴民生乱不是因谣言而起？又有多少英雄在势不可挡的洪流中灰飞湮灭？还有多少次是大权在握者为消除异己而刻意发动？ 萧云自然不会知道来日之事，也没想到眼前这不具恶名的老儿，为了既得利益可以龌龊到肆意编造、散布谣言。由此可见萧云的修心之路还很漫长，至少他还未领悟无穷无尽的凡人之心善无穷恶亦无尽。 满心失望的萧云懒得再多说只言片语，不再对眼前这位虚伪且自私的盟主心存任何希望。好在与他心念相通的碧泉怡莲就在身旁，小夫妻俩以心念不停聊着体己话，还真是外人无法感知的其乐融融。 如此一来盟主老头虽是暗暗恼怒，却又想多打探到些消息，既然这样那就摆出高人风范得着得了。于是变得静悄悄的绯霖殿内各有表现，闭目养神的在装死，无声打情骂俏的小夫妻乐在其中。 然而却苦了被美女吸引不可自拔的熊万钧，不时偷瞄之下发现美人的如花笑容只给萧云，顿时无穷的嫉妒和愤怒从心底狂涌。却因为畏惧小煞星只能苦苦忍受，就连呼吸声都不敢重了些，还真是苦憋得好不难受。 亏得噎鸣神尊从来不管凡人的嫉妒和尴尬，始终毫无改变的催动时间不住飞奔，不知不觉便已是日近中天午时到来。随即就见老书生甄友乾再进大殿回禀：“宗主、新入宗稚龄弟子和投宗凡人已在峰下集合，并未出现任何错漏。” “好、那便开始吧！盟主、且随萧云下山一观。”萧云话毕旋即起身和碧泉怡莲携手下峰，有心探察消息的咤虎真君当然不会错过，赶忙带着孙子在老书生陪同下紧随其后，刚出了绯霖正殿便远远看到峰下人海。 得见此番景象的咤虎真君心中大惊，意识到从外部看似仅占地数里的血灵宫，其内部必然存在着须弥藏芥子的神通布置。只因清晨来时他何曾见过这许多凡人的存在，如今数个时辰之后便忽然冒了出来，显然他只进了大殿的血灵宫绝非寻常。 然而今日注定咤虎真君会一再震惊，不久后来到峰下的萧云扬手祭出血殿，浩大的灵力波动立时排空而现。就见空中虚悬的宏伟血色大殿方圆近里，分明已被萧云催动驭宝诀达到最大形态。 萧云拥有灵宝倒不怎么奇怪，咤虎真君自己就拥有灵兽山的传承灵宝万兽旗，让盟主老头感到震惊的便是血殿。须知这件后天灵宝古时在阖洲就鼎鼎有名，更是极为罕见的顶级须弥之宝，比其他后天灵宝的内部空间大了太多。 以往只在典籍中看到过血殿的咤虎真君，当然识得此宝正是血灵宗第七子最得意的杰作。本就怀疑萧云以大劫为借口搜刮利益的自私老头，因此越发疑心生暗鬼的有了胡乱猜测。 萧云定是受命于古代霸主血灵宗的隐藏势力，此番再返阖洲虽对外假称重建宗门，其实是死灰复燃的血灵宗图谋再霸阖洲。否则一个刚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哪有可能拥有如此多恶鬼部属，更不可能短短半月之内建起深不可测的血灵宫。 阴谋、一定是阴谋，这小子说的妖星大劫肯定是假的！其用意便是要赶走其他竞争对手，血灵宗便能毫无顾忌的独霸阖洲。咤虎真君如此在心中咆哮，认定萧云和血灵宗搞阴谋就是冲着他的宝座来的。 只可惜他那看得比命还重的宝座萧云根本不屑一顾，此刻更是看都懒得看他这盟主一眼，只是指挥着弟子门引导投宗凡人入殿。不过血殿的灵宝空间再怎么巨大，也不可能一次就装上十万人，必须分五次才能送走所有人。 然后更令咤虎真君感到震惊的事情出现了，且越发认定血灵宗所图非小。就见萧云催动诀印将血殿化为微尘收回丹田，随即手中诀印一变浑身紫光大盛，转瞬之后紫袍身影已经无影无踪。 盟主老头当然知道紫阳天衍盘，更知道萧云不但是血灵宗主，还是神霄道宗的太上长老兼宗主夫君。如今连神霄道宗的传承之宝都在这小子手里，无疑两宗已经达成同盟共谋阖洲，显然就是蓄谋已久的惊天大阴谋！ 却不知萧云早就归还了紫阳天衍盘，此刻正是催动虚灵如意诀跨越虚空。哪知反而把不识货的盟主老头吓到了，认定神霄道宗也被萧云完全控制，更畏惧两大宗门整合起来的强大实力。 一时间无比强烈的危机感狂袭而来，咤虎真君感到自己几乎都要因此窒息。然而他再是自以为看破了萧云的诡计，却仍然努力保持着外表的镇定，不敢流露出半分心中的震惊和恐惧。 盟主老头虽然胡思乱想把自己吓了个半死，但身为久历风雨的凡界顶级大修士，意识到此刻他的处境非常危险。若是被萧云得知他看破了阴谋，不说为数极多的恶鬼可以瞬间将他寂灭无数次，就只是此地那位绝美少女就可以时刻压制他。 如坐针毡的咤虎真君努力微笑着，仿佛他心中没有任何其他念头，依然表现得像极了忠厚长者。其实老头正在苦思如何从此地脱身，可萧云不返回他没办法告辞，若是因此产生变数令血灵宗生疑岂不冤得很？ 说来倒是活该自私的盟主老头苦憋，谁让他总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呢？初次送人前往邪云关的萧云当然快不了，来到关上与随云详细商议了近半个时辰，才确定先让这些凡人暂居**山。 毕竟地下世界没有凡人愿意去，谁都想拥有蓝天白云的生活不是？而且此刻还不便公开来年大劫之事，将这些凡人暂时安置在**山，不但可以临劫之前迅速入地避劫，还能不产生sao乱影响计划进行。 不想今日初送人来的萧云又遇新难题，只因隋云在三日前已收到合欢宗残余门人的传书，要求归还该宗的祖地**山。对此萧云当然无法做到，一旦失去了邪云关便等于他的避劫大计尽成流水。 可不归还**山似乎又于理不合，这里确实就是人家宗门的祖地，强行占据必然会失了道义。无奈之下萧云只得留书一封，详细说明年后妖星大劫之事，希望可以得到合欢宗的大力支持，同意将**山租借给他十年。 却不料萧云这封留书不久后居然成了被人攻讦的把柄，便是他设计欺骗同道谋取利益的罪证。由此可见人心对于既得利益多么在乎，谁若敢侵占便是贼、就是图谋不诡，更需要不择手段将其根除之，哪怕萧云只是想多救些人。 似乎这样的事情也说明萧云仍然稚嫩，再修心有成还是没明白真正的人性，总认为谁都可以和他一样轻利重义。当然、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若非如此又哪能堪破凡人之心，这无疑就是修心最需要的修行。 只是这样既无奈又痛苦的修行，付出的代价便是无数条活生生的人命。但这些必然的结果谁又能改变，萧云要救人却反被诬为贼，这些为了既得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死于大劫之中似乎应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名言。 于是时隔个多时辰之后，百万里外另一个自作孽不可活之人，既欣喜又恐惧的看到璀璨紫光再现眼前。却是赶忙上前客套废话加执意告辞，更是离去得如同慌不择路的垂死惊魂。 萧云哪有心思多理会自私老头，终于开始避劫救人大计的他忙碌的很。随即多次穿梭虚空将十万凡人都送至**山安置，两千零九名稚龄弟子也送往舞叶岛，并带回一千成年血灵宗弟子留驻山门。 直到秋日晚霞于天边绚烂，漫山火枫迎来入夜山风，既辛苦又畅快的萧云才有时间驻足宗门。因多次穿梭消耗过大的紫袍青年此刻面色惨白，可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灿烂，今日终于开始了他努力已久的救人大计，又向心中始终追寻的善良接近了一步。 很有成就感的萧云虽疲倦却心情大好，听到身侧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扭头就见三位爱妻嬉笑成一团，顿时心中更感无比满足。遂笑道：“夫人们，我们也出发回邪云城吧......”。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