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
血战 “停——”霍寻挥一挥手,勒住了身下的白色骏马。他敏锐地感受到四周不同寻常的气氛,前面不过数里便是陇西粮仓,襄阳城。他不觉有些感慨,第二次来到这里,襄阳。这是他一生真正的转折点,是他上一世噩梦的开始。心中有了柔软,他甚至开始嫌恶那样的血腥与杀戮。 只是——霍寻眸光一住,在襄阳埋伏重兵的徐进却未必会厌恶。 “大哥,怎么了?”赵志云打马跟上去,疑道。 顾铮也跟上去,望了望远处隐约可见的城楼,面色沉重道:“前面就是襄阳城了,襄阳向来是粮草重地,是官粮出入的要道。这里屯兵至少有八千人。加上徐进又调来的五千人,比我们整整多了八千人。将军,这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霍寻点点头,扬声问道:“岳钧!傅越那边情况如何?他什么时候与我们会师?” “还得几日走,”岳钧拿着刚刚送来的战报递给霍寻:“刚刚的消息,他们在云中郡被郡守拦住了,傅将军要屠城以示军威。” 霍寻听见“屠城”二字攒起眉头道:“这个傅越,做事怎么还是大手大脚的!又给徐进逮着一条罪状。” “怎么?主上似乎对于傅将军的做法很有意见?”岳钧道:“屠城乃是兵家常事,主上一向也是不曾有说法,怎么今日倒是——” 霍寻苦笑,摆摆手道:“不说了,先瞧瞧眼下的情况。” “探子的情报说,襄阳城外有三道防线,每道防线的人数不下于千人。”他拿着地图指着襄阳那两个字,正色道:“襄阳城,今日是一定要拿下来。根据顾兄刚刚的说法,我推测徐进本人很有可能就埋伏在城里。也就是说他放出话来说有五千援兵进来,激起我们的好胜心,实则是埋伏了重兵等着把我们一网打尽。敌在暗,我在明。一切都要随机应变,明白吗?” “是!”几名副将皆抱拳称是。 霍寻策马转过身对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黑甲,他冷厉的眸子扫过众人,大家纷纷躲避那如剑般锋利的目光。他扬声道:“秦军的人数比我们多上好几倍,兄弟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一时如山般震撼的声音整齐有力的传来。 “怕个球,大哥,我请命做前锋部队,去取那徐进的脑袋给你!”赵志云勒住座下马儿,回头对着霍寻自信满满。 霍寻笑一笑,道:“不必了,志云。坐镇指挥太久,好久没上战场做前锋了,这机会就留给我吧!我和顾兄率三千兵做前锋,你和岳钧各摔一千兵从左右侧翼策应我们攻城,到时候我们在城门前汇合。” 赵志云略一迟疑,岳钧忙扯着他答应着:“是!” 略略一顿,他已经振臂一呼:“兄弟们,冲!” 一时间战鼓擂,铁马鸣,呼声震。霍家军的士兵们如一支利剑般直击第一道防线。而这支利剑的剑锋,就是跃马当先的霍寻。秦军惊醒的有些迟钝,却并没有如同大家设想的那样大乱阵脚,而是手法娴熟地如演习过无数遍一般上弓箭手。一轮漫天的羽箭遮天蔽日地射过来,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时间战马嘶鸣,哀嚎声不绝于耳。 登时霍家军攻势大减。霍寻并不惊慌,一手策马,一手挥舞长剑,自满天的羽箭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身后的顾铮随机紧跟其上,金戈相交,呼声震天。霍将军为霍寻的气势所感染,一时间士气大振,再次展开攻袭。 半个时辰的厮杀,方才攻破第一道防线。忽然见远处寒光闪闪,徐进一骑当前,白色战袍与黑色战甲黑白分明,甚是耀眼夺目。他手持长戟,在马背上飞驰如飞奔的猛兽一般。身后是黑压压的玄衣铁甲压过来,目力难穷。一时旌旗猎猎,战马奔腾。数万名秦军将士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霍寻嘴角漫过一丝冷笑:“徐将军,好久不见。” “耳闻不如一见,霍将军之神勇徐某今日算是领教到了。”徐进说话一如既往地不愠不火,若非在战场弓弩相见,倒真以为是两个许久不见的老友。 “承让了徐将军!”霍寻拔剑,迎了上去。 两军相撞,耳畔是一阵金戈铁马碰撞的巨大响声,如雷鸣般气憾山河,震耳欲聋。一时烽烟四起,战鼓如雷。刀光剑影之中,一片血色交织相应。原本景色秀丽平静的原野,刹那间成了修罗地狱,刀山血海之地。 长剑挥舞,血rou横飞。漫天的血腥如雨,鼻尖腥甜的气息代表着死亡。狂风撕扯着流云,眼前是一片看不真切的重影,他只能看见一个个在身边晃动的黑影疯狂地扑向自己。每一剑下去,就是一个生命的逝去。战争该是残忍如是,再次经历却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如山的血债铺就了这条路,无尽的厮杀,无穷的战事,无声的斗争。 对对错错,谁,又能理得清楚? 战争就是如此。 多年前,攻陷别人的家国,杀害别人的亲人,毁灭别人的乐土的正是他们。 多少年以后,他们又拿起武器,不为掠夺,只是卫国。而当初的弱者也开始奋起,攻陷别人的家国,杀害别人的亲人,毁灭别人的乐土。 你来我往的是是非非,这样因果循环着,无止无休。 而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只有胜利才是生存最大的保障。 霍寻一路向前开辟道路,不觉凑到徐进面前。昔日同僚转眼变成战场仇敌,霍寻却并未着意针对徐进,反倒是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徐进却并不与霍寻客气,两个人一招一式的过起招来。 两人都是常年习武之人,徐进出招招招凌厉,皆是戟法之中极难者,十分高妙,处处逼人要害。霍寻闪身迅速,似一直处于被动,却丝毫未曾落了下风,反倒是剑招简单灵活,锋起剑落。 二人过了不下百招,仍是难分胜负。胶着之中,霍寻长剑直擦徐进兵刃而过,刀锋一闪,火光四溢,长剑直冲徐进胸口而去。 徐进直盯盯看着那寒锋慢慢逼近自己,赫然闭上了眼睛。却听得“嘶”一声,那长剑已然划破自己的左肩,钻心的疼痛让他皱起眉头,霍寻只是收了剑旋开身子。
身侧霍家军愈发单薄,霍寻隐约感觉不妙。趁着与顾铮背对而立的时刻,他道:“形式不妙,我们得快撤兵。” “将军方才为何放过徐进?”顾铮低声问道。 霍寻嗤笑,一路杀向前。血染银甲,他的发丝有些散乱,脸上也沾着迸溅的血渍。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寸长的口子,绑住伤口的布条浸染了大片的血。霍寻挥舞长剑,不断砍退四周涌上来的秦兵。周围晃动着的是一双双杀红了眼的血眸,形如鬼魅,甚是可怕。 残阳向晚,似血的天际映着血色一片的战场,连成一色,格外苍茫凄楚。 蓦地,远处响起有力的号角声,天边一片银甲寒寒的士兵压过来。旌旗招展,选黑色的帅旗上写着大大的“傅”字。 霍寻先是一惊,然后和顾铮相视一笑,以长剑开辟出一条血路呼应着傅越冲向前去。 霍家军士兵立刻随着霍寻冲向前去,两侧的赵志云与岳钧也汇拢过来。傅越策马前来,向霍寻微微抱拳:“刚刚得到祁王命令,我等奉命来救援霍将军。” 霍寻砍了他一眼,回礼道:“多谢。” 傅越的援军一到,立刻扭转了败兵之局。一个时辰后就攻下了第三道防线。霍寻当即下令:“全力进攻,争取两个时辰拿下襄阳城。” 徐进虽然受伤,加上死伤不少,却也不肯退让,令士兵死守襄阳城。为此,他甚至动用了投石机防止霍家军攻城。 霍寻也并不傻,派赵志云和岳钧从侧翼进攻。先锋士兵爬上悬梯,登上城楼。那血色染红的“秦”字大旗霍然倒下。一时霍家军士气高涨,大受鼓舞,都嘶喊着冲向前。两侧的士兵见帅旗倒下,登时齐声高呼,嘶吼声如雷贯耳。 直到戌时三刻,将近一日的血战才接近尾声。四周静的出奇,只有那漫天漂浮的尘埃和四周静静浮动在空气里的血腥味提醒着他们刚刚那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血战。 霍寻登上城楼,扬起了那面“霍”字帅旗。 “大将军!” “大将军!” “大将军!” …… 登时所有士兵齐声高呼,一时呼声如浪,一波接一波的涌来。火光映天,月华如水倾洒在霍寻的银甲上。一寒一暖两种光芒在他身上融合,产生了一种动人心魄的美。风吹扬起他的发丝,他嘴角浮动着一抹灿若光华的笑意。 他还是赢了。 无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一堵,他还是赌对了。 建成元年十一月,霍寻带领霍家军以六千兵力破粮都襄阳,是为霍寻策反后第一次与徐进正面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