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渡河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士也。 庐江城内留下三千士兵守城，李奕带着剩余部队继续向南追击，桐城已经是人间地狱，尸体遍布整个县城的街道，粮草金银已经被抢劫一空，尔后一把大火将桐城烧了个精光，等到李奕赶到桐城时，尸臭传遍数里，为了避免疫病的横行，李奕不得不留下一部分人马收拾残局，将那满城的尸体挖坑掩埋。 贼军过境，留下的只有死亡和绝望，李奕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一路上遍地是残垣断壁，沿路的村庄被付之一炬，所过之处毫无人烟，原本繁华的江南犹如鬼蜮，此时已经到了梅雨季节，按照往年的光景，此时正是百姓们在田里劳作的时候，可反贼过后十室九空，哪里还有人去田里面耕作，良田里的野草肆意的疯长，让这繁华的江南地区显得格外荒凉。 李奕所带万余人马在道路上绵延数里，阴雨连绵，士兵们显得格外的沉默，故而李奕所在的中军显得格外热闹，不时有斥候把最新的消息传递给李奕。 “报，大人。”一位斥候策马飞奔至李奕所在的中军大声吼道。 “说。”李奕定声说道。 “大人，前方五十里乃是大沙河，贼军已经将河边渡口拆除，并在河对岸布防，看旌旗数量，人数超过五千。”斥候并不下马，直接在马上回禀道。 “传令下去，距离大沙河五里地下寨。”李奕听完对身旁的传令兵命令道。 “大人有令，大沙河边五里地下寨。”传令兵调转马头往部队的两旁奔去。 传令兵的声音在队伍中来回飘荡，整支部队纷纷加快了步伐，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大沙河边。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有安营扎寨的详细办法，而军中的王允成乃是老行伍，对于安营扎寨自然是轻车熟路，李奕所在的中军在整个营寨的中后方，安营扎寨中除了搭建帐篷之外，最重要的是和前后左右各路兵马建立通信往来，中军的旗帜立起来之后，通过旗语与各营主将沟通信息，一旦发生袭营，中军能有效的指挥各营进行支援。 一番忙碌，已经是日落时分，阴雨连绵，走了一天的士兵们开始埋锅造饭，顺便烧锅热水烫烫脚，解一解一天的劳累，一时间，整个营寨炊烟袅袅，颇有几分江南的烟雨之气。 士兵们可以安心等饭吃，可李奕还没等上一口热水，就领着王允成和许忠前去大沙河边查看敌情。 “大人，你看对面就是敌军的营寨，看这炊烟的数量，人数可能在五千人左右。”李奕等人纵马驰骋，五里地也就一马鞭的功夫，来到河边刚好赶上敌军正在埋锅造饭，有经验的将领可以通过炊烟的数量大概估算出军队的数量，刚好王允成就有这样的眼力，王允成指着河对岸的营寨说道。 “看来对方不是易于之辈啊，想过这大沙河看来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啊。”李奕看着对岸整齐的营寨，心里暗自担心。 “想解那潜山之围，必要过这大沙河，看这样子对方是铁了心要把我们拦在这河边上啊。”王允成在一旁附和道。 “这河上的渡口已经彻底被封死，想从正面渡河肯定难如登天，咱们只能正面强攻吸引敌方兵力，然后派一支骑兵侧翼偷袭，可能还有一丝成功的希望。”许忠对于正面渡河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若是放弃正面战场，则太小瞧了敌方的将领了。 “渡河，渡河，走，咱们向上游看看。”李奕没有明说，但心里知道正面强攻的难度太大，如果兵力全部耗光在这大沙河边，就算渡了河也于事无补。 李奕、许忠、王允成领着亲兵沿着河岸一路急行，江南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连日的阴雨天气让大沙河的河水暴涨，原本不过十余米的河道增加了数倍有余，河水变得越发湍急，给渡河增加了极大的难度，李奕沿着大沙河河岸奔走十余里，丝毫不见河水有变缓的迹象。 “大人，回去吧，这雨越下越大了，身体要紧。”王允成看着越来越密的毛毛雨，对着李奕说道。 “走，再去前面看看，我就不相信了。”李奕摸了摸脸上的水珠，不甘心的说道。 李奕等人调转马头继续向大沙河下游驰骋，一炷香的功夫，李奕等人又跑了数里，眼前的景象却让人欣喜，随着河道的逐渐宽阔，河水的流速也逐渐变缓，继续往前走，一个巨大的河滩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李奕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河滩说道：“天无绝人之路，这地方如何？” “派个人到河中试试河水的深浅。”王允成也注意到了眼前的景象，大沙河在此形成了一个喇叭状，急速飞奔的河水好比那用光力气的牛马，在这个喇叭口一下放慢了脚步，变得迟缓起来，但一切还要等士兵亲自到河水中一试方可安心。 一旁的铁牛听到王允成的话语，不等李奕发话，直接驱马奔下河堤，铁牛并不下马，试图直接乘马渡过大沙河，可一人一马走到河中央时，河水一下变深，马匹受惊立即往回，马背上的铁牛不得已只能下马，改用步行蹚水过河，走到河中央最深处，河水淹没了铁牛的腹部。 “大人，可以渡河。”铁牛在河中蹚了一个来回后兴奋的对李奕等人说道。 “好，上来吧。”李奕对着铁牛招了招手说道。 找到了渡河的地点，李奕等人也就没有再耽搁，梅雨季节，太阳一落山天就立马变黑，好在是回头路，李奕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中军大营。 李奕一行人回到大营时，营内士兵已经吃完饭开始休息，大营内除了部分值夜的士兵，所有士兵都不准走出自己的营帐一步，此时的信息传递极为原始，如果营帐内发生sao乱，极容易引起整个大营的哗变。故而就算一军之主的李奕，要想进军营，也必须是通过数道禁制。 “你们先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到我帐中，咱们边吃边聊，好好合计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进到中军大帐，李奕解下湿漉漉的披风，对许忠和王允成说道。 饭是普通的糙米饭，菜是最简单的酸菜炖猪rou，李奕一直提倡在战时军官和普通士兵的伙食待遇并无差异，这一举动开始自然有收买人心的嫌疑，可时间一久，士兵们对于这个能同甘共苦的文官感觉也越发的亲切。 “这是大沙河，这是咱们的大营，这是咱们晚间找到的渡河位置。”李奕端着饭碗，用手中的筷子沾了水在大案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我们能找到这个地方渡河，对面的贼军也不是傻子，应该也会防范咱们从这里偷渡，如果敌军等我们半渡而击，非但不能起到奇兵的作用，反而折损兵马。”王允成停下嘴里的咀嚼，用手指着下游的渡口说道。 “王将军说的没错，虽然河流下游可以勉强渡河，但渡河的速度肯定不会快，只要对方有所防范，偷渡的队伍很可能全军覆没。”许忠吃饭一向比较快，此时已经放下手中的碗筷，俯身在大案上说道。 “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我的意思是，咱们在正面强攻，吸引敌方的注意力，然后派一支精兵从下游偷渡，咱们正面打的越凶，偷渡的人就越安全。”李奕索性放下手中的碗筷说道。 “我们正面强攻抢占了对岸的阵地，敌军主帅必定倾全力把我们正面部队赶回河里，此时若有一支部队偷袭敌军后营，则敌军必定大乱，所以时机的把握最重要，若是这只奇兵渡河早了，敌军肯定有所防范，若是渡河晚了，就算偷袭也于事无补，根本奈何不了敌军大营。”王必成一下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一正一奇，必须配合默契方能让大军顺利渡河。 “不错，我的意思是许忠从军中挑选一千精兵，最好是水性好的，而王将军带领大部队正面强攻，咱们以铳声为号，只要我这边铳声一响，许忠就带人渡河，尔后咱们两面夹击，定可一举击破敌军。”李奕说完望着两人。 “那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许忠是个急性子，不等李奕发话直接问道。 “事不宜迟，潜山城的百姓还等着我们，我计划明天下午天黑前行动，明日上午，许忠在营中挑选精兵，王将军则带人沿途搜寻渔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征调当地渔夫，凡有不从者，军法从事。”战争就是将能调动的社会资源全部集中到一点，临时造船已经来不及，李奕只能紧急征调当地的渔船。 “遵命。”许忠和王允成向李奕领命道。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咱们争取赶到潜山城下。”李奕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鼓励道。 许忠和王允成离开后，李奕一人在帐中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以往都是守城，以逸待劳，此次是野战而且前方隔着一条大沙河，战争难度急剧增加，这让李奕心中颇为忐忑，心中暗自盘算，尽可能的想到明日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不过一天的行军让李奕体力上消耗过大，一盏茶后，李奕就进入睡梦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