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兄弟情愁
面对着周身亮堂的白炽灯光，油滑反射的金属墙壁，适应鸟类宽阔翼展而精妙设计的超宽软床面，Nick往不足20平米的高科技牢房里一坐，舒服得简直都不像是在蹲监狱。中央空调轻吹着温度适中的和风，懒散得Nick都像在度假一样。沙德罗的条件，就是好得没话说，蹲监狱都如此的享受。侧过脸来就能看见不断发光的电磁隔挡门，上手碰一下就会被电流刺伤，所以，高端的监狱安全系数也变态得很，越狱是近乎没有可能的。 或许是Nick曾体验过绝望的感觉，亦或许是这监狱蹲得实在太舒适，Nick这一次很放松地躺在床面上，内心无风无浪，更感受不到半点的焦躁。唯有眉宇间的一丝踌躇，令他难以释怀。 John凶恶的表情仍旧一次次地在Nick的脑海里倒放，他对于事件会发展到如此的境地感到非常的纠结与不情愿。John从小受到家族的排挤、社会的歧视，又在“黑色十二月”大暴动事件中失去了亲生父母；本就得不到关爱的他，现在又失去了唯一的朋友……John的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他又会怎样地去憎恨报复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他是时代的受害者，经历的是一种难以超脱的沧桑与困苦。Nick完全地将自己代入到了John的角度去思考，愈加地同情自己可怜的堂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该如何去弥补，该如何去修复John这么多年来所承受的创伤在他的内心里钻下的一个深深的黑窟窿，Nick不知道。他连向John解释清楚一切的机会都没有！就是这样的悲惨……想着想着，这种沉痛的负罪感再度折磨起了Nick的内心，令他辗转反侧，煎熬不已。 正当Nick的思维处在煎锅之上的时候，电磁门外忽传来的一阵噼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从艰难的思想困顿之中解救。目光顺着声源的方向望去，曾发光的电磁隔挡门，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Nick奇怪万分，心中跃跃欲试，却仍谨慎地缩在床头不敢动弹。直到Jack的脑袋从门框里露出，对他说道：“嘿，Nick！电磁屏障消失了啊！你怎么还在这儿缩着？”听完Jack的话以后，Nick环视前方，感觉事态平稳，方才安心地走下床来，移出了牢房。 出来监狱以后，是一条不设有窗户的明亮长廊，向左打探而去，Jack、普劳尔教官、牛组长等所有俘虏而来的地下党人员全部被释放。大家纷纷面面相觑，问谁都说不上是怎么个情况。 不一会儿，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一股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在灯光的作用下，只见两个巨大无比的黑影从墙角那边快速浮动而出，吓得所有人打了个冷战全都提高了警惕。然而，从墙角里跑出来的，竟是Judy和阿特拉斯。 二人的突然出现令大伙儿都惊异不已。尤其是Nick，看见Judy拉着阿特拉斯朝他们奔跑而来，甚至竖起耳朵呆滞地伸长了脖子：“萝卜头？！你怎么……你拉着阿特拉斯干什么？！”Nick沉下了脸皮感到不适，心里仍旧惦记着阿特拉斯有问题一事。 Judy奔跑着先是小声对阿特拉斯嘟囔了一句：“看来，那台电脑没骗咱们！”而后，转向不知所以然的大伙儿呼喊道，“大家先搁置一下心里的疑问以后再说，跟上我们！我们知道出去的路！” “喂！萝卜头，你们这是往哪跑啊？”Nick惊讶地望见Judy拉着阿特拉斯朝向一条死路跑去，心里正酸苦交织之时……Judy冲去的那堵墙面，竟然神奇地打开了，呈现出了一整条更为悠长的走廊。那堵墙的后面居然还有路！ “大家跟上来啊！”Judy呼喊着已经跑远。 地下党成员们见状，互相给了个眼色，纷纷朝Judy奔跑的方向追了过去。等大伙的身影全部从Nick的肩旁擦过的时候，他仍旧愣在原地，眉梢不停地跳动，心脏挤压着就好像装下了一个呼伦贝尔大草原，差点火候就会有千万匹***在上面奔腾了。 “喂喂喂！大家等等我啊！”尽管Nick心中不快，但还是屈服于尴尬的现状，小碎步倒着追了上去。 地下党人一路狂奔，穿行的走廊辗转回环，无穷无尽，不停有多个方位的保全门开启与关闭，为大伙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安全通道。直到最后一扇安全门开启以后，终呈现出了一种不同的风景：平台、高楼、灯光与夜空——前面就是出口！ 气喘须臾的Nick跑出保全门以后，疲惫地靠在墙根上正打算叫住大伙歇歇脚：“我说……各位……咱们兴许可以适当地……”Nick还没把话说完，抬头却见地下党人全部站在平台的边缘对着眼前的城市夜景发呆，“各位？怎么了这是？”当Nick也将目光扫向眼前的城市之时，他也不再说话了。 沙德罗的夜景，整体上可以用三个词来个概括：奢华！浮夸！高科技！视野向四周扩散开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高耸入云的参天大厦，鳞次栉比地陈列在大家的眼前。高楼的墙壁，洁白亮丽，如同明镜一般折射着大家的身影。繁华的空中集市，到处飞行着身着夜光衣物的各色鸟类；宽大刺眼的电子广告屏呼呼频闪，近千条由地面射向空中七彩激光束，无一不向人们宣告着这座城市的高端与绚烂。聚光灯照亮的的夜空，美轮美奂的城市；光影、黑白、内外；还有哺乳动物居民穿行在那镜之边缘。沙德罗几倍先进于动物城的城市夜景，看呆了所有地下党人，犹如走出时空隧道在一瞬间穿梭到了未来一样，真令他们大开眼界。 几番停顿之后，牛组长率先从惊艳市景的沉醉之中脱离出来，害怕Skyline发现他们逃脱之后会派来追兵，因此，他开始审视分析起了周围的城市环境。各个方向的屋宇忽高忽低，近乎所有的楼层都对外延伸出一大块钢化玻璃制成的起降平台，供鸟类们停靠，这自然也方便了哺乳动物在这座城市的跑酷穿行。牛组长大致找准了一条可以不断奔跑的路线，便领导起了地下党人接下来的逃脱行动：“城市很棒，我知道，但赏风景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当务之急赶紧撤退，大家跟我走！” 牛组长踩在平台边缘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翻滚着，轻巧地落在了对面的房檐之上。别看牛组长人高马大体格壮，但论起跑酷，身为组长的他仍旧经验满满。 地下党成员们见组长已先头行动，纷纷将自己从陶醉之中拔出，跃下平台，快速跑酷紧随其后。 “傻狐狸！快跟上啊！”Judy回头叫了一声仍旧对着夜景发呆的Nick，引起了他的注意。 头脑再度上线的Nick见大伙们纷纷跑远了，也搓搓双手跺跺脚，短暂热身之后，为终于可以在“空中之城”施展自己的跑酷技能而感到激动：“好嘞！兔砸！我现在的跑酷技能也是不一般呢！你可别跟丢了哦！” 然而，就在Nick刚颠起两三步准备跳下平台的时候，忽有一个漆黑的身影从Nick的左侧俯冲而来，伴着强大的冲击力，一把就同Nick一起撞飞下了房顶！ “Nick！不！！！”Judy都吓懵了，一切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顺着Nick消失的方向看去，他正同那个黑色身影朝向落差足足有八九十米的其他房顶坠落而去！ 失重的感觉愈发的明显，强大的重力加速度已经冲得Nick睁不开眼，自己的后背正朝向下面，一旦落地将必死无疑！Nick下意识地踢腿挣扎着，抱死了那个撞击他的不明物体在空中做着连续的翻滚……“轰！”的一声巨响触地，失重的感觉顿时消失，空气的流动也平缓了下来，Nick感觉自己似乎推着那东西重砸在了其他房顶上，是个活人绝对会摔死，于是他决定睁开眼睛亲眼目睹那人难看的死相……Nick却被吓傻了。 洁白的屋顶，已经被他们的高速下落砸出了一个裂痕满满的大坑。然而，被他拍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堂弟John！他依旧戴着铁冷的面具，身披红光闪闪的纳米动力机甲完好无损，高速的坠落都未能伤及他一分一毫！只见他疾恶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在臂膀上加力装置的冲击之下，John一勾拳就将按在自己身上的Nick打飞出去好远。 搓出去的Nick撞上了十来米开外的空调机，才挨了John一拳就已经觉得浑身骨头散架，难以再爬起身。气焰汹汹的John迈着那钢铁的沉重步伐，摩拳擦掌逐渐向虚弱的Nick逼近。 Nick吃力地爬起身子，吐出口中的血丝向John大呼道：“John，别打了！Skyline正希望看到我们这样。Megan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John听不进去Nick的任何话语，伸手就掐住了Nick的脖子高高举到了半空中：“你这是在向我求饶吗？呵呵……我今天是奔着你的命来的，还想我会饶了你是吗？！”John猛力一甩，将Nick抛到了对面的墙壁上，险些就将墙砖砸破。 Nick痛苦地稳住身子，支起拳头准备迎接更多的打击，现在的John近乎癫狂，想必是什么话都听不下去了。 John马不停蹄快步朝Nick冲来就是一记重拳，被Nick躲开砸到了墙面上震碎了四五块墙砖，尖角的碎渣散落一地。Nick狼狈地后撤躲避着John的攻击，上风完全被John占尽。 “堂哥！为什么……为什么？！”John每说出一句话，都朝Nick挥一记重拳。 “为什么失去一切的总会是我？！为什么？！” “我失去了持家的爸爸……” “我失去了爱我的mama……” “本以为Megan回来了……回来了……” “可是……可是……我又再次失去了她！” “为什么？！” “难道是我不够强？！是我不够强吗？！”John一边挥拳，一边涕泪横飞。 “我爱她……” “却根本保护不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要这样迫害我？！” “为什么！！！”John喊破了嗓子，却越发用力地挥拳。 Nick渐渐失去了躲避的气力……他也哭了。他心疼自己的堂弟得不到关爱还吃尽了一切的苦。他总憧憬一幅画面，自己抱着哭泣的堂弟安慰着他，告诉他，没事的，堂哥为你撑着呢……然而，看着眼前不断对自己拳打脚踢的John，他便知道，这是根本无法实现的空梦。究竟何为罪，何又为罚？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又究竟该责怪谁？这么多年过去了Nick都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他放弃了。他不想再抗拒。他想为堂弟做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事……也许，现在能做的，就是…… Nick停止了躲避，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高举起臂膀，吞咽着苦涩的泪水大声哭喊着：“来吧！堂弟！打吧，尽兴地打！堂哥今天给你尽兴地打！” John一拳发出，悬停在了Nick的眼角边上，颤抖着，作响着…… “可恶！！！”John终究还是咬紧了牙关，又抽出一个上勾拳，重重砸在了Nick的肚子上，将他掀飞了出去…… Nick惨淡地滚落到了房檐的边上，借用最后的一点体力抓住了房檐的一角，险些再摔下去。Nick向后试探着，下一个房顶距离他至少有百米的落差，而John仍旧在向他靠近！这次已经无路可逃了。Nick强忍着疼痛爬上了房顶，捡起了旁边被John击碎的瓷砖碴片尖尖的一角，对准了John的脖子威胁道：“停手吧John！别再靠近了！你再过来！我就扔了！”那一刻，Nick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还有妻子，他还有孩子，他还有一个家庭需要他照顾，他不能死！ John见状轻蔑地一笑，毫不畏惧，仍在靠近：“怎么……难道你现在，也想杀了我吗？那就来啊！！！” John仍在步步逼近，碎瓷片握在Nick的手中，不停颤抖……豆大的汗珠流下了Nick的鼻梁，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根本办不到。 …… “不许碰他！他是我的！”突然，一个声音从John的背后传来。 “什么？！”John被这个声音吸引而去，可还没来得及回头…… “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击碎了John的纳米机甲，顿时有数十条红色的电弧遍布了John的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John痛苦地嘶吼着，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便没再爬起。John倒下以后，露出了背后持拿着手枪冒硝烟，身姿笔挺面容坚定愤怒的Judy。 打倒John以后，Judy立刻奔去搀扶起了受伤严重的Nick，心疼地关切道：“老公……天哪，你伤得好重啊！” 可是Nick，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有没有伤。他惊恐而憔悴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倒地不起的John身上，眼眸中涌出了酸楚的泪水，沉默不语。 Judy轻轻将Nick搂住：“老公……求你，理解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没关系，Judy……我明白……我明白……我……啊……明白……”Nick还是哭了，抱着Judy，心碎般地哭了。 …… 由于Nick重伤的缘故，没办法再跑酷。Judy只好搀扶着他从房顶进入到大厦之内，搭乘电梯来到了狭窄的地面。受制于此，穿行于屋顶的地下党成员便也随之转移到了地面。殊不知，此举非常独到而高明。Skyline侦测到地下党人逃脱之后，很快便放出了武装无人机进行侦查。然而沙德罗身为“空中之城”，地面交通是基本上不发展的，因此狭窄的地面不适合无人机飞行，地下党人碰巧逃过一劫。 牛组长带领着逃脱成功的地下党人，找到了地下党的沙德罗分部。如今，惨遭重创的沙德罗地下党，从最初的近千人，缩水到了现如今的五十多人。就在大家百般迷茫的时候，阿特拉斯忽然道出了“大天使计划”的全部内容，并告知大家，“大天使”卫星群的最后一颗卫星，即将在一周后的晚上发射升空，一旦成功，动物城将永远没有挽救的可能。因此，地下党人必须集结最后的人力物力，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卫星的发射。 仅剩的地下党人，全部抱有了必死的信念…… 开战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