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通天路
萧云呆不下去了，在这揽霞峰上他已是完全的形单影只。自从冲霄真君为救他性命、耗损了自身寿元被迫闭关后，冲霄殿中的众多执事弟子都视他如同仇寇。 而此事被有心人刻意传播之后，更是在揽霞峰上形成一片声讨萧云之声。皆言这残忍、好杀的小小孩童、实是那祸世的妖孽，走到那里都会带来不祥、劫难，冲霄老祖宗此番便应了劫。 不过这些被黄膺之流生造出的言论，也只是在暗中议论、传播。怎么说萧云也是神霄道宗太上长老的嫡传弟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欺辱的。只是如此一来，萧云却是成了整个宗门最孤独之人。 萧云虽是成功的化解了自身修炼死劫，且被老祖宗成全了千年难得的练气期十一层，但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兴奋。反而又添了更多的伤悲与愁绪，对自己都有了些切齿痛恨的念头。 因为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这能修炼到练气期十二层大圆满的机缘，是老祖宗失去了近百年寿元换来的。可让这位现今唯一真心关怀自己的长辈、就此走向轮回，萧云怎么都无法接受。 对老祖宗救自己、却自身来日无多的事实，萧云自责、愧疚无比。原本因萧氏一族、以及血灵宗被覆灭的旧恨，而产生的复仇念头、也因此被他转到了神霄道宗之外的元凶宗派上，尤对尸魁派恨意最盛。 于是本就孤僻的孩子经此番波折后，越发与这繁花似锦的仙山迥异，显得份外的落落寡合、格格不入。整日里萧云不是刻苦修炼，就是默想着老祖宗临闭关前，反复交代自己的修炼之法、处世道理。 不过谨记冲霄真君、这弃世之人说出的消极言论，萧云这小小的孩童，竟也有了那么几分不求长生不死、只愿随心所欲的观念。冲霄真君这老顽童，浑不知日后一代邪尊那随心而动、凭性即行的处世之道，竟是他立下的首功...... 年龄幼小、但却心性老成的萧云至此转变后，却也在这宗门之中呆得烦躁、厌倦。若不是为了等候师尊雷元子归来、也不舍吴欢和老祖宗。只怕早就一走了之，弃了这本不愿多呆的宗门，浪迹天下而去。 这也让萧云只愿离群独处、整日里不见其踪。但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一心只想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却偏偏不得不现身在大众眼中。只因阳春三月过半，神霄道宗三年一度的入门大典就要进行。 三月十五、在这人族共祖女娲娘娘圣诞之日，神霄道宗入门大典如期举行。萧云这个同辈中身份最高、却是不见师尊，也不愿凑热闹的奇特嫡传弟子，也不得不在宗主的数道传令之下，离了自己的修炼室，一大早便来到峰下山门之处。 此刻揽霞峰下好不热闹，阖洲十六国无数携儿带女、远道跋涉经年而来求取仙缘的向道之人，却是形成了一片浩荡人海，将偌大的山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本是仙家离世清净之所在，今日却是人声鼎沸。 初次见到如此多人的萧云也不禁暗暗咋舌，为这本洲第一宗的气象心惊。不过这般有如盛世来临般的繁华景象，也只是让他有些小小的震惊，随后却是又恢复了那置身事外的心态，似乎这大典本就与他无关。 只是萧云初次来到这让所有阖洲适龄孩童翘首期盼的大典现场，也不知自己应置身何处。本就离群独处惯了的萧云，显然得不到其他弟子提醒、更不想开口去问他人，只得迷茫中沉默立身山门左近、显得很是突兀。 这一道瘦小、落寞的紫袍身影，立时引来了众多前来参加大典的宗门弟子关注。于是在黄膺之流一番窃窃私言的鼓动下，见萧云竟敢立身宗门长辈才能占据的位置，被流言鼓惑的弟子们开始了议论、鄙视。 虽说他们也不敢公开斥责这身份尊崇的小妖孽，可私下里个个都显得无比气愤。似乎萧云真就是个祸害，且杀了他们全家、外带天理不容一般。也不知这样莫名的愤慨、究竟有几分出于公心、又有多少源于小人的嫉妒？ 显然萧云得自于老祖宗的练气大圆满机缘，让众多只愿以身代之的弟子都无比嫉恨。于是更为怪诞的传言、越发传播得汹涌。说是这小妖孽先克了自己师尊雷元子老祖，现在又让老祖宗应了劫数，此祸害定是宗门大患。 不过这虽是谣言、却也有那么几分说得不错，不见雷元子老祖一去不返，再则是冲霄殿中发生的变故吗？这有鼻子有眼的理由，谁又能反驳？于是在当事的萧云、这个从不辩解的闷葫芦无视之下，这流言传得越显真实。 萧云对此虽是明知，但仍是表现得恍然不觉。孤僻的孩子又那会在意这些，心中自有定夺。若谁胆敢平白无故招惹自己、且杀之！管你什么外门、内门，弟子、师叔，这世间值得在意的人、事，又有几多？ 且不提偏激的萧云、与世情的龌龊。日上三竿之时，揽霞峰顶几道长虹如电飞落，却是神霄道宗的主事长者来到山门大典场中。掌教真人神霄子率领着诸位长老、随即在那惊虹中现出身形，连本无需来此的清灵真君也都到了。 萧云那茕茕孑立的瘦小身影、立时落入这些大人物眼中。原本对萧云也有些爱惜的掌教真人，现在却是换了念头。这个让他师尊折寿的祸害，竟如此的不懂规矩！当即就要呵斥萧云退下，却被清灵真君抢了头着。 “萧云，滚去阶下！这里也是你这小小弟子能站的地方！” 随同师尊一起前来的吴欢见此大急，正要为自己的云哥哥向老处女辩解几句。却不料萧云闻言却是默默无语、转身便走下山门玉阶，竟是独立于众多弟子之外十丈之处。那瘦小、落寞的身影、显得越发突兀。 清灵真君见这小祸害居然敢以这无声行动相抗，顿时怒意上涌再待斥责，却是被神霄子连忙制止。这也不是掌教真人心有不忍，只因今日前来求取仙缘的外来人等实在太多，这宗门内部事务、确也不便此时自曝于众。 强自压下心中怒火的老处女总算也识得分寸，其后便不再与那小祸害多语，只是傲立一旁看着掌教师侄主持大典仪式。几刻钟后，待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被神霄子交代完毕之后，萧云被刁难的时刻、再次来临。 “开启通天路，众预备弟子自行登攀，其他人等若是相助，即刻逐出宗门、永世不得回返！” 这通天路却是考核投宗子弟的唯一途径，共有九层、合计九百九十九级虚空玉阶。若要获得入门资格，这些前来求取仙缘之人，必须凭靠自身登上至少九十九级。而那通天路的尽头，却是只有元婴真君才能登临。 原本作为太上长老嫡传弟子的萧云，根本就不需参与其中。可显然那老处女、对这个极其看不上眼的小祸害厌恶已深，当即就接过掌教师侄的话语，刁难起来。 “萧云，你自回山后一直未曾正式入宗，今日就着这大典举行，你也去登通天路。若是登不上三百三十三级，又有何资格为我宗嫡传弟子？还是不要误人误己、早些离去吧！” 沉默的萧云听到这明显的刁难言语、却是毫无反应，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他其实早就被老祖宗告知过这通天路的存在，这三百三十三级玉阶即算是以筑基颠峰的修为，也是不可能办到之事。 不过若是能登上去，也确实是一番机缘。这通天路却是一件巨型的后天灵宝，由神霄道宗上古至今先后九位化神先祖，在得到身处仙界的创教始祖、破界传下的仙书玉册传授后，整整历经了前后近两万年才得以成功开辟。 这由真仙传下图谱祭练而成的宝物，投入了无数的顶级仙材，一代又一代化神道君的全力祭炼，其中的玄妙确是远超一般后天灵宝，无限的接近了通天之宝的位阶，历来被誉为阖洲第一登仙路。 这通天路也只有每次入宗大典才开启一次，且耗费无比巨大。虽是登顶艰难无比，但确能激发攀登之人自身潜力，对于修炼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伐毛洗髓之功。其磨练意志、道心的作用、更是显著。 对于这样无理的刁难，萧云心中一清二楚。不过他原本就想要踏上这通天路，彻底解决自身修行前路阻碍。因为老祖宗曾经反复交代过他，一定要来登这通天路。如此才能使他体内仅是初步化解的修炼隐患、彻底消弭。 当然、萧云此时的无声对抗，也不光只是为了获得这难得的机缘。更因他胸中那分绝不服输的执拗，与遭受到不公对待而产生的愤怒。本就性格极端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没有偏激的念头？ 神霄道宗除了师尊、吴欢、老祖宗、孟刚四人，萧云对这所谓的师门却是半点眷念都不曾有过，更何况对那老处女早就有了恨意。不就是驱逐出宗吗，正好来日方便了结亲族的千年仇怨，这都是老妖婆你自找的！ 沉默的萧云如同逆来顺受表现、很让清灵真君意外，但没想到引来的反对意见、竟来自于掌教真人。神霄子虽也暗恨这个祸害了自己师尊的小妖孽，但作为一宗之主，要统领合宗上下，却是要讲规矩、阶层。 “师叔，这萧云是雷师叔的嫡传弟子，若是让他也与预备弟子一样登这通天路，只怕是于理不合，乱了身份、阶层。” 老处女闻言有些得意的一笑，虽是美极、看呆了一堆人，却也有着那么几份诡计得逞的阴森。而这一幕都被沉默不语的萧云全看在眼里，那双紫红光芒频闪的血眸之中、恨意越发沸腾。 萧云的恨意虽是在心中如同狂涛怒卷，却是不形于色、也不曾让任何人发觉。饱经磨难的孩子显然已有了极深的城府，过早的老成。学会了坚强与忍耐的幼小邪尊，终有一日定会讨回这今日的不公。 在众多色授神迷的宗门大人物收敛心神、回复清明之后，此时就听得清灵真君那极是悦耳、却又有如寒冰的话语之声再次传出。言语间却是主动的为神霄子顶锅，定要将这小祸害赶出宗门。 “掌教真人，这通天路也是一番机缘，作为嫡传弟子怎可以不得争取？无妨！此事便由我作主，今日权当作是特例。你也不必忧心，日后我自会和雷师兄亲自交代此事。” 神霄子见师叔执意如此，当下便也不再多说，其实他也是恨透了这个小祸害，巴不得萧云就死在那通天路上，如今有了青灵真君来顶锅，他甚至心头还有几分报复的快意。 这也难怪神霄子有如此的念头，虽说萧云惊现了几千年来首次再现的练气大圆满契机。可再怎么出类拔萃天才带来的惊喜、又怎么抵得过因此而导致老牌元婴、太上长老早逝？ 且不说个人之间的师徒感情，作为一宗之主，这怎么算都是蚀尽了老本，亏得直欲跳入那无底九幽中自尽的买卖，是个人都能算得明白。他又怎么可能去为萧云说上只言片语？ 若不是自己师尊临闭关前传书交代、不得为难这小祸害，且还有未曾归来的雷师叔那层关系。神霄子都恨不得将萧云碎尸万段，再捏合在一起、然后再碎成一万段！对萧云愤恨无比的神霄子，要是能主持公道，那才真是疯了。 于是、在所有宗门大人物无视萧云受到的刻意刁难后，开启通天路的布置迅速完成。神霄子随即祭出镇宗灵宝九霄鼎，与另八位金丹长老合力施法开启通天路。 十余息后，就见在九位金丹真人全力催动道诀之下，九人分立的大阵中央，一阵九色光华闪动，虚空中一道仿佛与天相接的九色玉阶破空而现。那如同浓云密雾般缭绕其上的五行灵气，竟是浩瀚如海、近似于流动的液体。 此时神霄子发出一声清越的道唱之音，片刻后登天之令传出：“通天路已开启，众求道子弟即刻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