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尘封的秘密
黑暗、还有死寂，尘封在这片两千年的门后空间之中。未知的茫然似从无始无终中刹时袭来，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只欲蚕食萧云的勇气，鼓惑凡人本该出现的恐惧，这是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吗？ 没有光、没有影，也没有声音，门后似乎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即使萧云敏锐无比的紫金双蛑，也看不到一丈以外的景象，仿佛目光被无尽的黑暗持续吞噬，很快便发现方向已消失不见。 于是转瞬后黑暗中有血光开始流转，从黑暗中来的凡人总是一生追逐光明，也拥有驱散黑暗的力量。所以八百五十一个身体都手托血珠，让久违两千年且本就应该浸润此地的血光，重新照亮了门后的所在。 然后萧云看到了黑暗中莹白的地面，只觉他的心在下沉、在坠落，胸口好似被重物压住。他看到过这样的地面，就在三年多前、就在此地不远。萧云知道这些无比细腻，却又反射出微弱莹光的地面是什么，那是骨粉、是消逝的生命， 但遍布于地、其厚盈尺的骨粉，萧云还是初次看到。显然这里死去的生命数量更巨，远甚于炼丹之地中近十倍。就不知这些逝者是否血灵宗的祖先，又或是还有外来的仇敌，但绝不可能是后来岁月的积累。 只因萧云已经完整看到了小小的门后空间，这里宽仅十丈、长约百丈，尽头便是山石与泥土。很明显此地是条已早就坍塌的甬道，其被彻底堵塞的时间只可能是两千年前，绝不可能还有其他出路存在。 否则死于此地的逝者，以其数量之巨和身为修士来论，即算用手挖都可以挖出一条生路。之所以如此多的修士尽数死于此地，只能说明是被困至死，想齐心合力掘出生路也不得。或许还没挖通就生生饿毙，又或是全部窒息而亡。 很快萧云又有了新的发现，小小的门后所在没有任何残破法宝、灵器，甚至连碎片都没有。无疑这条甬道的坍塌只能是人为，此地逝者都是被坑杀的俘虏，其身份只能是血灵宗覆灭时罹难的先祖。 悲从中来的萧云不禁怒发如狂，一个极其暴虐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那就是杀光所有的阖洲修士。或许这个念头本就存在已久，直到这次回归祖地先被他认为的背叛刺激，以及现在再睹当年惨剧得以重新复苏。 “萧盟、垩罗侍云，你们带着大家都退出去，不要乱踩地上的骨粉，谁都不要再进来。” 默默流泪的萧云反而很平静，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存在，如同再次成为了以前那个极端、嗜杀的冷酷煞星。王上这前所未见的气息，却是把哼哈二将吓得一哆嗦，连忙带着各自的属下，小心翼翼的退回炼丹之地。 随着八百五十名手下退走，只剩一颗血珠的甬道再次暗了下来。萧云浑然不觉的只是呆立、沉默，但浑身沸腾着的暴虐气息，便如同海啸一般久久不能平息。就不知今日之后阖洲修真界会怎样，是否会有无数的鲜血要流淌。 黑暗中的萧云久久呆立、也不出声，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却又明显可见的眸光吞吐。似乎那紫金色的数尺精芒之中，除非了杀机和怒火再无其他，如过一定还要有别的情绪就惟有仇恨。 直到许久之后，萧云忽然心中一动，感应到嘟嘟已经来到炼丹之地，这才终于从长久的悲怒交加中回过神来。只是现在他哪有心思去管嘟嘟为何来此，当即从须弥戒中取出数十个玉匣，将此间遍地皆是的先祖遗骸收集起来。 直奔萧云而来的嘟嘟速度很快，而且俏丽得不似凡品的脸上满是笑意。刚刚来到的胖仙女正要出声呼唤主人，却被立时迎上前来的哼哈二将，使劲做着禁声的手势给阻住。 被唬得一楞的嘟嘟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显得好不诧异的小声用幽冥语问道：“萧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王上刚才忽然变得气息非常暴虐，还命令我们退后不能打扰。嘟嘟大姐、王上好象有什么大发现没说，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吧，我们可不敢违令靠近。” 嘟嘟听到这里隐约有些猜测，她早就听萧云说过血灵宗和此处祖地之事。只怕今天主人又找到了先祖遗骸，否则不会出现萧冥说的这种情况。 “那好吧，我去看看主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千万不要过来打扰。”嘟嘟很了解萧云，知道主人现在很可能悲怒无比，情绪也会极不稳定。不禁也忐忑起来，拿不准主意是否要把喜讯在此时禀报。 肥美人的担心确实不错，嘟嘟若是此时把吴欢到来的消息说出来，真不知道情绪极其不稳的萧云会怎样。然而不如实禀报似乎还不行，萧云夫妻俩的事情，怎么都不能由嘟嘟来拿这个主意不是。 片刻之后心有忐忑的嘟嘟来到门边，远远就感知到萧云浑身那如同海啸的暴虐气息。心中暗惊之余嘟嘟正要出言报进，便听到主人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传了过来：“嘟嘟、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嘟嘟闻言顿时心中一凛，暗道坏了、坏了，主人这是要暴发疯狂的前奏。她当然最清楚萧云以前是什么状态，而今天主人这样的声音，几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必定是有什么绕不过去的事情发生了。 “主人、那我进来了，你没什么事情吧？”嘟嘟知道萧云从来执拗，要想劝解就只能慢慢来，否则不但欲速而不达还会反至矛盾激化。 “说吧、有什么事？”萧云感知到嘟嘟来到身边却没有抬头，依然在认真的用封灵符封禁着手中的玉匣。仿佛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些收敛先祖残骸的容器吸引住，再无心留意其他的人和事。 “主人、这是血灵宗先祖的残骸？可以让嘟嘟也祭拜一下吗？其实我也算是血灵宗的传人，不然早就成为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普通山中野兽，绝对不会有现在的嘟嘟。” 萧云闻言只是沉默了瞬间，似乎觉得嘟嘟说得不错，微微抬头看了看嘟嘟便说道：“好吧、你把这些玉匣都用禁灵符封存好，我先去仔细搜索一下此地，你封存完了就来帮我搜索。” 话毕萧云当即起身，开始认真搜索此间每一个角落，并没有表现出不佳的状态。可嘟嘟见此越发心惊，她已经从萧云浑身的气息，感知到以前的主人又回来了，最清楚这样的萧云越平静越凶残、越无言越恐怖， 嘟嘟当然喜欢现在的主人，不但亲切、友善，还喜欢和亲友们开玩笑。虽然她最初时曾经鼓惑过萧云肆意杀戮，可那都只是为了一线生机才做出的事情，自从认主后嘟嘟从来就没有过异心，为主人能够幸运的解脱心之扭曲更是庆幸无比。 然而今天的萧云让嘟嘟很担心，赶忙把所有玉匣都封存好，全都抱在怀里来到主人的身边。可一时间嘟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那本就壮观的体形，不免很有些显得呆笨。 正仔细搜索四周的萧云也没扭头，只是轻声的说道：“嘟嘟、你有什么事情就说，没事情的话赶快来帮我，我感觉这块石壁有些蹊跷。” “主人、有个好消息，刚才主母来我们血灵宫......”嘟嘟既忐忑又后悔，可吴欢来到的消息总不能隐瞒着吧，希望主人不会因为心情不佳又生隔阂。 “哪个主母？现在人人都忙得很，馨儿心情才刚好些就已经开始救助光洲孤儿，谁有功夫现在来这里？”萧云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遗忘了，仿佛吴欢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于心中一般。或许这就是逃避心理在作怪，让他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主人、是吴欢主母，她把血殿送回来了，主人你看。”嘟嘟闻言更急了，连忙将血殿递向主人。那闪烁的目光分明在说，主人、你就别再小心眼了好不好，吴欢主母其实很可怜。 听到血殿的名字萧云总算转过头来，当即伸手接过这件分别了近年的灵宝。紫袍青年的脸上似有追忆和复杂，也不知是无话可说，又或是话太多却不想说，只是默默无言的沉吟着。 嘟嘟看着主人郁郁寡欢的神情，想开口劝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静静的陪着萧云。一时间黑暗中的主仆俩仿佛化生黑暗的精灵，同样的静谧、同样的深邃，此地浑浊的空气也尽显沉重和寒冷。 沉默的萧云只是看着手中血殿，便如同已经不认识这拳头大的灵宝似的，也许人于物的认知也会因人而改变。很久之后便听得萧云再次平静无波，毫无情绪的说道：“这样啊，等我忙完了再去见她，先等着吧。” “主人......”主人这样平静的表现嘟嘟完全没有料到，连忙很是急切的要进行劝解。却不曾想话才刚刚出口，便被萧云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先来帮我看看这面石壁，现在不要说其他的事情。这里的发现关系天地大劫第三波、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认真些快快探察。” 听到萧云都这样说了，嘟嘟也不好再继续出言相劝。她很清楚主人这是在做什么，更明白若不是因为她和萧云的感情，换其他人此时打扰到主人，只怕早就被满心愤怒的萧云赶出去了。 “嘟嘟、你的灵觉一直都比我强，认真探察这面石壁，看看究竟有什么蹊跷存在。”萧云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可又有些不敢确定，也怕冒失之下毁了这面石壁，导致该得到的警示因此不存。 得到主人命令的嘟嘟不敢怠慢，连忙聚集自己全部的灵觉，向萧云点指的石壁仔细查探。不想嘟嘟这一认真探察，马上发现石壁确实存在玄机，这面石壁丈许后居然还存在个小小空间。 “主人、石壁后面是处数丈空间，现在还无法探察其内部。这面石壁虽只有丈许厚，但含有微量的七绝玄金，拥有很不错的屏蔽灵觉效果，可能是专门移来此地掩饰隐秘，主人要不要破开它进去？” 听到嘟嘟的探察所得，萧云的紫金双眸当即一亮，略一沉吟之后便说道：“嘟嘟、你留在这里，虽然这是我的前世记忆提及之地，但难保万年过去之后没有风险。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也好及时接应我，以免我们两个同时被陷。” 嘟嘟清楚萧云所说的正是谨慎之见，关切的嘱咐几句主人小心之后，随即取出萧云以十枚须弥戒换得的猩红之矛妖器，全神贯注的严密戒备起来。可见这对人妖主仆间的默契与情义，确实拥有真正的生死与共。 看到嘟嘟如临大敌的样子，冰冷的萧云终于有了几分笑容，伸手拍着肥美人那极为厚实的肩膀笑道：“嘟嘟别这么紧张，这里怎么都还是我们的祖地，即算有凶险应该也不会太过，等会我进去探察后，如果没有危险就唤你。” “主人、小心无大错......”嘟嘟手持猩红之矛的架势，别说还真有几分女将军的样子。倒也难怪、现在的嘟嘟对睚眦血杀之道领悟越深，确实是个以纵横血屠为专精的巨妖。 “恩、我先进去看看，一会我们再聊。” 萧云倒不耽误时间，当即召出化血剑催动邪力。就见黑红剑芒闪烁之间，原本黝黑的石壁转瞬便被切削出一个大洞，一股沉寂了万年的陈腐气息立时狂涌而出，猝不及防的萧云当即大袖急挥才没有被熏个正着。 所幸石壁后的空间不大，片刻时间过去便再无异味。谨慎的萧云略等候了几息，见并无其他的蹊跷发生，便手举血珠昂首走进尘封万年的密地，才行几步就已来到石壁后的隐秘所在。 借着血珠暗红光华，催动心之力关注双眸的萧云，瞬间便将这数丈空间查探得一清二楚。这个方正的石室分明是人工开凿出来，因为完全隔绝于外界，其内除了一具晶棺就连灰尘都没有。 然而就是这一目了然的所在，却把万年之后进来的萧云惊得呆若木鸡。只因那透明晶棺中的美貌女子，除了服饰明显是古时装束之外，其他无论怎么看都是他挚爱的妻子洛璃，看到这无法置信的一幕又怎能不惊？ 萧云直勾勾的看着晶棺中的爱妻，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扑了上去。好在今生他修的是心，虽然无比的惊骇倒还不至于失了本心掌控，也只是花了二十余息时间，便从惊呆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然而萧云还是很难彻底平静，手举着血珠很是急促的两步来至棺前，这才完全确定棺中女子不是他的小璃儿。只因棺中人虽相貌、体形等等与洛璃全无二致，但明显可以看出其逝时已至中年，是小璃儿的祖母倒还有些可能。 至此萧云总算平复住心中激荡，隐隐明白了棺中逝去的女子是谁。若是以前世萧烈和殷璃往上推之，这位很可能就是自己前世的前世，大成修士萧天明的爱妻。难怪那段万年不灭的执念可以传到今生，因为这里有萧天明一生的挚爱。 思虑及此萧云只觉心中纷现无数念头，似感慨、或悲戚，还无奈等等不一而足。也不知这究竟是种怎样的心境，却分明要比所有已知的人生滋味复杂得多、沉重得多，也让萧云莫名的神伤不已。 也许万年前的前世与今生并无关系，完全是遗失在岁月长河中的旧事。可纵是魂依旧、人早非也不能彻底遗忘，萧云看向棺中前世逝去的挚爱，紫金双眸中的意味估计无人能懂，即便是他自己都不懂这是怎样的感情。 许久、许久，沉默无言却莫名流泪的萧云，终于从无法述说的困扰中回转心神。忽然发现嘟嘟已经来到身边，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棺中人如同木偶，显然也被所看到的一幕惊骇得不轻。 萧云很想叹气、但怎么都叹不出来，只因即算叹息上无数声，也无法尽解此刻他心中的沉重。于是不由自主的低头凝视间，发现晶棺之上刻有铭文，前四句便是：丙子天崩揽霞峰，己卯地裂光洲空。壬午妖星双极现，凡界生灵半如疯......。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