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南际
晚风渐胜，迎着天边斜照的日光，韩湘看着这两副骨骸，悲戚渐渐弥漫心田，灰白的骨架上隐隐似有刀剑伤痕，纵横交错，显然死前必定生死搏斗过。 迎着晚霞，更能看到其上散出的微弱莹芒，想来生前也定也是身体横炼的非凡存在，才能死后多年骨骸不腐，更隐隐似有强悍气势散出。 而木屋外小溪岸边盘卧的巨龙，看到这两幅骸骨后更是一阵惊惧咆哮，硕大的身子在地面一阵扭动，不住后退，卷起尘土肆意，飘散谷底。 韩湘心惊，暗道：“究竟是怎么样的霸气才能使死后数年，骨骼散出的威严依旧震慑着强悍如斯的妖龙不敢前进半分？” 两副骨架带着一股淡淡的落寞，头壳上空洞的眼窝直视着眼前经过的每一个人。 风吹木屋，灰尘再度飘扬，之前挂在案板上方正墙上的画轴也随着尘土的掉落缓慢露出了其内的点点痕迹。 一卷横轴正挂墙上，普华无实，许是年代久远又有灰尘沾染，已呈暗黄色，灰尘稀落中，似有几个艳红色的大字正书写其上，看的仔细，傲笔劲风，龙飞凤舞。 红色的大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湿润的光芒，似方才用鲜血写上一般，血迹似乎还未凝结，即便是距离半丈，韩湘尤能感受到其上散发的淡淡的温热血腥。 他心头一颤，猛然后退，眼睛紧盯着前方孤零零挂着的卷轴，更盯着上面八个肆无忌惮的血字，一点一滴温热浮现心头，让他心惊怵目，不住后退。 韩湘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了之前在荒山枯寺，一夜梦幻后莫名其妙的安放在自己书箱中的血经，那上面一样八个大字，一样血迹尤存，温热尚在，更同样的笔走龙蛇，仔细看去，略莫其上暗含的气势与飞爪腾挪的字迹都竟一般无二，写道：“吾生于此…亦葬于此…” 素行云也自看到了那卷轴上的血字，敲击在心田似让她回想起之前挥手震杀妖蚺、妖獴的那个中年男子，他淡漠的前行，嘴角似也曾呢喃过这样一句话。 她的脸上疑云渐起，茫然回身看向韩湘。 小七的悲呼渐淡，抬头看到了卷轴血字，又似察觉身后二人的异样神色，他指着卷轴，回头低声道：“这是我爷爷写的字。” 韩湘心神陡震，猛地摇头急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震惊疑惑而眉目狰狞，形态如妖魔，猛地提起小七，横在眼前嘶声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死去多久了？” 小七木质的身躯被他摇晃的“咯吱”作响，“哎呦”一声大叫后，哼哼道：“我爷爷叫帝俊，都死去千年了…” 韩湘猛然后退，双手一松，小七便径直跌落。 他嘴角抖动，身躯摇晃，心神中仿似有万钧巨锤击打，更又似百般疑云密布其间，他茫然抬头看向将小七接住，捧在怀里的素行云，眼神里带着询问的神色。 素行云也自不解，惊疑出声道：“你爷爷叫帝俊？” 小七不置可否，点头道：“是的，他叫帝俊，是中州圣教的圣主，也是我的爷爷，更是我爸爸的爸爸。” 韩湘轰然倒坐地面，问道：“你爷爷死去千年了？” 小七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忽然瞥见屋外远处正缓慢后退的巨龙，“啊”的一声大叫出口，带着兴奋，拍手叫道：“是了，我和爷爷奶奶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大长还不是大长呢。” 他话语颠三倒四，说的不清不楚，但是一张木质小手却遥遥指着门外远处的巨龙，韩湘与素行云疑惑的扭头看去。 只见阳光下，那巨龙如有百丈，金黄色的鳞片覆盖下，一双大眼带着恐惧正在山谷中正缓慢后移，卷动了身下的枯骨一阵破碎，在它庞大的身躯扭动下，轰然化作齑粉，被暖风吹过，弥散谷底。 韩湘疑惑问道：“它是大长？” 素行云接着问道：“什么叫大长还不是大长？” 小七指着那巨龙笑道：“它又大又长，自然就叫大长啊，不过我们刚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我大呢，那时候它叫小短。” 素行云错愕，同时又是心惊，她自幼在墨阳门主素易行的书阁中看过不少奇闻怪事，单有一篇便详细讲解了龙族的细述。 远古世界混乱不堪，有妖兽横行天地，呼风唤雨，地动山摇，可引雷电灭杀众生，可借风火霍乱玄宇，其间单数龙族为最，血rou强悍，妖法高深，凡其血脉者必是妖兽王族，只消气势流散，便可使万兽臣服，任其差遣。 但天地共等，利弊同存，是以龙族虽强悍如斯，却长成周期太慢，破壳幼龙更是虚弱无比，不敌虎豹，只有百岁方露气势，五百岁才成威严，到得千岁便可成龙跃天，呼啸天地。 素行云眼看这巨龙百丈身躯，又复看小七的一尺木体，不禁心神抖动，暗道：“照他所言，只怕他到来此地，当真是有千年岁月了。” 她转身向心惊失神的韩湘将龙族之事一一道明，直说的韩湘头脑欲裂，昏沉难过，疑云沉重如万钧巨石，尤胜远处已缓缓退进黑雾中的巨龙。 韩湘问小七道：“你说你爷爷是帝俊，是中州圣教的圣主？” 小七再次点头，天真的看着韩湘，忽然问道：“大哥哥，莫非你认识我爷爷吗？” 韩湘点头，复又摇头，仍旧失神的望着卷轴上的八个大字，心中疑窦丛丛，出声问素行云道：“先天功是否我师父独创的？” 素行云点头，正欲说话，身边的小七却听到‘先天功’三字猛地一喜，高声叫道：“你们也知道我爷爷的绝技‘先天功’？” 韩湘又是一阵迷乱，忙挥手道：“你爷爷的绝技是先天功，你爷爷叫帝俊，你爷爷曾是中州大地圣教的圣主，更身死已过千年是吧？” 种种疑问徘徊心间，直缭绕的他头疼欲裂，险些疯魔过去，面对着身前的一片枯骨，或许正是自己的师父，韩湘却蓦地不知究竟自己是该悲伤还是该质疑。 小七点头，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韩湘，许是不解他眼中的迷惑与混乱，又转头看向素行云，但落在眼中的更是同样的眼神，不由让这个沉睡了千年的木头小人一阵不解。 素行云面带奇光，低声道：“定是同名之人，又或是帝俊也曾来到过这里，带出了先天功。”转念又觉不对，疑道：“不对…你妖…。圣教存在虽过千百年，但一向以天妖圣禽功为镇教之法，其间层层争斗，只有封体妖兽强悍霸道者方可成为圣主，而先天功却是你师父所创没错，他十多年前曾行走在江湖中，我幼时随着父亲还曾见到过他。” 韩湘失神的呆望着，小七却已大叫道：“什么他师父创了先天功啊？中州大地哪个不晓，我爷爷帝俊才是先天功的始祖创始人？” 说着他昂首挺胸，怒气微带，鄙夷的看着韩湘道：“而且天妖圣禽功也是我爷爷创造的，圣教更是我爷爷成立的，在中州大陆雄踞无数年月，纵横神州浩土，哪个门派不闻风丧胆？” 韩湘对圣教之事所知甚少，赤面虽多有提及，但也不过是吹捧自家老主子帝俊的种种威风八面，对于前人少有言辞，当下抬头看向素行云。 素行云微一摇头，皱眉道：“我记得曾看过父亲对你圣教的手记，它成立的世间细算也应该在千年之前。” 复又看到韩湘不解的眉目，再摇头道：“而且之前并没有过圣教之说，远古大部分都是以部落群居的，只有人皇统一了之后方才家天下，出现武林门派等等势力。” 韩湘心头微动，看着小七百般灵活的状态，绝非人力所能为，忽然似想到什么，疑惑喃喃道：“莫非这两个圣教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说完他自己也是一阵心惊，这个仙人都尚且虚妄缥缈的时代，有妖兽鬼魔已本是骇人之极，更莫说还有另外的世界，真是常人想都难想的所在。 小七方才听出门道，墨笔勾勒的眉毛一挑，惊问道：“莫非你们不是从中洲大陆过来的？” 韩湘摇头道：“我们正是从南际山跌落下来的，本也是中州大陆的人。” 小七猛然面露迷惑，疑道：“南际山？你们从南际山跌落了下来？” 韩湘点头，素行云也跟着点头。 小七却“啊呀…”一声，猛地向后跳开一步，惊倒：“莫非你们是仙人？竟能上得了南际山？” 韩湘嗔目结舌，暗道这小木偶真是思想跳跃，正说着南际山，怎么又扯到仙人上去了？当下伸手指向木屋北面的小窗外，道：“那不正是南际山么？” 小七扭头望去，只见灰蒙一片荒山立在小溪的尽头，瀑布垂落下，其上峻奇高险的山峰截然天半，有飞鸟划过，带起道道涟漪，却无力攀登，急转而下，迎着已渐渐垂下的斜阳，暮色将起，天地昏暗。 小七轰然大笑，同样伸出自己的木质小手指向南际山，笑道：“这是三寸界的小南际山，可不是中州的南际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