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天有眼，为何不辨善恶源
“怪，力，乱，神”子不语。 唐羽家里的父辈都是读书人，从小教育唐羽的便是圣人之道，那神灵之言素来都是被定为无稽之谈。 但是如今的日子，唐羽却想起了神灵的怒火，在唐羽以往五年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天灾。灾难是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始的，原本七天的梅雨季却是维持了足足三十几天。 刚播种下去的种子，在一季的雨天的全都是烂在了土里。不管播种下去的是什么，都无所收获，种子溃烂在泥土里，山石也是被浸软，泥石流不断。 而后便是旱灾，烈日高照，整整一季，滴雨未下，田里的作物全都是死在了大旱下，就连山间田地里的稗草也是变得枯黄。 “作孽啊！”这是唐羽记得这是自己老祖母，和许多人所说的话，从他们口中得知，朝王主，宠溺妖孽，大兴土木，更是不尊神明，听从了妖妃之言，推倒了庙宇寺观，驱逐和尚道士。 民间流传，妖孽作乱，王主不明，天降罚戮。 天灾之后就是人祸，流寇作乱，瘟疫蔓延，原本唐羽以为楚家素来行善，而且远离繁华喧闹，便是可以躲过这一劫，但是人心总是难以窜测。 若是没有天灾，唐羽本来本身是大户人家的独子，本该有着丰衣足食十分幸福的童年，可是，在一个飞雪漫天的冬日，一伙流寇闯入了他家。 被母亲藏在石堆里的唐羽活了下来。 …… “昨日东边王家老爷子老来得子，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这老道想要找个道士取个名，顺便算一下日后前程，却不料这道士开口就说这王家儿子活不过一月，气的那老爷子差一点就缓不过气。小楚子你瞧，这老道士又被人砸了摊子了。”秦户在唐羽耳边念叨。 不远处就是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正在砸着一个老道士的算命摊子。 说话之间秦户扯着唐羽朝着人群中挤，想要一看究竟，但却招来了一旁人穿着锦衣玉带的公子呵斥声；“哪来的小叫花子，赶快一边去，弄脏了你爷爷的衣服，小心打断了你的狗腿，去去。” 说话之间，那公子身边的几个家仆就一脚将秦户踢开，顿时抛到一旁，那秦户口中闷哼，脸色有些潮红，怒狠狠的看着那公子哥。 这公子一看，顿时心中来气，小小个小叫花子也敢这般横，当即大声喝道；“好你个小家花子，还敢等你大爷，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这公子话一出，唐羽就暗叫不好，拉着秦户拔腿就跑，一溜烟就没有了人影。 看了看四周，确定那些个人没有追上来，唐羽才喘着大气拉着秦户坐在一旁休息，然后看来看脸色苍白的秦户言道；“你没事吧？那些个狗腿子踢得不轻。”唐羽十分的担心这秦户，自从八年前家道中变，唐羽就落到了要饭的地步。 随后就认识了秦户，秦户与唐羽随着流民流转了诸多地方，终于在这个小镇之中落下根脚。一呆就是七年，如此的秦户十四岁，唐羽十六岁。 但是看起来十六岁的唐羽瘦削的身子完全比不上十四岁的秦户壮实，若是年纪调换一下才是差不多。 秦户听出了唐羽口中的担忧，摆了摆手说道；“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当年你小子替我挨了那野狼一爪子都熬下来了，我这一脚还怕活不下去？不用担心，不过那小白脸找个时间老子定要做了他，烧了他全家，呸，什么狗东西。” 唐羽摇了摇头，此时的秦户眼中闪烁着如同孤狼，或者说是野狼一般的光彩。 入夜，方才歇息的唐羽被一阵阵的咳嗽声吵醒，随后看了看秦户，只看秦户此时难受的捂住胸口，脸色发红，口中不断的咳嗽。唐羽见状，就知道不好，摸了摸额头，guntang的很。随即抱起秦户拔腿就朝着破庙外面跑。 瘦小的身子此时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唐羽和秦户一直居住镇外不远处的破庙里，这破庙地处偏僻加上荒郊野岭，很少会有人。这也成了唐羽和秦户遮风挡雨的地方，唐羽口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是脚下却没有一点放慢。 终于，看到了一家药铺。 唐羽连忙背着秦户焦急的敲响了这药铺大门，口中还大喊道；“大夫，大夫，快开门啊，大夫，救命，大夫，大夫。”唐羽口中带着哭腔，此时的秦户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弱，一直以来，唐羽都把秦户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 秦户讨来馒头，可以骗唐羽说自己吃过了，然后看着唐羽吃时一个人偷偷的在一旁按着肚子咽口水。秦户积攒着铜钱，可以自己一个字不花，但是在大年夜的时候，特地跑去买了一件最便宜的衣服。 虽然衣服很便宜，但却是送给唐羽的新年新衣，唐羽不想失去亲人，不想再有人为了保护自己而离去。就像当年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父亲，祖母，管家所有人一个，一个的倒在自己眼前，但是自己却只能捂住嘴巴，颤抖着身子，无声的哭泣。 咯吱。 药铺打开了门；“谁啊，大半夜的，都不用歇息吗？” 那大夫一看是两个小叫花子，直接脸色一沉，啪的关上了门。 唐羽见状，立即砰砰的再一次敲门，此时那门中大夫喊话道；“小家花子，你要是再敲门的话，小心老夫不客气，滚滚滚。” 一连三个滚，未曾使得唐羽胆怯，随即唐羽喊话道；“大夫，求你救救我弟弟吧，小的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德的，求求你了，大夫。” “老夫自己开个药店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还要你一个吃白饭的干嘛？赶紧滚，老夫要休息了，要是再打扰老夫，别怪老夫不客气。”说完，那药铺之中再也没声音了。 唐羽知道已经没可能，直接背起秦户朝着下一家药铺，但是，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全都是一样。秦户难受的抬起眼睛，撤出难看的笑，对着唐羽言道；“小羽子，不要再求了，没用的，这世道，好人是没用的，乖，我没事，我们回破庙，我好困，我想睡觉。” 唐羽一听秦户想要睡觉，就知道不好，连忙抹去眼里，大声说道；“不困，小虎子你不要睡觉，和我聊聊天，你不是说想要丽春阁的姑娘吗？你醒醒，等会我就带你去看漂亮的姑娘，求求你了，不要睡觉，你要是睡觉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哭着，吼着，月明星稀的夜，静悄悄的街道没有任何人，除了秦户和唐羽。 “小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这朋友命该如此，不要强求了。再说了，他心脉已断，就算是神仙也是没有回天之力了。”不知何时，白日那算卦的老道士站在了二人旁边，邋遢的装扮，结块的头发，还有破了好几个大洞被竹竿撑着的仙人指路的布条。 看到老道，那如豆的黑眼睛陡然发出了炯炯的光亮，唐羽突然觉得，一抹光亮出现在了黑色的世界之中，唐羽想要抓住这光，“求求你，老神仙，求求你救救小虎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突然地，唐羽擒住了老道士的衣摆，死死不放开，“求求你了，好人有好报的，求求你了。“唐羽抱着这个身穿道袍的男子，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浮木。 秦户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唐羽看着这个无动于衷的道士，突然发癫一样的起身，然后朝着道士嘶吼；“老道士，你赶紧把小虎子救活，不然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咳咳，小羽子，不要吵了，没用的，你过来，我有话要说。”秦户抬眼看了一眼老道士，有气无力的对唐羽说道。唐羽听到秦户叫自己，立马停下了嘶吼，跑回了秦户身边，抓着那一只手。 “小羽子，我们认识已经八年了，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你要是女的多好。不过你都是我秦户的好兄弟，那小白脸的一脚太狠了，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下贱人就该如此的命运，下辈子，我想当一个执掌生死的人，想杀谁就杀谁，咳咳……” 看着秦户那嘴角咳出的血渍，唐羽连忙按住，哭道；“不要说话，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你不会有事的，都说好人有好报，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呵呵，小羽子你想的太多了，若是善有善报，那你为何会落得家破人亡？若是恶有恶报，为何谁有恶霸当道？小羽子，你答应我，你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用什么方式，你要活下去，答应我，答应我……” 看着秦户那狰狞的脸，鼻孔，嘴巴不断溢出的血，唐羽连连点头，眼泪已经模糊了眼睛，不断的说着好，好，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爹不要我了，娘不要了，祖母不要我了，现在你也不要我了，我恨你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贼老天，你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唐羽抬眼看着天际，口中嘶吼着，不断的嘶吼着，骤然，似乎一口气卡在了唐羽的喉咙，眼前一黑，就直接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一旁的老道摇了摇头，夜幕之下三道人影就这样如同了静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