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度亡经
洪水在激荡,白波九道汇聚在一起,滚滚袭来,又突然消退。【】 几个人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聂无双紧紧的抓住长妤的手,一丝一毫都不敢放。 刚才,就是害怕她随着重云冲下去,他从来没想到,那样一个冷静的女子,也会那样的疯狂,若是他松一分,若是他松一分,可是,他连松一分的念头都不敢有。 水波已经退去,众人刚才为了抵挡那汹涌的潮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整个湖面的裂缝突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只有在空旷的湖底,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张开。 聂无双抬头看着太阳,觉得刚才经历的仿佛一点也不真实,但是他的心底却不由微微放松,这一放松,手上的力道便自然消退。 而在他来不及的反应的时候,长妤却突然睁开他的手,然后不顾一切的向着那黑暗的河底冲了过去。 聂无双一惊,立马强撑着站起来紧跟而去。 长妤紧紧的咬着牙,在黑暗的地道跌跌撞撞,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重云的那一眼,要她有种仿佛诀别的痛楚。 怎么可能是诀别呢?怎么可以是诀别呢? 她跌跌撞撞的前行,一路脑袋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聂无双就紧紧的跟在后面。 长妤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重云曾经说过的话,想起他身上的伤痕。 到底是怎么回事重云,你一句话都不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办? 重云身上的伤…… 她猛地收住了脚步。 一瞬间,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电光雷鸣般的闪过。 当初,她曾经摸索过重云的身体,那个时候,他的骨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所有,所以…… 刹那,她的脑海都蒙了过去。 聂无双看她突然停住脚步,于是伸手拉住她,道:“长妤,怎么了……” 长妤猛地回头,哑声道:“你说重云或许根本不存在是不是是不是” 聂无双几乎不敢触碰那道目光。 然而长妤却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猛地窜了出去,用尽所有的力量 不不不要这样,不要连一个身体都不留给她 臬兀书看着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整个人都紧紧的绞在一起,他急忙奔了过去,而此时,疾奔的两个人根本没注意脚底,等到突然踏空的时候,他们坠落了下去。 聂无双将长妤在半空中一拉。 然后两人齐齐跌倒在地,被撞得头晕眼花,等到醒过来,才发现眼前豁然开朗,空旷的地底全部显露在眼前。 “天”后面跟下来的段飞大叫出来,按照他的见识,也吃了一惊。 目之所及,全部都是白玉劈成的地面,无数的夜明珠缀满上方,大概隔了数十米,因为隔得远,仿佛天下星辰一样,人置身其中,却像是置身与星海之内,一望无际,顿生矮小之意。而零零散散的空间内,只有幽深的尽头,仿佛带着黑色的漩涡,让人不敢向前。 谁都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这样的地方,根本不似人为。 当所有人都惊异于眼前的那种璀璨景色的时候,长妤却一下子从地下爬了起来,然后向着那黑暗处奔跑而去。 周尚怒道:“抓住她她肯定和最后打开门有莫大的关系” 段飞正待出掌,却被聂无双抢先一步,他挡在他们面前,道:“现在抓着她有什么用,反正都要向前的,不如等走到了尽头再说,如何?” 他说完也不等其他的人反应,然后纵身跟了上去。 其他的人也不得不跟在后面。 那片幽深却是这浩淼无边的星海里,那片幽深是一条高约五米的地道,九个人前后进入,极快的往前方掠去,果然不愧为安放《度亡经》的地方,才初露便是如此震撼人心。 一进入地道,便传来轰隆的水声,那水声和平日所听都不一样,沉闷的响起来,却带着凌厉的杀气。 那水声来自尽头。 等到终于到了尽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包括长妤。 他们,再次被眼前的景色震撼。 眼前是一条河,宽约百米,从左面的瀑布汹涌的本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声,飞珠溅玉,似乎要将所有人都冲刷下去。 而在头顶那绚烂的星空下,可以清楚的看清,那河水,是黄的。 一道铁索从这里和那边相连,在水汽的蒸腾下,仿佛在颤抖着,令人觉得心底发寒。 而在铁索的这边,一个高大的石碑伫立着,而在那石碑上,铁画银钩着两个字。 黄泉。 所有人都心里一震:黄泉 却不知此黄泉是不是彼黄泉 长妤的目光却紧紧的盯在那两个字上,压下心中的颤抖。 她认得这两个字,或许说,是这字迹。 那是,属于,云晔的字迹。 她走上前,一瞬间却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石碑上还有其余的小字,因为光线不明朗,大家站得远了,也就没有发现。 长妤逐字看去,却只有一句话。 黄泉奔涌,可尽吾生之痛乎。 她只觉得心口被刺了一道,曾经的云晔,那超脱尘俗的心境下,又有着怎样的痛? 此时,那段飞道:“先要过去再说吧,不过这劳什子黄泉水看着着实吓人。” 段飞说完就想走上去,但是却被聂无双喊住:“段家主,这水看着颇为古怪,还是等等再说。” 段飞斜眼看着聂无双,一个二十岁的小子,竟然也当了家主,他皱眉道:“能有什么古怪,能吞人?” 聂无双涵养极高,只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大概是玉石之类的,然后往那黄泉里一抛,一滴水溅到那玉石上,那块玉石顿时消融的一干二净。 大家顿时面色凝重,玉石质地何其坚韧,若是这水溅到人的身上,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 但是想要上前,肯定要有人从这铁链上过。 周尚的目光一扫,落到长妤身上,道:“让她去。” 肯定是让她去探路。 或许,是让她去死。 长妤倒是神色淡淡,走了过去,聂无双走了上前:“我看着她。” 长妤没有抬头,抬脚踏上了铁链,两人踏了上去,铁链微微一晃,稳了下去。 这铁链看来十分特殊,否则这黄泉水肯定将这铁链融化了。 黄泉水底汹涌奔来,寒气杀气凶气直直的往上冲,几乎让人寸步难行。 两人在铁链上慢慢的前行,走到中间,越发显得令人心惊。虽然水珠飞溅,但是两人小心谨慎,时而加快,时而停住,避开那些水珠,然后向前。 后面的人看着他们安安全全,于是也随着向前,就在长妤和聂无双快要到达最后的时候,突然间,大地一震颤抖,铁链剧烈摇晃起来,长妤和聂无双飞快一跃,然后落到对面。 而黄泉瀑布那边,一道激流喷涌,一时之间在上面的人大骇,于是也顾不得那些溅出来的水珠,像箭矢一样的冲了过来。 所有人刚刚到岸,那道黄泉水流就“轰”的一声冲了出去,直接将那铁链都覆盖了。 所有人看得心惊,若是迟一步,肯定就到了黄泉。 周尚看了长妤一眼,道:“既然谢小姐运气如此只好,那么就在前面带路吧。” 长妤正待说话,却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大家回头一看,只见那铁链竟然直接断开,然后“砰”的一声沉入黄泉水底。 这看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段飞惊诧道:“这怎么办,我们要如何出去?” 聂无双道:“既然没法回头,我们就向前走,说不定前方就有出口。” 其他的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所有人继续前行走去,穿过一个地道,又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依旧是玉石铺地,但是除了玉石之外,那些镶嵌在两旁的夜明珠,每个都有拳头大小,而那些摆放的装饰,每一个都精美至极,若是现世,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而紧接着,大家的目光就越过这些绝世珍宝,落到了一面数十米之高的墙壁,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迹。 段飞的目光一闪,兴奋的道:“会不会是那《度亡经》?” 其他的几人一听,都顿时凑了上去,但是那些字迹没有人认得到,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旧字。 聂无双靠近,摸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不会是《度亡经》的经文,若真是那经文,那么那些钥匙又拿来干什么呢?而且,传说中的度亡经根本就无法写出来。而且,这上面的字用的是人的血写的,而且根据深浅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长妤上前,借着珠光,也看出了这些字迹确实是鲜血所写,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颜色已经变了。 长妤的眼睛微微一缩,因为,她发现,这些不认得的字,和在太清神殿中那些玉璧上的字一模一样。 这,难道,这些,都是云晔用血所写? 长妤的目光从上往下,只觉得有股庞大的力量从那字迹中渗透出来,最开始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力若千钧,绝望而疯狂,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疯狂渐渐的收敛,最后到了最后,却是深藏的孤寂。 那些滚滚时光,谁将谁遗忘? 她只觉得心惊,这,怎么可能是云晔所写。 可是为何,那些字迹,就是他的? 而那些人听了聂无双的话,也觉得应该如此,于是也就不再纠结于这洞中的字迹,抓着长妤一起往前。 长妤最后看了那洞中字迹一眼,一时之间有些微的悸动,若是她认得这上面的字有多好…… 九人继续前行,到了地道最后,却又再次分出三条小道。 聂无双提议倒:“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不能一个一个的去找,干脆分为三路,不论找没找到,都必须在三个时辰之后回来汇合,你们看如何?” 段飞看着长妤道:“当然可以,不若将这小姑娘给我带着,我去挑一个去寻找。” 他说着就想去抓长妤,长妤往后一退,聂无双微微一挡:“不可。” “为何不可?”段飞陡然间黑了脸。 周尚上前道:“刚才从那小姑娘手里夺下的十一把钥匙还在你手里吧。” 段飞脸色一变:“你怀疑我?” 聂无双道:“怀疑不敢说,因为这谢小姐和《度亡经》有关,这东西干系重大,还是小心谨慎的好。若是段家主想带着谢小姐走,就把那钥匙给旁人。” 段飞哼了一声:“算了算了,小姑娘这个我伺候不来,你们带着。” 聂无双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兵分三路,我,周家主,谢小姐一路,段家主,宋家主,赵家主一路,其余家主一路,不知可否?” 其余的人点了点头,然后立马蹿进了三条道。 长妤,聂无双,周尚三人进入最左边的一条道,三人默默前行,一路无话。 只是这条地道异样的长,走了许久,却根本不见尽头,而三个人走着走着却感觉到不对劲了,按理说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了,按照三个人的速度,便是数十里也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不见尽头? 三个人停了下来。 这根本不对劲。 长妤现在只想快点走到尽头,她知道重云还在,她只想快点找到他。 她往地道的墙壁上一靠,沉默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就在忽然之间,她突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我们错了,我们一直在绕圈。”长妤道。 聂无双和周尚一起转过头来看着她。 长妤道:“我们在地道中走得根本不是直道,而是在不断的弯曲着,可能现在,我们靠近我们的起点也不远。” 经过长妤这一说,聂无双也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错觉?” 长妤点了点头:“我们一直向前,是因为我们一直朝着黑暗的地方行走,认为其他的地方,那些夜明珠闪烁的地方就一定是墙壁,其实不是。” 聂无双听了长妤的话,于是干脆闭着眼睛,然后试着不再被那些星光影像,然后朝着前方走去。 长妤和周尚都将目光紧紧的盯在他的身上,看着他靠近那墙壁,眼看就要碰到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聂无双竟然穿透了那墙壁 这…… 两个人立马走了过去,这才发现,这面,根本就是空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却不知道是为何。 但是三个人既然得到了这个途径,于是干脆闭上眼睛,以直线向前方行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长妤似乎听见有风声从自己的耳边刮过,空气中传来一缕熟悉的气息。 那是,碧海月茶的香气…… 重云 长妤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猛地转身 周尚立马转身,冷喝道:“想逃?” 他眼底杀光一闪,然后拳头猛地打了过去 聂无双却连阻止都来不及,但是当他的拳头落到长妤的背上的时候,他以为会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但是那一拳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力道。 反倒是他的手掌刺痛入骨。 怎么回事 这一不留神的时候,长妤的身形便消失在远处,聂无双和周尚等人都不敢多作停留,飞快的奔跑过去。 长妤一心疾奔,不知不觉的,那些黑暗的星光顿时一转,一个偌大的空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无数的长明灯璀璨绽放,玉石劈成的地面上,一件带血的黑袍散落在上面。 长妤顿时扑了上去。 那是,重云的衣服 长妤抱着那衣服,然后朝着前方走去。 重云,重云,你在哪里? 聂无双和周尚跟在后面,想要说话,但是任何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而这个时候,又是一道咔擦的声音响了起来,聂无双和周尚迅速转头警惕的看着那处。 “快跑”聂无双一声大喊。 周尚转过头去,只见仿佛闸门打开,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道洪流,然后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 聂无双急忙想去拉长妤,但是长妤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去,聂无双急忙追去,但是刚刚拉住长妤的胳膊,眼前顿时一黑,巨大的压力铺天盖地的袭来,然后席卷着他们向前冲去。 三个人仿佛被漩涡吸入,然后便人世不知。 重云缓缓的睁开了眼。 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九重云塔夜晚的星光。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睁开眼,唯有九重云塔内的星光璀璨照来,方可抚慰那满心的杀意。 他的手指头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强撑着站起来。 他站在那里,满目苍凉,外衫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水冲落,掉在了某个地方,只有雪白的内衫被鲜血染透。 当他抬头看清楚眼前的事物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世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让他愣住了,但是,眼前的所有都让他觉得,无法阻止。 一个又一个的雕像伫立在他的眼前。 这些雕像,都只是一个人,女人。 她垂眸的样子,她侧卧的样子,她微笑的样子,她蹙眉的样子……无数的雕像在他的眼前展开,栩栩如生。 这个女子,是他此生唯一的眷恋。 长妤。 长妤。 还是长妤。 这两个字是从多久开始注入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深入骨髓,割舍不得? 而那些雕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时光,那些原本玉白的质地全部都发黄了,但是,那每分每刻,每个形态,到底倾注了雕刻的人多少的心血? 一瞬间,他眼前划过无数的影像,但是,看不清,还是一点也看不清。 他慢慢的伸手,抚摸上那雕像,当他的手触摸到那玉石的时候,“砰”的一声轻响,那个人像在他的手里破碎成粉末。 他的手抚摸过,每抚摸过一个,那两个字便在心里刻下一道痕迹。 千疮百孔,千刀万剐,唯有那样的痛,才对得上那个名字。 一座座雕像坍塌,坍塌在他的目光里,坍塌在,一个人曾用生命刻镂的时光里。 他站起来,看向前方。 那是另外一座修建在地底的九重云塔。 他看着它,像是看着那冥顽不灵的命运,像是看着那数不清的绝望和杀戮,最终,抬脚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那种气息便愈发的浓重,每走一步,他都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前程。 他站在了塔前。 四处仿佛都是星空,在那样浩瀚的天地里,人不就是一小小的米粒? 但是,唯独他抬起了头。 他看着那扇门,他的手开始颤抖,那种越靠近便越熟悉的气息,那种穿越过天地的气息,透过门的缝隙,渗透出来。 但是,即使前方是死路又如何 这一生,除了她,他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 他终于,推开了那扇门,抬脚走了进去。 埋藏千万年的气息汹涌的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踏进去,突然间脚一软,“砰”的一声单脚跪在地下 他身体的肌肤开始一寸寸裂开,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 那种痛,从灵魂开始被拨开一刀刀的挤进来 他的脸更加的苍白,但是又能如何呢?他站起来,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已望见命运在前。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每走一步,他便留下一道血痕,每走一步,他的身体就颤抖一下。 但是,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稳得像是将天下踩在脚底。 谁不相信他曾经将命运踩在脚底呢? 一层,二层,三层,四层…… 鲜血从他的身体流淌出来,他的肌肤寸寸裂开,他的脚步颤抖着,突然间他的身体往旁边倒去。 “砰”的一声,他倒在地下。 他看着眼前的云塔,然后,再次爬了起来。 那个东西,在前方…… 随着他的前行,他身体的伤痕再次愈合,但是,时光的痕迹默默的显示出来,不再光滑的皮肤,不再年轻的身体,皱纹瞬间布满他的身体,没有人可以想象,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老成这个样子。 墨发慢慢的变白,仿佛枯骨,每一根都是数不清的生离死别。 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 然后,他以为他要死去,但是,看不清的双眼中,他再次往上走去。 第八层…… 每走一步,他的脚下鲜血淋漓,每走一步,他的肌肤又开始恢复光泽,他的容貌恢复,他的白发开始恢复墨色。 第九层…… 他站在了那里,衣上的血仿佛被星光洗涤,变得云一般的白。 他站在那里,仿佛被时光刻镂。 第九层的九重云塔里,只有一样东西。 一本书。 《度亡经》。 他看着那三个字,仿佛闻到了亘古的气息,闻到了,无法相抗。 那是,他给自己写下的命运。 他一步步靠近,然而每走一步,那部书上的东西就开始灌来,他颤抖的几乎抬不起手,他颤抖的,几乎看不见这本书。 他甚至,在心里隐约的害怕。 此生的唯一的恐惧,此生唯一的怯弱,此生唯一的犹豫。 只是因为这本书。 说什么渡亡灵成沙?说什么渡天下无疆?说什么渡山河沧桑? 可,渡,我? 然而,再多的恐惧也阻止不了他伸出手,他终于,将手,放在了《度亡经》上。 一瞬间,前尘往事电闪雷鸣,袭来。 长妤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便看见一道门,高门。 而在重重的门后,她看见一座塔。 九重云塔。 她的心里顿时一惊,而当她转头,才发现其他的八大家族的人也不知道为何被水冲到了这里,他们都已经陆续醒来。 聂无双看着那九重云塔,眼底露出敬仰的光,那是属于云晔的地方,唯有日月星辰可以相提并论。 而剩下的七个人看见那座塔,顿时都兴奋起来 就是这座塔啊 《度亡经》一定在里面 段飞立马从自己的手里掏出那串钥匙,然后对着那道高门的锁孔凑了进去。 “咔嚓”一声,锁落地。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唯有长妤看着那九重云塔,开始慌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可是,她就是害怕,她隐隐约约知道,若是走进去,那么,命运的轮盘就再也停不下了。
可是,又哪里来的命运? 而且。重云在里面啊。 她心中想着,还是走了进去。 一道道铁门被打开,十一把金色的钥匙一把把随着巨锁落地,一道道光从门后面袭来。 而终于,他们站在了最后一道门前面,但是最后一道门没有钥匙。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长妤,聂无双立马想要挡在她面前,却被长妤挡住,她走到那道门前,看着那道门。 她一低头,就发现那道门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汇聚了一颗又一颗的佛珠。 一颗又一颗,她像是心有所感,将它捡了起来。 她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破了,那些佛珠沾着她的血,突然变成了金色。 一颗,两颗,三颗…… 一共两串佛珠。 一串是曾经叶云给她的,最后在洪阳湖的岸边丢失,一串是重云的,被水冲掉后的。 但是,这曾经,属于她和云晔的两串佛珠。 她一颗又一颗的捡起来,像是捡起过去的命运。 然后,那些佛珠在她的手里变成一片金粉,长妤伸出手,将手里的金粉往门上一抹。 “轰”的一声,门无声而开。 而后,星光遍野,天地安静,九重云塔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眼前的这座九重云塔,和大燕的那两座云塔完全不同,即使隔得这么远,但是那种浩淼却依旧让人敬畏。 而在九重云塔前,却是一块又一块巨大的玉碑,每一块碑上都刻镂着字迹,那些字迹是金色的,却并非是什么东西刻画上去的,仿佛被星光刻镂一样,暗地里光华流动,一望心惊。 段飞双眼爆发出剧烈的光芒,他一下子扑了过去,大喊道:“天《度亡经》”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的人都凑了过去。 一瞬间,那些高约数十米的巨大石碑俯视着他们,他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仰视着碑文。 他们的眼底发出疯狂的光 真的是《度亡经》 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因为只要看见它,像是突然被天地的灵光渗透,然后,整个人都超脱起来 他们看见了生死的奥秘,看到了江山的更迭,看到了山川的逆流,看到了轮回和天地 每一个字,都博大精深到让他们一生都受用不尽。 每一个字,都精彩绝伦到让他们忘了自己的生死。 愿求一字而不见天地。 但是,长妤却抬头,看见了那九重云塔,而后,像是有有什么感觉似的,她向着九重云塔冲去 但是,紧闭的大门却将她死死的封锁在外面。 “重云”她大喊着,似乎要穷尽一生的力量。 重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你出来啊 那片天地里风云平静,有星光从他的指缝溜走,然后稳稳的落在那张纸上。 他的指尖落到上面。 然后,他那张已经完全平静的脸瞬间颤抖起来,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和过往铺天盖地的袭来。 一瞬间,那样的汹涌几乎让他承受不住,他的双腿一颤,“砰”的一声跪在地下 他颤巍巍的抬起手,鲜血模糊的手掌,两个字,完整闪现。 长妤。 你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这样的他,这样的往事,这样的你,这样的我,这样的,无能为力 求求你,杀了我…… 是谁跪在那里,一声又一声无望的呼喊? 长妤,长妤…… 是谁在无数的黑夜里无声的呼喊,却始终喊不出这两个字? 我要你从今以后,与天地齐寿,和日月同辉 又是谁一个个字,一个个字,将这句话插入他的心 天地茫茫,是谁绝望的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你为何弃我? 我只愿永生永世忘记你愿,永生永世,不堕轮回…… 可是,又如何忘得了? 以我永生,换你一世。 只求这一世罢了。 汹涌的往事铺天盖地的袭来,穿越滚滚红尘,穿越尘埃光年,落在他的心间。 然后,一道深切的呼喊响彻他的耳边重云 长妤站在门外,疯狂的击打着九重云塔的门。 聂无双没有去看那玉碑,只是看着她。 而这个时候,天地一阵晃动,所有人大惊出声 只见那些数十米的玉碑突然间坍塌 而九重云塔也一阵摇晃。 长妤大慌 重云还在里面,她的重云还在里面 不 聂无双看着那摇摇欲坠的九重云塔,来不及多想,猛地扑上去,将她往后一拽。 而当他堪堪将她拽开,九重云塔轰然倒塌 这座世上最宏伟,最浩荡的九重云塔,从此之后,不在存在。 “轰” “轰” “轰” 在他们的身后,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坍塌,这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终于,彻底的覆灭 “不”长妤一声惊吼 她看着那九重云塔就这样倒在了她面前。 她的重云她的重云 她知道他就在里面,她知道 她痴痴的站在那里,像是失去了魂魄,然后,她像是疯了一样,扑了上去,开始去扒眼前那堆积的石块。 她的重云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聂无双看着她将双手深深的嵌入石块,看着她无望而惊恐的张嘴,一双手全部都是血迹。 “长妤”他几乎再也看不见,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长妤回头看他,一双眼睛含着汹涌的杀意:“放开我” 身后的一切都被摧毁,聂无双张张嘴,看着她,道:“长妤,重云,不在了。” 重云,不在了。 她的重云怎么会不在呢?她还来不及嫁给他,她还来不及给他生一个孩子,等到老去,等到白发生,等到在百年之后相拥沉眠。 “你给我闭嘴”长妤从手里掏出匕首,抵在他的喉咙,“聂无双,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聂无双看着她眼底那巨大的忧伤和绝望。 但是,在一片废墟中,一个雪白的身影却站了起来,他站在废墟中,却像是站在云里,站在星光里,站在绝代风华里。 那双眼睛,穿透时光,穿透生命,穿透轮回,看来。 那是世间无人能及的风华,如同时光。 聂无双一惊:“重云” 可是重云,又哪里有这样的超凡入圣,又哪里有这样的如光同尘? 长妤缓缓的转身,然后,落到那雪白的影子上。 长妤往后一退,脸色大变:“师尊” 师尊师……尊 云晔在这里…… 她的重云在哪里?告诉她,她的重云在哪里 她睁大眼睛,再睁大眼睛,但是,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 然后,在尘埃中,那如星月的身影向她走来。 而此时,其余的七大家族看到他,眼底杀光一闪,刚刚获得《度亡经》洗涤的他们,筋骨根本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七个人的全力一击,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够承受? 但是,那个白衣身影却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给他们。 他的目光,只全心全意的看着那哭得忘乎所以的少女。 七双手携带汹涌的气劲,便是聂无双都禁不住往后一退。 但是,白衣的男子却轻轻的一挥,像是挥去这世间最不值一提的尘埃。 但是这世间谁能经受得住他的一拂? “砰”的一声,那七个身影便直直的摔了出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长妤看着那道白衣身影站在她面前。 她愕然抬起头。 那道目光渐渐的真切起来,渐渐地,熟悉起来。 只属于她的目光。 然后,她看着他的嘴角缓缓的勾起,再勾起,成了三分的似笑非笑。 那是…… 白衣身影对着她张开了双臂。 长妤眼泪汹涌的喷了出来,然而嘴边的笑意却扬了起来,她“啊”的一声轻呼,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扑进你的怀里。 我的师傅。 我的重云。 我的夫君。 这世间,再无任何的人,任何的事物,可以将你我分开。 她紧紧的抱住他,死死的抱住他。 云晔不重要,九重云塔不重要,只要你在,就足够了。 她眼泪止都止不住,忘乎所以的喊着他:“重云重云重云” 只属于她的重云。 云晔也罢,重云也罢,他是谁,根本不重要。 她希望他是谁,他便是谁。 他感觉到她的温度。 他抬起手,颤抖着,轻轻的,覆盖在她的身体上,仿佛怕惊扰了,等到手掌终于真切的触摸到她,他终于,狠狠地,将她扣入了自己的怀里。 他张嘴,又张开嘴,声音就在喉咙,却千回百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因为,怕吓着她。 因为,害怕又是梦。 终于,他喊出了两个字,轻哑的像是一碰就碎。 “长妤……” 我的长妤。 这个世间的你,这个世间的我,这个世间的所哟,当越过生和死,当越过阴和阳,当越过时光,将你揽在怀里,还有什么不值得的? 我的长妤。 仅仅属于我,只此四个字,无憾。 ------题外话------ 昨晚写得忘了时间,等到写完之后,发现将近一点了,然后,断更了~ 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