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纳头便拜
“叔父,这姓李的太不是抬举了,第一天审案就驳了我的面子,这不是打我的脸,这是打叔父你的脸啊。”案子一审完,吴良德跟刘司户来到吴县丞的值房内诉苦来了。 “大人,确实得想个办法灭灭他的威风,否则他还不知道这蒙城县内谁说了算呢。”刘司户附和道。 “做错了事就得受罚,你们既然是犯了错那就老老实实认罚,至于说这蒙城县内谁说了算,不是靠嘴巴而是靠实力。”那吴仁建倒是沉得住气,慢条斯理的说道。 “一个月俸禄算个屁啊,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吴良德见吴仁建压根就不想追究,心中颇为恼怒。 “咽不下也得咽,再有一个月就是秋粮征收的时节了。你们想出这口气还不容易嘛?”吴仁建不愧是老jian巨猾,一年一度的秋粮征收关系到一个官员的考核,而收粮的过程全靠县衙内的这些吏员来搞定,若是这些个吏员不配合那这一年的秋粮铁定收不够。 那吴良德和刘司吏都不蠢人,原来吴仁建想拿收税这件事情逼李奕就范,心里感慨道:“姜还是老的辣。” “下去吧,仔细干活别被他抓住把柄。”吴仁建见两人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不留两人继续在自己的值房内,挥手让两人离去。 “有点意思,引而不发,你这是打草惊蛇还是投石问路呢?”吴仁建往那椅子上一靠,自言自语的问道。 李奕通过一场官司宣告了自己的到来,犹如一颗石子掉进了蒙城县这谭死水,打破了多年的平静,百姓听了欢欣鼓舞新到的县令第一天审案就把衙门内的人给办了,那以后告状不是有点希望了嘛,不过公门内的则多少嗤之以鼻,纷纷说道还是太年轻了啊,不过蒙城县尉凌钢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了一点小想法。 凌钢自担任本县县尉开始就被县丞吴仁建稳压一头,县尉主管刑狱本是一等一的肥差,可凌钢完全被架空,抓捕犯人有吴良德这个捕头负责,文书往来由那刑房刘司吏负责,两人仗着有吴仁建撑腰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自从上任之后是受尽了窝囊气,这时听到新任知县第一天就把这两个人给收拾了,心里自然痛快万分,中午吃饭之时叫上自己的亲信到酒楼喝上一杯。 “大人,看来这新上任的知县和那吴扒皮不是一路人,咱们等的机会来了。”那亲信给凌钢倒满酒杯后说道。 “先等等,毕竟我们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不能轻易放过了。”凌钢此时心里虽然欣喜万分,可还没有失去理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千辛万苦收集证据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嘛。”那亲信见凌钢下不了决心,心中甚为忧虑,所谓亲信无非是跟着大哥有rou吃,现在有一个喝汤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了。 “我们眼下掌握的证据还不充分,我怕不但扳不倒吴仁建,反而提前暴露了目标,那就功亏一篑了。”凌钢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不慎重。 “大人,眼下那新任知县刚到蒙城,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手里的这份东西刚好给那三把火凑点柴火,要是日子久了那知县说不定也被吴仁建搞的畏首畏尾,那我们纵使找齐了证据又有什么用呢?”那亲信还是不放弃劝说。 此时的凌钢陷入了一阵沉思,这件事成了以后自己就是蒙城县的四把手,刑狱大权就全回来了,若是这事败了,只要那新任知县把东西往吴仁建手里一交,那自己以后在蒙城县可是没有立足之地了,天人交战,反复权衡,终究是对权利的欲望大过了对失败的恐惧。 “罗明,此事关乎重大千万不可马虎,备好东西我们找机会给那李奕送过去。”凌钢说完干了杯中之酒。 “好,大人,小的一定不负所托。”那罗明陪自己的大哥干了一杯。 一个上午就审理了许忠一个案子,下午不由加快了审理案件的速度,好在有吴为这个师爷在,一路指点把积累了许久了案子清理完毕,吴为对那大明律法是了然于胸,各种案例是引经据典,就连衙门内的一干老书吏也挑不出毛病,把个李奕惊了个目瞪口呆,李奕这个时候很想问一句你真的是一个落魄书生? 忙碌了一天,下堂之后李奕不想在衙门内吃工作餐,回内堂换了常服叫上吴为和小六子,上街吃大餐去了。 晚上的蒙城县比白天差不了多少,从县衙后面小门出去,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就到了繁华的大街之上,整条街上是灯火通明,卖零嘴的、卖唱的、卖小玩意的在街道两旁连绵不绝,而此刻城管这个富有战斗力的群体还没有诞生,故而并没有人驱赶这些趁着夜色讨生活的人。相比于这些小打小闹,有的店家为显豪气,特意在店门口挂上一长溜的灯笼,把个蒙城县的夜空照的通亮。此时此刻叫卖声、吆喝声、争吵声有让李奕感觉回到未来逛夜市的错觉,因为李奕压根没想到明朝人的夜生活是如此的丰富多彩。但一想到不久之后李闯南下,兵锋所指无不生灵涂炭,蒙城县当然也不能例外,这些安居乐业的百姓将和城外的流民变得毫无二致,李闯将裹挟着这些可怜人又去洗劫下一个城市。更加可悲的是十年之内,建奴南下,人民拿起武器奋起反抗而遭到了疯狂的屠杀,整个江南地区是十室九空,百里无鸡鸣,华夏文明为之折断。想到这里,李奕心中为之一痛,毕竟眼前活生生的人和史书上的一句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几个冰冷的字要动人的多。 “大人,是否身体不舒服,要不暂且回去,改日再来逛?”一旁的吴为见李奕神色黯淡,关切的问道。 “无妨,兴许是今天审案劳累过度,找个地方先吃饭,休息一下便好。”李奕自然不能把心中所想告诉吴为,要不然那也太惊世骇俗了,故而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一旁的吴为听到如此一说,也就不再追问,随意找了一家馆子点上几个好菜,三人一边欣赏蒙城县的夜景一边吃享用这难得的美食。 三人享用完美食,临结账时吩咐店家打包几只烧鸡,小六子和吴为以为是当夜宵用,心中虽然觉得这大人的胃口也未免太好了吧,刚吃完晚饭就惦记上晚上的夜宵了。 出了店门,叫小六子拎上烧鸡打道回府,可走了一阵小六子和吴为发现并不是回县衙的路。 “大人,咱们这是去?”吴为疑惑的问道。 “哦,今天那许忠无罪释放之后被送往医馆医治,我就想着买两只烧鸡给他送去,让他补补好尽快康复。”李奕解释道。 “哦,大人如此看重这许忠?”吴为这个时候心中纳闷,许忠一届草民,而李奕乃是堂堂朝廷命官,深夜拜访难免有失身份。 “路见不平能见义勇为打抱不平,这是有心,关键是他身手了得,那张大奎也算个练家子,可在他手下过不去一招,这是有力,如此有心又有力的人如何不能看重?”李奕笑着问道。 “大人高见。”吴为拜服道。 就这说话的功夫,三人就到了医馆的门外,进了门那医官听说知县老爷到访赶紧出来迎接,李奕说明来意,叫那医官前面带路到那许忠的病房之内。
“怎么又要换药,不是才刚换过了嘛?”屋内的许忠听到开门声,故而问道。 “放肆,知县老爷特意来看望你,休得聒噪。”那医官听到许忠说话,赶紧对那许忠呵斥道。 “无妨,无妨,许壮士可好些了?”李奕进了门后笑着问道。 那许忠一看到是李奕深夜前来探望自己,顿时是又惊又喜,不顾身上的伤势就想从床上爬起来给李奕磕头。那李奕赶紧走上前去摁住,不让他起身,安抚道:“不要这么多虚礼,小心弄裂了身上的伤口。” “我这都是一些皮外伤,大人不用太担心,上了金疮药过不了几日就好了。”那许忠躺在床上也不减豪气。 李奕虽然不知当下做官是如何,但后世电视新闻上大小官员下乡视察去医院看望受灾群众的画面可没少见,当下依葫芦画瓢,那许忠哪里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县太爷,当下恨不得把心窝子给掏出来。而李奕也了解了一下这许忠的家庭情况,自幼就痴迷武术,父母双亡后留下一份丰厚家产,成年后无人管束就拜访各地名师学的一身好拳脚,可父母留下偌大一个家产也折腾的差不多,本想来县城找份活干,没成想活没找到反而遭了一次官司。 后世官员慰问除了安慰话,还得递上油和米,李奕就叫小六子把从饭馆打包的烧鸡递给许忠。 那许忠一看是烧鸡,顿时是喜出望外,几日的牢狱生活不沾油星,看到自己胳膊都想咬两口,当下就撕了一条鸡腿塞到嘴里,边吃还边嘟嚷:“有酒就更好了。” “只要你身体好了,我请你吃一顿,酒rou管够。”李奕笑着说道。 “嗨,大人,不是我吹,我是喝一份酒就有一份的本事,我要喝了十八碗也上景阳冈上打只老虎下来给你做件大衣呢。”许忠甚是豪气的说道。 “六子,快去买两壶酒来。”李奕一听到这里转头吩咐道。 六子出门买酒后,一旁的吴为唉声叹气,李奕一听问道:“先生何故叹气啊?” “我为许壮士叹气啊,一想到许壮士这一身本领白白浪费就觉得可惜啊。”吴为叹气道。 “是啊,许壮士你这一身本领就该建功立业。”李奕也附和道。 “大人,草民何尝不想,可惜没有门路啊。”许忠说到这里一拍床沿说道。 “大人,我们府中不是一直想请个护院吗?你看许忠怎么样?”吴为试探着问道。 “论本事,许壮士自然是不在话下,只是区区一护院,就怕许壮士。。。”李奕迟疑的说道。 “大人救我于水火,又如此看的起我,我许忠万死不能报其一,如蒙大人不弃,我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许忠一听甚是激动,翻身下床就要给李奕磕头。 “好,好,好,你安心养伤,身体好后来县衙找我。”李奕赶紧扶起了许忠。 这时小六子打酒回来,李奕把酒给了许忠之后不忘嘱咐不可多喝,身体要紧这才从医馆出来。 回到县衙已经是深夜,正打算休息时,吴为闯了进来递给自己一个字条:“三日之后酉时三刻,城北王记饭馆一聚,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