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武钟馗

    张不良与曹木兰的这趟旅程即将划上句号，只剩去最后一个地方，找鬼葬营最后一个人。

    那个地方在湘西，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名叫凤山县，而那条流经的江叫沅江，是洞庭湖的一条支流。

    那个人就是武钟馗陈家后人，单名一个忠字，根据文化九部的档案记录，陈家人在鬼葬营解散后，先隐居于天津山东一带，后来辗转南下，最后才落户湘西，但不管身处何地，都一直传承抬棺的行当，所以陈忠目前还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抬棺人。

    说到湘西这个地方，相信流传最广的就是赶尸了，有人说这是源自茅山的一种道术，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巫术，因为湘西地处湖南西北部，是个少数民族自治州，人口以土家族和苗族居多，而这两族正是信奉最古老诡异的巫术。其实先不论赶尸之术的渊源，也不提赶尸人的厉害本事，湘西一带之所以流行赶尸，是应了人死要落叶归根一说，也正因为有这个古老传统，所以就算到了现在这个火葬流行的年代，在这里的偏远地区还一直坚持土葬，正因如此也为抬棺人留了口饭。

    再说回抬棺这一行，别看跟入殓跳神纸人比起来只像个苦力活，其实要说起它的历史，那比这三行可要古老多了，因为真正的抬棺源自于秦朝。

    公元前210年，秦王嬴政病死在沙丘宫平台，据史料记载，赵高李斯为防皇子造反秘不发丧，私立胡亥为秦二世，并在回朝途中将秦王的棺材藏在辒辌车中，特意调派了随行的几员功勋将领守卫。在这之后，秦王朝在短短几年间崩塌，但用功勋之将为王公的灵柩送行居然被争相效仿，毕竟谁都想拥有帝王的待遇，哪怕是死后。当然并不是谁都能指使有地位的功勋之将来送葬，所以久而久之衍生出了特定的一个职位，这些人在军中的官阶并不高，大多是王公权臣的亲兵私兵，被称为卫灵大夫，就跟曹cao封的摸金校尉一个来路。

    卫灵大夫就是抬棺人的前身，因为贵族的灵柩出于地位的象征都十分巨大，所以一般需要八个孔武有力的卫灵大夫合抬，正如雷步枪形容的陈家人，力可一夫当关。至于后半句气可吓退百鬼，这正好总结了抬棺人后来的发展，因为死人除了有阴秽之气，还有怨气，怨气重的死了就要“闹”，加上送葬路又称黄泉路，既然要抬棺走在黄泉路前头，所以必须是阳气极重之人方能胜任，这让抬棺人这一行当在汉朝时鼎盛发展。

    所以抬棺人的本事是，不管你生前是何人，死后是何鬼，抬棺一起，入土为安。

    在凤山县往南走五十多公里，有个雪塘里村，同样挨着沅江。

    因为这里以土家族人居多，地理位置又比较偏远，所以整个村子还是以盖青瓦的吊脚木楼为主，花格窗木栏扶手，古色古香。

    一辆大巴车在村口的石子雪路上开过，留下了五个人。

    背着牛皮书包的曹木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手机号，其实要说起这个手机号，她还真有一口血好吐。

    因为陈忠的档案在鬼葬营五个人中是最少的，而且这个抬棺人从来不用手机，也从不出远门，平时做个庄稼汉，有丧事了才去干抬棺的活，所以档案上留的号码是他所在那个村的村长的，可是当曹木兰以湖南省文化部的身份拨通村长的电话，却被告知陈忠接了活来这个雪塘里村抬棺，还好这个村长有雪塘里村村长的电话，所以曹木兰现在拨打的，是雪塘里村村长的手机号。

    几经周折，好在这里的村长都像生产队时期那会热情能办事，在曹木兰打完电话没多久，一个皮肤黝黑，包头巾裹绑腿，穿着土家族厚袄子的大爷就出现了，他手里抓了支老烟枪，面相淳朴。

    曹木兰亮出了省文化部的工作证，老村长一张脸笑成了菊花，看这两眼冒光的神色，定是把这行人当成了大官，毕竟平日里连凤山县的官都难得一见，这会来的可是比县还要高一级。

    雪塘里村大多以青石板或者石块铺路，因为是冬季，在村子里晃悠的人很少，想必大多青壮都外出务工了，在路上这位覃老村长向省领导汇报了点事。

    覃老村长说，当刚接到曹木兰的电话时，以为省里面的领导是因为他们村的事来的，因为就在前几天，雪塘里村发生了一起命案，死了两个人，关系是公媳俩，那媳妇还是个大肚婆，陈忠这趟来雪塘里村抬棺，就是来抬这家子人。

    因为覃老村长在说这起命案时，面有心悸，所以雷步枪就多问了些具体。

    原来这两人死的果然吓人，凶手已经不能用残忍来形容，简直是令人发指的变态。那陈姓媳妇已经有孕六个月，却被他玷污后一刀捅在小腹，可怜还未出世的婴儿被这一刀直接毙命，然后这变态还将女性最神圣的部位切去了。至于那个老人，死法就更瘆人了，当村民发现他时，见他被绑在堂屋的柱子上，被割断了手筋脚筋，更像是为了放血，另外两眼被剜去，还被开膛挖掉了心脏。

    至于那个凶手，在行凶后居然失心疯般走在雪塘里村，连逃都不逃，所以被村民当场抓住，现在就关在凤山县派出所。

    然后为了还老人一个全尸，雪塘里村的人找遍了所有地方，可就是没找见老人的双眼和心脏，刑侦队的人连警犬都派上场了，但也是无功而返。据凤山县派出所的消息，当办案刑警审问这点时，那凶手只是阴笑。

    听到这里的独孤纯阳已经默默摇起了头，直接断言，这家人的丧事会不好办。

    走着走着，大伙知道已经快到事主家了，因为前面哭声阵阵，空气中弥漫起火烛味，里面围满了穿白衣吊丧的人。

    覃老村长被人喊去做事了，正当五人不知道该不该进这家门时，曹木兰惊呼一声：“他在那！”

    顺着曹木兰手指的方向，大伙看到了在门口摆着的花圈下，有个魁梧的中年汉子正蹲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又土又破，手里正捧着一大碗湘西特有的包谷饭，可上面一口菜也没有。

    当张不良等人走上前，这个专心吃饭的中年汉子抬起了头，面相方正胡子拉碴，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因为是宽口大牙，这时候见了张不良笑起来还有点傻。

    张不良对他也微微一笑，耳畔回响起曹木兰的那句话。

    “在鬼葬营，谁都可以死在修罗的后头，除了抬棺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