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为师之道
刑狱司内,海东青正站在帷幕后面,看着属下将新剥好的人皮装起来。【】 这可是重云殿下这么些日子以来吩咐的第一桩任务,自然要做得好些。 不过,送来的两个人,一看都是练武的高手,这样有劲道的皮,一千个人中也很难看到一个。 而此时,他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那个枯槁老太监。 那个老太监年纪已经很大了,脸上都是皱纹,佝偻着背,露出的手指瘦弱如鸡爪,他站在那里,虽然努力控制,但是仍然发着抖,除此之外,他那件太监衣服的下摆,已经流出水来,散发出尿臭味。 海东青心底暗暗摇头,就算是活到耄耋之年又如何,看到这些,还不是吓得尿了裤子。 不过,年纪这么大了,竟然没被吓死,也不愧为经历过三代帝王的人。 这个人是他从皇宫的太监花名册中偶然看到的,听说以前曾经替皇帝端过尿壶,一双手极其的会洗,深得皇帝喜爱,可惜后来的正华帝并没有这个爱好,所以他就被打发去做扫洒或者倒皇宫的尿桶了,整个人都散发出酸臭味。 而海东青让他来清洗刑狱司的刑架。 他看到手下将两幅人皮献上来之后,边转身离开了。 海东青离开之后,立马就将刷子和木桶,帕子扔给了他,将他带到了刑房。 刚刚行过刑的刑房,还有着浓烈的血腥味,长长的桌案上全是鲜血,太过恐怖。 枯槁老太监拿起刷子,虽然他年老,但是不愧是做这行的,动作十分的熟练,而且,每一刷下去都很有力道。 旁边的人也不愿意在这刑房呆,伸手甩了那枯槁老太监一鞭子,道:“好好的洗,如果待会儿来还有一点血腥气和一滴血,就将你给剥了。” 那老太监的的衣服被打烂了,露出嶙峋的背骨,仿佛马上就要碎了,但是他仍然点头,吓得舌头都撸不直:“是,是,小,小的一定遵命。” 那两个人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只剩下老太监弓着背在那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大汗淋漓的擦洗着刑房。 祭祀之事下来,朝政又被迅速的清洗一翻,为了将重云逼上死路,夏侯天和扶恒二人不惜下了血本,去的文武百官和重臣,一共有七十多个,但是到了最后,死了五十多个人,只有二十来人留着性命,而这二十来人中,大多数的人都被火势波及,其他的不说,脸上留下伤痕的,大概就有七八个。 因为在祭祀上完全是重云把握全局,所以消息倒是完全没有露出来,但是官员一下子消失那么多,几乎所有的奏折全部被堆在了重云面前。 长妤跪坐在旁边,翻开奏折拿起朱笔,眉头微微皱起:“年前的雪灾已经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现在江南也未收成,现在那里的洪灾又造成了一万多名百姓流离失所。而且,明明看见年前雪深,春来天气不同以往,便要早做准备,赶快将人群迁走,那些官员都是吃干饭的吧” 重云本来在翻着奏折,听到她这句话,抬起头看她。 长妤感受到重云的目光,本来毫不在意,但是过了良久,却见重云还是未将目光转开,于是抬起头来,只见他目光虽然看着她,但是神色微微渺远,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 她心里不由一跳,这样的重云,看起来像是被一阵风一吹就会飘散似的,她忍不住开口:“师傅。” 重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财王。” 长妤被这样轻轻一点拨,立即明白过来,她怎么将这个人给忘了。 她将奏折拿着坐到他旁边,道:“现在官员紧缺,倒是可以这样做。西北那边贫瘠之地,倒不如将这地方给那财王,我们只要每年收取一定的钱财,多的给他,但是他必须保证那边的安定。” 重云一双潋滟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长妤眼睛闪烁着:“你看,或许刚开始他会亏点钱,但是按照他的管理,过个三五年,一定不是问题。以他在江南的财富,西北的人一定不会有饥荒。你说,好不好” 她说完一会儿,却没有听到重云的回答,于是转头看他。 两个人贴的极近,重云的容颜宛如拓在眼底,长妤几乎被这样的容色逼得窒息,但是在这之外,她却又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男子,和初次得见的人完全不同,仿佛,那种阴森诡异的痕迹已经淡去,她竟然从他那黑的不见底的深邃眼眸里看到了明山净水。 长妤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轻轻的一碰。 很轻很轻,轻的却像是尘埃落地。 重云却缓缓的开口:“很好。都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但是却仿佛还有一句未曾加上,只要是你说的。 而说完这句话,重云便轻轻的靠在了椅子后面,他神态疏散,拿着东西,低眉如月。 长妤突然很想靠过去。 她站了起来,然后推开了门,似乎有点太热了。 这件事过后,祭祀的事便被以“国师造反”为由定罪,官员死亡太多,做了抚恤工作后,重云便开始着手准备官员补充的事。 “科举提前”长妤看向重云。 重云道:“是。” 长妤道:“可是一旦科举补充官员,而这些官员所在职位又多机要,是否有些不妥新老官员的冲突一旦爆发,那么整个朝政可能都会瘫痪。而且,哪怕从乡试开始,选拔出来也至少要三个月,时间太长根本等不得。” 重云闭上眼,将手中的书卷在手里一搭:“自然等不得。此次祭祀,那些年纪大的文官就没去,剩下的人马,便令他们在一个月内办妥。” 长妤瞬间觉得,这是要将那些文官逼死的节奏啊。 但是就算逼死,恐怕也比真死好。 而刑狱司的人马也不断的禀告上那些老家伙的抱怨。 什么忙的连崩尿的时间也没有了,什么眼睛已经肿的完全合不上了,什么死过去又被救回来了。 长妤在旁边听得打瞌睡,重云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不过毫不在意的讽刺一两句:“这些老家伙看来还能将时间缩短些。” 而此次,趁着这次朝政大换血,重云干脆将大燕以前的官员制度再次一洗。 便是长妤都觉得,重云这个人若是作帝王,倒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是,而除此之外,重云仿佛又在调动巨大的财富,这财富并非来自国库,而是本来就属于重云的,长妤也没在乎,倒是很想知道这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重云冷笑道:“你倒真以为你那所谓的云晔国师真的是一尘不染的” 长妤顿时瞪大了双眼:“他的” 重云道:“太清神殿下面的东西,岂止是富可敌国可以用的” 长妤愕然。 最近和重云在一起,她甚至都不大计较计较以前云晔的事情了,因为,那个人的身影开始淡了。 既然重新来过,何必再去纠结以前的事呢 科举的事情浩浩荡荡的开展开,一瞬间晋城涌入大批的俊杰,而知道此次可以一跃进龙门,那些士子简直恨不得将后背插上翅膀,因为若是按往常的规矩,便是状元,最好也得从县令开始做起,但是这番选材,除了从地方调拨有政绩的老官外,很大一部分要从这些人中选出,说不定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官,可以少奋斗十多年,哪能不让人心动。 而一时之间,晋城纸贵,自荐之人络绎不绝。 而此时,刑狱司的大统领却禀告来一桩事。 重云勾了勾嘴唇,修长的手指转动了酒杯:“你说,那个小子骂本殿” 那大统领将自己的头颅放得更低了些:“是。殿下,那小子一到晋城,便跑到晋城最高的摘星楼,然后破口大骂您。” 重云点了点酒杯:“骂什么了嗯” 那大统领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埋到地下,心中诅咒那个书生一百遍:“他骂您,骂您” 他还是说不出来这些话,干脆将准备好的东西全部呈了上来。 这些东西都是那书生骂的话,那书生看着虽然过于年轻,但是骂的端得是锦绣文章,朗朗上口,而所谓读书人,都是有点奇怪的“骨气”的,于是瞬间,他骂的东西便被好事者给记了下来,然后在众人中间传阅,见者无不叹一句,真乃绝世好文章也 长妤看着那大统领可怜的样子,于是叫他出去,打开那绢帛来看。 她看得眼睛发亮,眼神带笑的看了重云一眼,道:“一两美色佐酒醉帝王之榻,九分恶毒下菜死天下之道。唔,师傅,这个人说得简直太没有道理了,你哪里是一两美色,简直是十分呀。” 重云听她这样调侃,眼神一眯,长妤立马觉得自己后背一麻,然后迅速的往外面走去,但是刚刚一迈步,便被一股力气扯住了她的腰带。 重云冷笑:“真是不作不死的丫头” 长妤立马不敢乱动了,但是服软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重云一勾,直直的倒入他的怀里。 重云慢条斯理的勾了勾嘴唇:“信不信为师将你剥光了” 长妤红着脸骂道:“哪有你这样的师傅” 重云的手探入她的衣服里,咬着她的耳垂:“哦丫头难道不知道为师的为师之道” 长妤按住他那只乱动的手,一张脸红的像是快要滴血一样:“不知道。” 重云轻轻地笑了一下,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为师之道,只有两字耳。cao,你。” 长妤浑身一哆嗦,这般、这般粗俗的话 长妤蜷起了脚,只觉得全身烧得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了。 重云看着她羞得无地自容,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而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长妤急忙从重云怀里挣脱起来。 重云不悦的道:“谁” 外面的海东青颤抖了一下:“属下只是想来告诉您,扶恒的尸体已经处理好,现在该怎么办” 重云正没好气的,听了这句话,冷笑:“养你们来作甚这些事还需要来问我” 外面的海东青“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长妤看着重云道:“海管事不问你问谁你这脾气发的也太没有道理了。”
重云冷哼一声。 长妤对着海东青道:“海管事,那两人的尸体,摆在城墙上三天,让人日日唾骂侮辱,记住,侧重点不是他们二人,而是他们的家族。” “是。”海东青应了一声,在外面抖着袖子擦了一下汗,心中也愈发的惊讶,他们的殿下竟然这般任这少女说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脑海里微微一过,然后便退了下去。 殿下的一切事情,不要管,不能管。 他退了下去,长妤看着重云的样子,问道:“师傅,那个骂您的书生如何处置” 重云侧目看她:“胆大的人,本殿向来比较感兴趣。倒想看看他的胆子又多大。” 长妤知道,重云那臭脾气又来了。 第二日,长妤便和重云一起前往摘星楼。 重云看着眼前的马车,声音尖利起来:“你让本殿乘坐这辆破马车” 长妤看着他那一副嫌弃到头的样子,道:“难道你要乘着那辆马车招摇过市殿下,您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您去听别人骂您了” 重云冷哼道:“有何不可我又岂是在乎他人评论的人那书生不是胆大吗那么本殿就看看,这个小子又多么胆大。” 长妤道:“好,您要去乘坐您的宝马香车,您去。” 长妤说完钻进了马车,一个男人,比个女的还矫情,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 重云冷哼一声:“你这丫头。” 他的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屈尊降贵的钻进了这辆他所说的“破马车”。 长妤的嘴角急不可查的一勾。 马车缓缓的行起来,不一会儿,便通过大街前往摘星楼。 摘星楼位于晋城之西,一直都是晋城最高的楼,而两人到达那里时,摘星楼下已经挤满了马车。因为下雨,所以场上撑了许多大伞,伞下全部是奋笔疾书的文士。 因为长妤的这辆马车并不起眼,所以倒是没有人在意。 长妤将帘子掀开,向摘星楼上看去,摘星楼上面站着一个青衣士子,年纪大约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还有未散的稚气,摘星楼的栏杆上面,已经摆了一圈的空碗。 那书生端起一个粗碗喝了一口,然后蓄积出来的力气瞬间喷了出来:“伪临朝者重云,性非和顺,实则卑微。起于帝后宫之中,未曾奉主,便已祸国。巧言令色,杀生无道。世所谓伐无道者天下必诛,行无道者万人唾骂,而今媚宠于上,布杀于下,天必伐” 他这一口气憋着舒畅出来,真真是精彩绝伦好文章 长妤正听得入神,心中暗道如此才华,恐怕大燕也未曾有过,却陡然听到那书生轻轻的说了一句。 “让人写了三个月一口气就骂完了,这一千两银子啊一千两银子。” 他的声音极小,仿佛颇为rou疼,一副捞起袖子要卖rou的语气。 长妤顿时就笑了起来。 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才华四溢,凛然不可欺的少年,但是现在瞧着,怎么一副市井小人 这人的目的到底是干什么 她转头看了重云一眼,见他闭着眼,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长妤正在思考着,那边好事者已经凑上前来,对着长妤道:“真是说得好文章啊。” 长妤点了点头:“嗯。鞭辟入里,入骨三分。” 那个人点了点头:“是啊,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已经骂了四天了,早上日出就骂,日落便停。这么多天话都没有重复过。老朽活了这么久,还没看见过这样的人。” 长妤想起那个小子说的话,点了点头,不语。 而这个时候,一道平静的声音透过车门传了出去:“骂得好。” 这声音朗朗,十分平稳,低沉如琴弦,传入那书生耳中,那书生顿时一喜,骂了这么多天,终于听到一个应和了,于是高兴的道:“好好好我胸中尚有数不清的骂语,就等着悉数倒下来。” 长妤转头看着重云,他还闭着眼睛,但是听到书生的回答,缓缓开口:“哦不知若是你口中的那jian邪之人来到你面前,你是否还能如此骂” 那书生意气飞扬的大喊道:“自然我就是要骂那个jian邪小人,真是千古第一狠毒之人,jian邪之人,颠覆朝政,天下皆当诛” 重云突然拍了拍手。 重云拍手的刹那,车门便被打开,重云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般容华,国色无双,天下除了重云怎会有第二人。 重云淡淡开口:“将他给本殿踢下来。” 那书生“哎哟”一声还没说完,便被一直在后面的刑狱司的人一脚给踹了下来。 “不要脸不要脸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那个人一脸要死了的感觉。 但是他却没被摔成rou饼,而是砸在地下,摔得屁股似乎都要裂成几瓣。 重云嘴角勾起三分似笑非笑:“来,骂给本殿听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