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牙慧

    修炼的事就此打住，话题又回到了生活上。罗修已经表态要另出去，罗孝倒也没一意挽留，而是就家产的分割上表达了下自己的意见。

    “祖父，高祖，不得不说咱们罗家在财物的经营上几十年来一直跟出色无缘。若不是三代人攒下些卖命钱，现在恐怕连维持都困难了。我看了下账目，朝廷方面打点支出一缩再缩，而顾家那边又是一纵再纵……”罗修一路磕磕巴巴，说了一段，便没有再往下说。说到这个份上，他相信罗孝和罗鼎对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首先，罗家没个善于经营的人物，所走路线又相对规矩方正了些，结果就是吃老底。

    其次，几十年来倭患不净，三年一小闹，五年一大闹，朝廷不知，或者说知不详尽，又或者明知而不愿信倭患的严重，对东疆之境况颇有微词，几乎年年都有那么几个跳出来说事的，说什么吐蕃、靺鞨是国，而倭是匪，一盘散沙，军力也不可同日而语，这么多年不能平倭，实是官员不力云云。任何事都架不住这么没完没了的念叨，所以，每年罗家都要打点朝廷官员，哪怕只是说说实情，也是好的。在这费用上缩减，朝廷乃至天家，看罗家越来越不顺眼，是必然的。

    第三，顾家。也就是罗恪的结发之妻罗顾氏的娘家。说是术族，到不如说术商，会做买卖不假，可买卖做的黑也是数的上号的，而且不知收敛，跋扈一方，远在青州都能听闻其名，这种家族的钱绝对是好拿不好花的。

    对于罗修能说出这番话，罗鼎和罗孝倒是不怎么吃惊，两人早就不拿他当舞勺之龄的少年看了，而且罗修天天往文库中钻，阅览权限又与罗恪相若。

    罗孝笑道：“罗修，话虽有理。却也不至于在这家产上克扣。”

    罗鼎也是点头。罗家确如罗修所言，无一人善做生意，生意到也有些，可那点利润与术家的花销比起来，却是杯水车薪。不过罗家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抢！罗家干这个在行。

    “非是矫情，只为引出这个这个话题。”罗修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薄册。呈给罗孝。道：“以大半年前手术消毒为源。蒸馏酒，比时下闻名北地的三勒浆胜至少两个层次。”

    “哦？”罗孝眼睛一亮，接过簿册，翻开细看，酿酒之法，图文并茂，十分完善。

    罗鼎也是显出了兴趣，他虽知道罗修非是夸口之辈，但比‘烈酒之王’三勒浆还要高两个层次，这真的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罗孝将簿册呈给罗鼎，然后问罗修：“看来你已有通盘考虑。”

    “是的，祖父。”罗修也不谦逊，道：“此酒五斤坛，金十两。非贵不卖。每日限量，绝不多卖一两。”

    “什么？”罗鼎和罗孝异口同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卖酒？抢钱也没有这样的吧，有史以来，从未听说过酒还有如此卖的。

    罗修却不愿在这问题上多纠缠，继续道：“此酒必为贡酒。今后我罗家打点朝廷，不送金银，只送此酒。明着送。”

    “看来，这是仙酿。”罗鼎比罗孝先恢复了镇定。听罗修如此说，不少环节已经想明白了。简单一句话：走的就是高端。而且送金银是贿赂，送酒那就是雅事。

    罗修又道：“工序条理，严格分管，人手可靠。严加保护。”

    罗孝点头，知道罗修这是在说酿酒生产的注意事项。

    罗鼎也觉得罗修这个法子不错，每人分管一摊儿，就算出了意外，也不会将酿酒法泄露出去。

    罗修接着道：“此酒为名，非是赚钱。上品创名，下品赚钱。”

    罗鼎和罗孝恍然大悟。这不仅仅是营销策略，也将一些避讳考虑了进去。

    若酒真能达罗修所言的效果，确实非是普通人家所能消受的起的。若行以往李代桃僵之道，大多数人知背后是罗家后台，有所顾忌，但利益红人眼。象皇亲国戚这一类的，就真敢伸手，抢了也只能是吃哑巴亏。

    但罗修的考虑避免了此事。这上品，主打的一个‘送’字。当然你若觉得不够，额外要，劳烦人家辛苦，那就破费金银了。总不能让人贴人贴物亏了本。这样的酒，是可以牢牢掌握在罗家手里的。不卖，也就谈不上违反大晋‘官家不可为商事’的条令了。

    而只要名头响了，旗下酒业一提‘源自罗府酒方’，那酒必然好卖。这就是赚钱的途径了。有人敢冒充，罗家就跳出来辟谣。有人想抢，天下都喊明了跟罗府美酒有关，还抢，那可就名声大损了。

    “好，考虑的甚是周全稳妥。”罗鼎不禁击掌称赞。

    罗修自谦了一句。接着又道：“就算酒做大，也未必就能完全养活罗家。因此，继酒之后，还有一项：茶。同样开天下之先。上品贡，下品盈利。实质上卖的是‘法’，而非物。这两项，最快也大约需5－7年方能成形，且后者不可独断，以免遭人嫉。待基本成型，便向天家通气，一起考察，几处种茶之地，都由天家签认监管，这样就无人可撼了。这世上往来无非一个‘利’，只要利益足够，天家也可以拉上战车。”

    嘶……罗鼎和罗孝双双吸气，好长远的策划，好大的气魄。

    罗鼎眯了眯眼，“意犹未尽，看来不仅是只为赚钱。”

    “请恕玄孙狂妄。”先告了声罪，罗修道：“自古以武立国，以文安邦。罗家亦是如此。在玄孙看来，这两项产业成形之时，便是罗家急流勇退之机。财利红人眼，再在这边关，无事也尽是风波。倒时，就奏请天家，我罗家后继乏冲锋、大将之才，愿将‘天下第一’的封号送还天家或让于可扫平东疆之倭的术家。且愿意将酒业让出。烈酒香醇，北地、西疆，风寒而冬季长，这烈酒便是一利器，相信天下人到时已看出其中利处。”

    罗孝插言道：“如此说来，这‘茶’却是要比‘酒’更为上档次。”

    “茶者，纯正之清，非在物，而在饮时之悠然韵味。我言之品茶，讲究十三宜与七禁忌。烹茶饮茶之过程，亦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有助于静心、静神，与我东方‘清静、恬澹’之哲学合拍。利于术者修炼，也同样适于文人墨客。此为我罗家转型之利器。非要转文，而是化骁勇为谋略。”

    罗鼎沉吟了片刻，问道：“十三宜，七禁忌。都有哪些？”

    “十三宜为一无事、二佳客、三独坐、四咏诗、五挥翰、六徜徉、七睡起、八宿醒、九清供、十精舍、十一会心、十二鉴赏、十三文僮；七禁忌为一不如法、二恶具、三主客不韵、四冠裳苛礼、五荤肴杂味、六忙冗、七壁间案头多恶趣。”

    罗孝瞠目结舌，半晌道：“如此博大精深，这是饮茶？”也难怪罗孝瞠目，大晋到也有茶，不过是煎煮之茶，不但要加盐，还要加葱、姜、橘、茱萸、薄荷等物，是当作药饮喝的。而罗修所言之茶，与此有着明显的不同。

    罗修道：“此源自上古文明之东方三千年茶文化。体系完善而庞大。我取其适用的一段。”

    “上古文明，三千年？”罗孝彻底震撼了。自己的孙子过牛了吧？一张嘴就是上古文明，一个茶便横跨三千年岁月。

    罗修道：“是。此种传承，穷尽人一生也难以成全其万一。若是孙儿能独自创的出来，那真成妖孽了。”

    罗鼎叹息道：“这便是应者之能，握有改变人道走向的强大力量。”

    罗鼎又对罗修道：“此等事情休要再提。便是至亲亦是。”

    “玄孙受教。”罗修起身恭恭敬敬给罗鼎行了一礼。

    罗孝也有着与罗鼎类似的意思，道：“这两项大事，拆分成细节步骤，一份一份拿出。具体cao作。罗修你尽量少要插手。”

    罗修知道这是罗孝出于保护他而做的考量。明年俊杰会若自己胜了那杨逍，想不出名都难，再把酒和茶的名头也顶起来，便不是‘秀木’而真成了妖孽了。

    罗鼎又道：“将罗凌的身份启用，以方便罗修行事。”

    “好。”罗孝应了一声。

    这下，吃惊的该是罗修了。罗凌是罗家最神秘的一位人物。外界看罗家，罗鼎是摆在明面的镇印，罗凌就是置身于幕后的一把利剑。这位罗鼎的义子自小被大火毁容，世间无人见过其真容，也无人知道其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但凡罗凌现身，所cao持的必定是罗府一等一的大事。谁能想到，这么个为罗家建立无数勋功的人物，实则只是个空壳。

    “象我们这样的人家，总会有些延续传承的安排。有些人死了，却还活着，有些人则相反。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

    罗孝泛泛的解释了一下，罗修也没有深问，这类事便是自家人也是要避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