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黛玉每天看小说在线阅读 - 第030章

第030章

    毓庆宫中,永嗔却是在做花灯。【】

    太子永湛与户部尚书袁可立仓部主事三人就山西大旱调粮之事,商议了大半日。

    袁尚书等人退下后,太子永湛也出了书房,只见此时夜雪初霁,松间檐上,一派洁净柔白。

    太子永湛是爱雪之人。毓庆宫里的新雪向来不许扫去的。

    他见了这雪夜景色精神为之一振,一日来的疲累都消失了,披了狐裘,才要往雪地上走,就见永嗔捧着一堆杂物兴冲冲跑过来。

    永嗔一头跑进来,立时就望见太子哥哥立在檐下雪地上,越发加快脚步跑到他跟前,把怀里一揽子杂物抱给他看,“太子哥哥,我想自个儿做个花灯,叫苏公公从库房里给我翻出来的家伙事儿。”

    太子永湛看着他怀里的东西,伸手翻了两下,笑道:“怎么想起自己做花灯来了?”见他怀中之物,又有红宣纸和洒金宣纸,又有用来镶边的仿绫纸,又有撑作骨架的竹节,不禁笑道:“东西倒挺齐全。”

    永嗔笑道:“太子哥哥你不是快过生辰了么?我做个花灯给你庆生啊。”

    太子永湛有点意外,看他一眼,笑道:“怎么,今年不送花了?”

    永嗔笑嘻嘻道:“花自然是还要送的。”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旁的能送你。我名下那几个铺子,还是拿你给的银子才打点起来的。你这儿又什么都不缺,况且这世间的珍玩宝物哪里还有你没见过的呢?”

    他说着就耷拉了脑袋叹道:“……要给你送生辰贺礼,还真要费点心思。”

    “原来倒成了我的不是。”太子永湛只是笑,便也不再往雪地里走,同永嗔一道进了书房西间,看他要怎么做花灯。

    却见永嗔早备好了一册《花灯集》在手。

    这《花灯集》原是前朝一个叫冯柳的闲散公子哥所著,里面把各色花灯的制作方法记得详尽有趣,又每一盏花灯都画了样子在旁边,只看上去倒是简单容易。

    永嗔就神气活现地翻开这《花灯集》,指着扉页问道:“太子哥哥,你要哪种花灯?是方柱灯菱角灯百褶灯还是西瓜灯?不然来个三十面五三灯如何?八面折叠灯如何?这个四角挂穗灯也好看,你瞧着呢?”

    大有天下花灯,只要他太子哥哥喜欢,他便立时能亲手做来的气势。

    太子永湛见幼弟挑着眉毛看自己的神气模样,不禁笑起来。

    他伸手过去,修长的手指按在扉页第一列,含笑道:“你且做一个能撑起来的花灯就好。”

    永嗔哼了一声,嚷道:“太子哥哥你小看我是不是?”立时抽竹节编起来,他倒是手巧,不一刻真编出一个似模似样的灯笼骨架来。

    永嗔好不得意,冲太子哥哥一扬下巴,笑道:“你且看我的”又取裁刀动手,把那红宣纸裁成符合灯笼骨架的长宽,自己亲手调了浆糊,把那红宣纸糊在骨架上,又用窄条的仿绫纸上下镶边。这样一折腾,那花灯立时显得雅致起来。

    竟是让他做成了

    太子永湛抚掌笑道:“竟不知吾弟有此大才,果然是我小看你了。”语带调侃。

    永嗔把那花灯捡在手中,左看右看,却不满意,嘀咕道:“我看人家的花灯,上面都有画的,好不精致。你瞧,现门廊下挂着的那俩照亮的红灯笼上至少还写了字呢。这却要怎么做?”他不擅长书画,原打定主意做个完完全全由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灯送给太子哥哥,这会儿却犯了难。

    太子永湛也知道幼弟画技不精,因笑道:“你想写个什么字?”

    “平安。”

    太子永湛又感意外,“平安?”他念着这俩字,神色有点恍惚。

    离这世间至尊最贵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二十余年来,太子永湛竟从未得赠过“平安”二字。

    太子永湛不禁又看了幼弟一眼,却见他还把弄着那花灯发愁,好似这“平安”是随口说的。

    “我教你个乖。”太子永湛含笑道,“取一张薄纸,在字帖上描下想要的字样来,再将这张薄纸和那深红色宣纸叠在一处,拿单刃刀将字迹挖掉。揭去薄纸,那字可不就镂空在红宣纸上了?”

    永嗔边听边点头。

    “再把那洒金宣纸做灯身,将这红宣纸糊在里面,点起里头的蜡烛来,烛光从镂空处映射出来,可不就成了?”

    永嗔顺着他说的在脑海里一描摹,豁然开朗,拍掌笑道:“果然还是太子哥哥你有法子”

    却又不肯去寻字帖,只央告太子永湛写“平安”二字下来,他再覆上薄纸仔细描下来。

    这一番折腾,夜色已深。

    太子永湛便笑道:“哪里就急在这一会儿了?且歇下吧。”

    永嗔揉着因为仔细描字样而发酸的眼睛,笑道:“我且听你这回。今儿晌午母妃那边又派人找我,要我明日腾出半天来,说有事要做偏又不肯说是什么事。”

    太子永湛一听便知是何事,却也不说破,只是笑着自去歇下。

    次日起来,永嗔探知太子哥哥独自在书房里,并无大臣等议事,他便熟门熟路摸进书房,在靠窗的小榻上歪下来,捡着案几上的茶点边吃边看话本。

    永嗔是个最怕一个人的性子,总要有人陪着才好。

    遍红城里,他只独爱太子哥哥的这一间书房。书房是太子永湛亲自布置的,精致典雅,舒服温馨,尤其冬日里,又暖和又无烟火气,从窗口望出去,只见满院松影俏梅,好不怡然。

    太子永湛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立在书桌前作画,见幼弟摸进来,司空见惯只一笑。

    兄弟两个,一个作画,一个看书;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共处一室,呼吸相闻,却又互不干扰。

    有人陪伴总比形单影只来得温暖。

    一时苏淡墨探身进来,小声道:“十七爷,永平侯府的赵长安赵公子遣人送来的信。”说着就用银托子呈上信件来。

    永嗔撕了封皮,仍躺回小榻上,这才看信。

    太子永湛垂着眉目,姿容俊雅,手中画笔一丝不乱。

    谁也没问他,却听永嗔忽然道:“信上没写什么,就是说我宫外那个花房铺子,过了亏损期开始盈利了。”

    那种明明想要炫耀,想要得到肯定夸赞,却还偏偏平淡说来的语气,着实可爱。

    太子永湛忍俊不禁,怕手腕一抖毁了画,只好暂搁了画笔,想要顺他的意夸上两句,一张口仍只是笑。

    永嗔却不以为意,能博太子哥哥一笑也是好的。他索性凑到书桌旁,探头看那画。

    却见画的是一枝早梅,风骨不凡。

    旁有一句题词,“素艳雪凝树,清香风满枝”。

    永嗔只看得满目生彩,笑叹道:“几时我能有太子哥哥你这样的画功,再不去开铺子,只卖画就尽够了的。”他这会儿满脑子生意经,什么风雅之物到了他这里都跟银子勾连起来。

    太子永湛却也不恼,反而笑道:“不如拿到你那古董铺子里,我也不题名,也不盖印却看有人出多少银子愿买?”

    永嗔忙道:“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他也知道一国储君的画作,怎么可能拿去卖了换银子,只是随口一说,过过嘴瘾罢了。

    永嗔想了一想,忽然又道:“这梅花,跟从前你这里的那副荷花兰花,看着倒像一起的。”

    “此话怎讲?”太子永湛奇道。

    “都是画了一株花,旁边题了一句诗词。”永嗔帮他吹着画上未干的墨迹,笑道:“依我说,太子哥哥你不如再多画几幅,凑足一年十二个月的。如今已有了六月荷花,七月兰花,并十一月早梅……索性把剩下九个月的也画了吧。后世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太子哥哥,你说好不好?”

    太子永湛忍笑,逗他说下去,道:“倒也不错。只剩下那九个月画什么花呢?”

    永嗔嘴皮子利索着呢,立时就报出来,“一月迎春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月季十二月水仙……”

    又像戏台上的念白,又像侍膳太监报菜名。

    不等他说完,太子永湛已是笑得弯下腰去,扶着椅背咳嗽了两声。

    两人正说笑得开怀热闹,怡春宫总管太监常青却来了,他笑着请永嗔,“十七爷,娘娘的意思,请您跟奴才走一趟。”

    淑妃早跟他打过招呼。

    永嗔不疑有他,一面跟他往外走,一面还回头叮嘱,“太子哥哥,等我回来咱们再说画花的事儿……”

    那常青带路,却一路越走越僻静,直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宫室前才停下来。

    永嗔奇道:“母妃在这里?”

    常青低眉顺眼,恭敬笑道:“奴才只送殿下到这里,里头有专门的司事太监接您。”

    永嗔进了那宫室,就见两个有品级的太监迎上来。

    “奴才见过十七殿下。殿下请跟奴才这边来……”

    于是引着永嗔入了这僻静宫室里的密室。

    永嗔一进密室,立时就觉得……眼要瞎了。

    密室正中摆了□□&交合的欢喜佛塑像。

    如果让永嗔用比较和谐的词语来描述他所见到的,那就是“两佛各缨珞严妆,互相抱持,两根凑合,有机可动。”

    是的,不但能看还可以动

    这个欢喜佛不是泥胎木塑,它是个有机关的高端货啊

    站在佛像后头的小太监一按动机关,欢喜佛它就开始做……爱做的事情了啊

    还能变化出各种动作啊

    永嗔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偏那俩品级太监还一脸正色,上来引着他去给欢喜佛烧香叩拜。

    永嗔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硬着头皮照做了估计他前头十六个哥哥都有过这么一遭。

    永嗔叩拜完立刻要撤退,当着好几个陌生太监看一动一动的欢喜佛实在太……耻了。

    谁知道他还是太天真了。

    品级太监又说道:“请殿下抚摩隐处,默会交接之法。”

    ……永嗔选择死亡。

    “请殿下默观春画。”品级太监拂尘一扫,示意永嗔看向四壁。

    永嗔这才发现,在欢喜佛的冲击下,他竟然没察觉这密室四壁天花板上,只要是目所能及的地方,都画着各种各样的男女交&合图。

    能藏在皇宫密室用来给皇子做性&教育的春宫图,应该算是名作了。

    但是受限于年代与技法,在永嗔看来,还是太劣质了啊

    他要回去看太子哥哥的画洗眼睛

    好不容易出来了,那俩太监还送上最后一击。

    “殿下若是还有不明之处,宫中还有猫房鸽子房,其中牝牡相逐,或悟其生机。”

    不仅有会动的欢喜佛,贴了一墙的春宫图,连小动物羞羞都不放过啊

    永嗔出了密室,内心崩溃脸上绷住。

    他一路直奔回毓庆宫西配殿,一面喊人收拾床褥回惇本殿西间,一面喊他身边为首的大宫女含夏来,“你去回母妃,昨儿她送来的那俩宫女儿子不敢受,就说这边人手满了让她们在怡春宫伺候母妃,成全儿子一片孝心吧。”

    永嗔待下人还算和气,含夏因笑道:“殿下怎么蓦地里来这么一出?昨儿两位姑娘过来的时候,殿下不是还夸人瞧着好,不愧是怡春宫里出来的么?”

    永嗔观她模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恼道:“你们都是明白人,只我自己是个傻的。”

    含夏便不敢再说,自去安排。

    一时赶回惇本殿,太子永湛正要出去。

    永嗔忙猴上来,抱着太子哥哥的胳膊央告道:“好哥哥,救弟弟一命。我就睡在这西间很好,何必又挪出去?”

    太子永湛惊笑道:“这是怎么了?一头汗。”便递了自己的帕子给他。

    永嗔哪顾得上擦汗,只是央告。

    太子永湛因笑道:“我库房里只怕还收着几瓶松龄庆春酒,你还要不要?”

    永嗔这才明白过来,忙作揖打拱得认错,“好哥哥,从前是我闹得过分了。如今我才明白你心里滋味……”像他,是要跟才见了一面的宫女;像他太子哥哥,是要跟许久见不了一面的姬妾妃子。

    人毕竟不是动物啊。

    “你又来浑说。”太子永湛听他比得不伦不类,叹了口气,见他的确不安,这才笑道:“东西都搬回来了,我还能赶你不成?”

    因念及幼弟年纪尚小,既然他如今不愿,此事倒也不必着急。

    怡春宫里淑妃听了含夏的回话,也是捂着帕子笑,笑一回又叹一回,“还是个孩子心肠呢。”于是安排那两名宫女且住在怡春宫,待来年永嗔回过味来再说,如今且按下这一节不提。

    永嗔又搬回了惇本殿西间,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每日只把太子哥哥差人送来的户部账簿查算。

    这一日下午,忽然有好几拨人往惇本殿而来,出入于书房。

    这些人个个脸色沉重,来去匆匆,且不是熟识面孔,但看官袍倒都是朝廷要员,这一回武将竟还多些。

    永嗔坐在西间里,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外面,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子哥哥有正经事的时候,他是不会去书房打扰的都是等人走了,才去歪缠。

    傍晚时分,太子永湛带了几名官员,匆匆出了惇本殿,直到掌灯时分也没回来。

    永嗔不禁担心起来,晚膳也没用好。

    忽然乾清宫来人,说皇上召见十七皇子。

    永嗔忙跟出去,问来人,“太子哥哥可也在乾清宫?”见来人点头,又问道:“可知道为了何事?”

    那小太监倒是伶俐,道:“奴才不知。只如今皇上太子殿下九皇子殿下袁尚书田国舅,并田国舅族里一个子侄,都在里面呢。”

    有九哥和田立义?

    永嗔加快脚步,这俩人凑一块去,准是又要恶心太子哥哥。

    一时到了乾清宫,却发现事情不全然是他想象的那样。

    景隆帝见他来了,一指袁尚书,道:“你给他说说。”

    袁尚书五十余岁,有点书卷气,因将前情娓娓道来。

    原来是山东东阿县反贼作乱,放火烧衙门,放了牢狱里的囚徒,又与之沆瀣一气,乘船顺着黄河河道,一路直奔下游的平阴县。

    东阿县县令不知所踪,平阴县县令不肯弃民逃走,死守县城,满门被杀;巡按御史孔可祯恰巡查至平阴县,不及离去,也死于反贼之手。

    那不肯弃城逃走的平阴县县令,姓蔡名子真,乃是永嗔师傅蔡世远的独子。

    永嗔前面听着反贼作乱,已是义愤;待听到捐躯的县令乃是师傅独子,又想到那日送蔡世远出宫时,他提起子孙时橘皮似的老脸上那温暖笑容,怒发冲冠之下又有一层悲哀。

    便是手刃了这些反贼,蔡师傅的独子也活不回来了。

    景隆帝见永嗔脸上大有悲愤之色,乃说道:“方才朕跟他们议了许久,旁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只一个带兵的前锋领队还定不下来。这为国捐躯的平阴县县令蔡子真,是你蔡师傅的独子,这才叫你过来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说着就审视着他。

    永嗔却是问道:“敢问父皇与诸位哥哥大臣都拟定了哪些人选?”

    景隆帝这会儿心思沉重,也不打趣他,只道:“你九哥举荐你十六哥,田立义举荐他族里子侄田本伦。”

    “那……”永嗔坐在下首,看向坐在左上首的太子哥哥,后者正有些担忧地望着他,“太子哥哥呢?”

    景隆帝重重透了口气,“太子举荐了永清但是永清如今夜夜笙歌,朕不敢用他。”

    永嗔吸了口气,蔡师傅当日叮嘱他的话,言犹在耳。

    “我观十七爷,常有爱护太子之心。只是凡事有心,还需有力……望殿下早收懵懂之心,辅佐一代明君。”

    “下个月老臣的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子,就都从山东回来了到时候含饴弄孙,也是一大乐事。”

    他毕竟年轻,被一股义愤之气激荡着,又立了要为太子哥哥保驾护航的志向,且见九皇子田国舅等宛如豺狼眈眈而视,如何能忍?

    更不迟疑,永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儿子愿往”

    景隆帝盯着他,说道:“上阵杀人,不是闹着玩的。”

    永嗔道:“当初大哥随父皇征战之时,比儿子还小了一岁。儿子不怕。”

    景隆帝还在沉吟。

    太子永湛却咳嗽一声,低声道:“父皇,儿子以为让十六弟去,更妥当些。”他一下午往来议事,因又牵扯永嗔,心里焦急,这会儿说话声音已是微微发哑。

    永嗔先还听他嗓音不对,正在心疼,待听到后面这话,立时跪直了身子,盯向太子。

    太子永湛只不看他,对着景隆帝道:“十六弟从前跟着永清历练过,也曾斩获敌首。况且五弟现管着河道上的事情,十六弟若从水路,也便宜……”

    “父皇”永嗔忙道:“凡事总有第一回,若不放儿子出去,岂不是总也历练不到?五哥既然在河道上,儿子……”他原还要往下说,忽见太子回头望他。

    只见太子永湛面沉似水,眉梢眼角宛如挂了寒霜,一双眸子里更是透出怒色来。

    永嗔与他相伴日久,竟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哥哥这副模样,一时不由噤声。

    太子永湛低低咳嗽两声,再开口时语气仍是一贯的温和,“十六弟一向有志于从戎,也的确在这上头有天赋……”徐徐说了一番话,“既然父皇不敢用大哥,不如便用十六弟。”

    永嗔跪在下首,双唇紧抿,低着头,一言不发。

    捐躯的蔡子真是他师傅独子,这种情况他主动请缨,就算景隆帝不派他个单独带兵,跟着主将做个虚职总是没问题的。

    只是听太子哥哥话里意思,竟是一句没有提到他,分明是不欲让他插手;偏又字字句句夸着十六哥。真叫人听着气恼。

    若认真争执起来,景隆帝未必就不依着永嗔。

    他向来会说话,又摸准了景隆帝的脉。

    只是永嗔不欲当着外人与太子哥哥起争执,又或是拂了他的面子。

    因此只是低头跪着,心里怒气与恼意越来越盛。

    他主动请缨,难道没有为了太子哥哥的缘故?倒是被人嫌弃了。

    太子永湛转而举荐了十六皇子,九皇子自然乐见其成,田国舅也跟着转了风向。

    一时间竟就定下此事。

    景隆帝一说“散了吧”,永嗔立刻转身往外走,自立在台阶上吹冷风,想要冷静点。

    太子永湛随后也出来,才唤了一声,“永嗔。”

    就见幼弟拔腿就走,看方向竟不是回毓庆宫,而是要出宫门。

    太子永湛叹了口气,对苏淡墨道:“派几个人跟着他,别闹出事来。”

    声音疲累,透着微微的沙哑。

    永嗔一口气出了宫门,唤伴读牵马来,这便打马狂奔,也不辨路。

    只觉寒风刮面,心火反倒越盛。

    其实他倒不完全是恼怒太子哥哥的缘故,实则因为蔡师傅独子捐躯,他心底本就难过,只是被怒火盖住了倒连他自己一时也没察觉。

    惇本殿门廊下的雪地里,太子永湛立在红灯笼下,望着大门的方向,目含担忧。

    离宫门下钥只还有一刻钟。

    苏淡墨小跑进来,小心翼翼回道:“小殿下还没回来这里风大雪冷,殿下咱们先回屋里,一样的等……”

    太子永湛只不作声,默默回了书房。

    却见书桌角上正摆着永嗔昨日才做好的花灯。

    洒金灯壁上,有两个极大的红字:平安。

    太子永湛靠在椅背上,望着这只花灯。

    冰凉的手指拢在银手炉上,好半响也没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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