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是非之地出是非
九旗楼内里还保留着清朝茶楼的古色格局，进门先是巨幅的木雕屏风，左手边摆着大气的头柜，里面空间极大，一楼大厅摆着数十套方桌木椅，两边各有转角扶梯上二楼雅间，大厅最里是宽广戏台，戏台两边又有主梯上二楼，在戏台顶交汇后又左右两分向上。 此时戏台上一位花旦正演着唱戏，底下坐着一大帮派头不小的年轻男女，吆喝声不断，一看就是附庸风雅。张不良几人正站在屏风旁，因为两位穿红旗袍的迎宾把他们拦住了，说是今日午场被包了，九旗楼暂不迎客。 曹木兰咬了一口糖人，对着迎宾说了句：“去跟你们管事的通传下，就说是九门的人来了。” 不说文化九部而是说成九门，大概也是为了应九旗楼的景。 京城之地最忌看人低，因为保不齐人家背后就有惹不起的大身份，所以其中一个迎宾应了声就乖乖去通传了，另一个也陪着笑脸让张不良他们稍等。 没一会儿，迎宾就引着一位穿唐装的老人走了过来，这位老人衣着干净，举止清雅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中人，见了张不良他们就拱手相迎，躬着身子客套道：“不知是九门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曹木兰神色错愕，作为发言担当赶忙上前拱手回礼，回道：“老先生太客气，是我们来的唐突。” 张不良站在原地只是微笑，心里正想着一件有趣的事，因为在来九旗楼之前，曹木兰还特别让张不良有个心理准备，说文化九部跟九旗楼是不对路的，因为在清朝那会，扶龙天罗卫和九旗楼各为其主，不是井水不犯河水，而是明争暗斗的关系。所以文化九部的人来九旗楼，在曹木兰看来人家不会给好脸色，不过现在看来，是曹木兰多虑了，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清朝那会了。 老人精神矍铄，一对眼眸也是精气十足，他打量了一圈张不良他们，在见到陈忠时，突然把拱手换成江湖气十足的抱拳，正色道：“在下北八卦杨守田，敢问阁下是？” 抱拳是武人相见的手礼，右手拳左手抱，是收起拳头以礼相待的意思。 挡在前面的张不良赶忙让开身子，不过陈忠只是脸上傻笑，他北八卦不识，南八卦也不识，一旁的雷步枪脸上悄悄挂起了坏笑，虽说鬼葬营抬棺人的名头大，看家的地狱八炎也是独门绝技，但他知道抬棺人这一脉在武林中并没有响当当的师承，所以这老人自报师承，他就觉得陈忠要丢人了，因为就算说出个师承，人家八成也是没听说过。 陈忠现学现卖还了下抱拳，憨憨的回道：“陈家沟的。” 一听这名号，雷步枪差点笑出声来，陈家沟三个字也太土了，就算不土，在他看来光陈家沟这个地名，在全中国就要数不过来，但在吃了张不良一肘子后只好强忍着不笑，可那老人在听完后，居然九十度躬身，久久不起。 雷步枪已经不笑了，因为完全傻楞住了。 陈忠经这一拜羞不敢当，赶快上前扶起老人。 “请！”老人让开身子请陈忠上二楼，好像完全忽视了其余几个，尤其是之前相互打招呼的曹木兰，这明摆着是不大给文化九部面子，看来时至今日，九旗楼对文化九部也只是面笑rou不笑。 作为文化九部的代表，此时的曹木兰努起嘴表示不爽。 不过老人虽然做着有请的姿势，可陈忠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张不良这才反应过来，立即第一个走上前，这时陈忠才对老人点头致谢，跟在张不良身后。 大家都在老人的恭请下向前走，唯有雷步枪还在纳闷，为什么一个陈家沟就让八卦掌的后人行如此大礼，难道陈家沟跟津门霍元甲，广东叶问这两个是同级别的标签？ 老人是让张不良他们从戏台右手边的楼梯上去，想必大厅两边的楼梯是一般人的待遇，戏台两边的楼梯则是贵客的待遇。 这时候看戏的那帮人忽然起哄，有个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年轻人居然捧着大束玫瑰花跳上了戏台，害的台上的戏戛然而止，台下招呼张不良他们的老人立即脸色凝重。 富家子弟是把玫瑰花送给台中央的花旦，有人捧场总是好的，虽说对方的举止有些莽撞不合规矩，所以她朝富家子弟行了个万福礼，款款接过玫瑰花。 雷步枪一看这花旦虽然画着浓妆，但以他的眼力自然看的出不是庸脂俗粉，这便轻骂了句：“敢在我面前撩妹，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一直不说话的姜西雪补了一刀：“都是大黄狗。” 老人虽然是九旗楼管事的，但眼下贵客在不好怠慢，所以权当没看见台上那一幕，继续请张不良他们上楼。 本来两帮人互不相干就此别过，可偏偏在上楼时，那帮人里有个年轻人蹿了出来，左手拿一听可乐右手拿着手机拍照，就这么后退过来，正好撞在陈忠身上。 接下来的一幕自然是他摔了一大跤，手机掉地，可乐撒了一身西装。 陈忠本能的去扶他，却被那人恼怒着推开，自个起来后，捡起碎了屏的手机，望着自己满身的可乐。 就在这会，台上的富家子弟搂着花旦的细腰，说道：“收了我的花，那一会卸了妆可要陪我去吃饭了。” 而在台下，已经怒不可遏的年轻人朝着陈忠张嘴就骂道：“你瞎啊！” 陈忠人老实，只知撞了人就赶忙赔起不是。 老人赶忙上前安抚，嘴里连连说着好话：“这位少爷，是个意外，您请稍安勿躁。” 都不用老人使眼色，一旁站着的服务员立马过来圆场，一看就知在待人接物方面培养的极为专业，有道是进一个服务场所不要看装潢多好，只要看服务员就能得出档次和底蕴。 “别碰我，老子嫌你脏！”年轻人打开陈忠的手就骂了这一嘴，再扫了一眼张不良几人，瞬间神色就更张狂了。 也难怪被他看轻，陈忠的衣服本来就破旧，抬棺人哪有这方面的讲究，而因为在小县城住了一个月，连大小姐姜西雪身上穿的都换成了地摊货，雷步枪就更别说了，身上这套保安服还没来得及换掉。 对于台下的变故，台上的花旦和富家子弟也看了一眼，然后花旦后退着躲开了富家子弟的手，拒绝道：“李少爷，晚上我还有戏，这个花还您，您的好意心领了。” 富家子弟自信一笑，直接回道：“我李京飞送出去的花，可没有还回来的道理，我既然能包你的场，自然就能包你的人，只要钱能解决的事都别跟我提。为了你，我连你们九旗楼的门槛都快踏平了，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领么？” “不好意思。”花旦低下头，鼓起勇气把玫瑰花推回去。 台下，陈忠正跟年轻人说要不赔钱，却被年轻人凶着脸反问了句：“你赔得起么？！” 接着，他指着自己身上西装被可乐弄脏的地方，再反问了句：“你知不知道老子这身西装多少钱，是你能赔的起？！” 花旦把玫瑰花推到富家子弟身上，本以为他总会接，哪知道这一放手，对方居然连手都不抬，就让玫瑰花摔在台上。 富家子弟脸色不好看了，本是拉着一票朋友来包场撩妹，哪只最后丢了脸，又因为台下这档子事，顿时怒起一口气，朝着台下这边就骂过来：“谁他嬢的教你们坏老子的好事？!” 年轻人扬嘴一笑，他明显不嫌事大，而这时候陈忠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毛爷爷，还有几十块散钱，一并递向年轻人，“我身上就这些钱，手机屏幕赔你钱去修修，还有洗衣服的钱。” 两百块钱，对于陈忠来说，可以管一个月的饭钱了，已经是很多很多了，就好比在独孤纯阳眼中的二十块。 老人立即上前按住了陈忠的手腕，笑着宽慰道：“您请收好钱，事情既然出在九旗楼，那就由我们来处理。” 因为张不良一直没有反应，所以雷步枪他们也迟迟不站出来帮场，不过曹木兰一脸笑意，在好奇等待不良兄一会该怎么出面。 富家子弟扬着下巴看了花旦最后一眼，女人对于他来说太多了，真的只是件衣服，该买就买，该扔就扔，他也不觉得有多可惜，但从没有人能拒绝他，也从没有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女人，他此刻的眼神很明确，意思是今天你拒绝了没关系，但总有一天你会顺从。因为现在有更能引起他兴趣的事发生了，所以他这就转身跳下戏台，两手插兜走了过来。 年轻人应该是富家子弟的跟班，见他入场了，也就退到一边变成看好戏了，果然富家子弟瞟了一眼陈忠手里的小钱，摸摸鼻子问道：“这点钱就想了事了？” “李少爷，我们九旗楼会照赔。”老人陪着笑脸说道。 其实谁都清楚是这年轻人自己没走好摔的，陈忠是老实所以急着赔钱，而老人是精于世故不是不明是非，他的处世之道是，钱是小事，得罪人是大事，毕竟九旗楼往后还指望着这些人捧场。 “谁他玛叫你掺和了？”富家子弟连正眼也不瞧老人，忽然喊了声：“魏子，拿钱！” 另一个年轻人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上面银行的封条还没拆，所以是一万。 富家子弟接过钱，朝陈忠问道：“想用钱了事是吧？” 陈忠听了这话耿直道：“摔坏了东西总要赔，这点要是够了就行，要是不够……” 陈忠话还没说完，就见富家子弟把这一万“啪”的一声抽在他脸上，顺势把钱扔地上，狂道：“去捡吧，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