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激战广宗（一）
众人各自离开，王旭独自坐在营帐，渐渐陷入沉思。 这一战恐怕是我离家以来最困难，也最艰险的一战，宗员的话是对的，只要黄巾能抓住机会，我绝对败多胜少，这是客观事实，但沮授的话也没错，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关键在于怎么打。 如果这也怕、那也担心，什么都干不成。 该让谁先攻城呢？ 目前的局势肯定不能隐瞒众将，不然后方来袭，将领就先乱，可告知他们以后，谁都明白攻城的人很危险，一旦后方失守，基本就是绝路，肯定会怯战。 这支军队是凭借我的威望和诚意凝聚，彼此了解不够，我还没有取得他们全身心的信任，危急时刻，众将难免产生顾忌，如果大家不能奋勇争先，上下一心，怎么攻破广宗？ 王旭想到这里，一个人选突地出现在脑海，但他却很难做决定，因为最合适的将领是王飞，而最适合首先攻城的部曲，便是他从皇甫嵩那里带走的嫡系。 若有他们打头阵，众将自然不会再猜忌，可现在这种局势打头阵，便真是豁出性命…… 突然。 帐门的帘布被掀开，风尘仆仆的王飞走了进来。 “三弟，我听说明天就要攻城……这头阵就我来打吧，最近你总让我负责后勤那堆破事，也该是让我立功的时候。” 王旭暗暗苦笑，看着自己这个二哥，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哥，你知道目前的情况，有多凶险就不用再多说，打头阵意味着什么，你也很明白，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怎么跟叔父交代？” 眼见事情已经说破，王飞的笑容褪去，神情变得很严肃。 彼此对视许久，他轻轻叹口气。 “三弟，早前我们被伏击，你让我和徐淑先走，虽说那是正确的决断，但我心里到现在都还有愧疚，始终无法释怀，这次就让我上吧。” 王旭沉默着没吭声。 王飞咬咬牙。 “三弟，你这么做是错的，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是军队统帅，不能夹杂这么多私情，正因为你我是至亲，我更应该事事在前，不然军中将领如何心服，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求战……刚才命令一出，军中将领就个个惶恐，聚众议论，谈到我总是管后勤的事。 早前连战连捷，大家不会在意，如今这种危急时刻，小小因素就是影响军心的关键，虽然人家没有挑明，但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三弟，我也是战将，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有自己的尊严，驰骋疆场是我的志愿！” 王旭满眼震惊，久久说不出话。 他很多时候确实有意照顾王飞，或许是两世记忆带来的心理因素，他不自觉地把这个血缘上的哥哥当成弟弟在保护。 这并不是说他不在乎高顺、徐晃或者周智、张靖的性命，而是在潜意识里，他把他们当成并肩战斗的兄弟，而王飞则和徐淑一样，是要保护的对象。 刹那间。 他脑中闪过一句话：英雄男儿永远有直面理想的勇气，哪怕代价是死亡。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二哥！我很抱歉！我不该阻拦一个男人奔向自己的战场！” 王飞露出久违的笑容，彷如当初离家的时候那样，满怀斗志与渴望。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打头阵，我惜别父母亲人，提抢策马来这里是要驰骋疆场……我王飞也是军人，堂堂正正的将军，纵然马革裹尸，此生不悔！” 王旭深吸口气。 “好！明天就你打头阵，但不能意气用事。” “三弟放心！我虽然蠢笨些，但马革裹尸和送死的区别还是明白！” “行！那我不多说，回去好好准备。” “诺！” 次日。 王旭亲率大军抵达广宗城下，密密麻麻的朝廷将士排成数十个方阵，旌旗招展，遮天蔽日，给广宗城头的黄巾带去近乎窒息的压力。 深知当前形势的众将心怀忐忑，害怕点到自己打头阵，害怕成为主帅手中的弃子，人人都深埋着头，彷如斗败的公鸡般萎靡。 王旭明白他们所想，看都懒得多看。 “王飞！韩猛！” “在！” “令你二人率我麾下步卒一千五百人，并宗将军帐下两千步卒为第一梯队，即刻发起强攻，攻城器械由你们自行挑选！” “诺！” “眭元进、韩莒子！令你二人率领本部步卒为第二梯队，随时待命！” “诺！” “张优、黄秀，命你二人为第三……” 连绵不断的命令从王旭口中下达，王飞和韩猛率先出战也消除了各部将军的疑虑，他们不再缩头缩脑，领命声越来越洪亮。 待各支兵马布署完毕，王旭没有丝毫停息，高高抬起铁枪，遥指广宗城头。 “投石车……准备！” 拖长的大喝声在安静的战场异常响亮，犹如重锤敲击在每个将士心中。 众多男儿的嘶吼随之震响。 “第一屯……准备完毕！” “第二屯……准备完毕！” “第三屯……” 王旭深吸口气。 “目标中央城楼！发射！” “嘭！嘭！嘭！” 投石车发出剧烈的怪响。 一块块圆形大石高高抛到空中，从密密麻麻的汉军将士头上呼啸而过，猛烈地砸向广宗城墙。 霎时间。 城头响起无数黄巾士卒的嘶吼。 “快躲！” “躲到女墙下面！” “弟兄们各自寻找地方躲藏！” “嘣！嘣！嘣！” 石块砸落的巨响犹如山崩地裂，震得人心中发颤。 看到首轮射击的战果，王旭恼怒到破口大骂。 “这什么准头？怎么只有几颗石头打中？” 旁边宗员苦笑着接口。 “将军，属下早说过投石车不怎么好用，制造困难不说，准度也不好，对于坚固的砖石城墙确实不太管用。” 王旭忍住了继续骂人的冲动，他也知道如今的投石车威力有限。 投石车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发展到现在虽然有进步，但距离后世那种能自由拆装、刻度精确的投石车还是有很大差距。 好在后边的士兵也不傻，发现没有投中，立刻就调整角度，投出的石块与城墙迅速接近，从第四轮开始，每轮都能命中十几二十块。 受限于技术原因，此刻的投石机只能发射几十斤重的石块，但威力还是相当大，把城墙砸出很多凹坑，而且随着命中率增加，黄巾士卒的心理压力非常大。 第十几轮的时候，王旭略为观察城墙，果断命令刀盾兵掩护弓弩手前进，用箭雨压制城头。 这对黄巾士卒又是一重打击，几乎所有人都躲到女墙角落，不敢轻易露头。 王旭心里泛起喜意。 看来黄巾真是没剩什么人才，余下这些信徒倒是够忠心，但脑子似乎不太好用，应变能力真差…… 他回身看看宗员和沮授，发现他们脸上也都流露笑意，心中底气瞬时变得更足，当下命令掌旗官舞动令旗，示意前方的王飞和韩猛发起冲锋，但没有急着下令敲鼓。 王飞和韩猛心领神会，禁止麾下士卒叫喊，带着攻城器械默默向城墙挺进。 此刻没有弓弩和防御器械压制，将士们速度很快，待他们临近城墙，为避免误伤，投石车不得不停止射击，而他们的脚步声也渐渐引起黄巾注意。 “不好！汉兵杀过来了，弓弩手快就位！” “快射！快！” 黄巾缺少经验丰富的将领指挥，弓弩手早前为躲避投石机，让朝廷弓箭手轻松靠近城墙列阵，已是拱手让出主动权，现在他们想反制就非常困难，大量士卒刚刚露头便被射成刺猬，根本无法形成压制，伤亡非常大。 趁此大好机会，王飞和韩猛率兵冲到了城下，无数钩梯架到城墙，锋利的倒钩死死勾住女墙，为攀爬的将士提供稳定支撑。 远远观察到战场形势，王旭迅速下达新命令。 “擂鼓助威！弓弩手停止射击，退至敌军射程外！刀盾兵掩护第二梯队发起冲锋！云梯、攻城锤等重型攻城器械跟进！” 各部掌旗官快速挥动令旗，彻底拉开了决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