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楚地寿春
寿春,楚国都城。位于淮南岸的八公山下,肥水绕城而过。依山背水易守难攻,考烈王屡屡被秦人打击之下。选了又选,方才将都城从陈迁至寿春。 楚人好服侍,擅刺绣。寿春街头有许多穿着华贵衣饰的文人雅士,cao着听不懂的楚音高谈阔论。就连贩夫走卒,似乎都很讲究穿戴。发髻不似秦人一般梳在中间,而是斜着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怪怪的样子。比起咸阳来,这里多了一丝浮夸少了一些厚重。 “这些楚人,整日里就好弄什么风月。寿春都是如此,我看比邯郸都要差些。”王翦瞟了一眼酒楼下面熙熙攘攘而过的人群,到了寿春已经五日。却不得楚王接见,每日里只能投闲置散。要办的事情一件都没着落,行伍出身的王翦显得异常焦躁。 云玥也焦躁,这一次出使要在外面逛很久。平凉那里一点音信都没有,匈奴人会不会趁着自己不在搞事?夏菊的性格过于柔弱,会不会被一群古灵精怪的小姑子欺负?敖沧海说,姑姑似乎看好了一个裁缝。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弄出一个姑父来,奶奶年纪大了没个人照顾怎么成? 一堆烦心事,却要在这里蘑菇。说好听了是公费旅游,说不好听就是变相驱逐。云玥总觉得吕不韦葫芦里没装什么好药,相信这货有一颗善良的心。绝对死的比猪还惨! “楚国曾经强盛一时,纵横东南横扫吴越。可惜啊!被阖闾一战击败之后,便成了鱼腩。诸侯各国,都想在楚人身上挖一块rou下来。即便有数百年的秦楚联姻,大秦也没少攻掠楚人土地。 甚至考烈王还不得不将都城,从陈搬到了现在的寿春。一个庞然大物。就这样成了一头待宰的肥猪。可惜啊!”说话的人用得是雅音,云玥赶忙回头。居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仇人——李园。 没想到这货居然也来到了楚国。看着衣饰似乎混得不错的样子。史书上说,这货跟春申君搞背背山。更是将自己妹子。送来送去。最后居然送成了王后,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所出,那他娘的就是一个千古之谜。 “原来是李兄,少见少见!”云玥话说得冷淡,盘腿坐在地席上。连起身都免了,若是昌平君见到,不免会大摇其头。一国使臣,怎可如此失礼! “云……云侯!来寿春为何不来见见故人。邯郸一别李园着实想念得紧。”李园伸手阻止身旁一名大汉的叱骂,自来熟的坐到了云玥边上一席。 云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没cao刀子捅这小子一刀就算是客气。他身旁的大汉,很难说是被李园阻止还是被老姜凶狠的眼神震慑。一辈子杀惯了人的老杀才,一身杀气可不是盖的。 “不敢啊!万一被李先生再射一箭,那就玩完了。云某还年青,不想英年早逝。” 李园那张漂亮的脸蛋一红,当年那一箭没射死云玥。他就知道,这人将是此生大敌。奈何现在有求于人,只能低三下四。 “云侯说笑了。当年咱们也是各为其主。若以李园本意,着实不想与云侯为难。哎……当初也是无奈之举,还望云侯谅解。”李园说完。居然竖直身子,恭恭敬敬的给云玥行了大礼。 所有人都是一愣,现在的李园今非昔比。官拜议政大夫,乃是春申君面前第一红人。等闲官吏见了,都要施礼叩拜。就算云玥是大秦侯爵,可毕竟是大秦侯爵,绝对没本事让楚国官员行此大礼。好在,这里是包间不是外面的大厅。否则,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必然会被以最快速度传遍寿春城。 “李先生多礼了。如果对云某有指教还请明言。行这么大的礼,容易折了本侯。”云玥对李园的大礼很不感冒。在邯郸时候见得多了,这货一求人就这副德行。 “若云侯还不原谅李园。李园愿意自戳三刀平息云侯心中恼怒。”说着这货居然还真的掏出一柄匕首。似乎下一秒,就要在自己身上来那么一下。 云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货会给自己三刀?云玥宁愿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 “呔!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主人这般委曲求全,你居然如此怠慢。吃我朱旭一剑!”李园还没动手,他身旁的小弟就不干了。这货刚刚就想出言叱骂云玥,现在终于忍不住。 “哆!”一枝羽箭射穿了那朱旭的发髻,钉在柱子上箭尾摇曳不止。 谁也没看清楚,铁塔到底是什么时候抽出来的箭。以及如何拉弓的,如此近距离这家伙的速度快得好像闪电。想必,就算是少司命在此也躲不过去。 朱旭傻傻愣在当场,头顶发髻散乱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鬼。拔了一半的剑就停在那里,因为老姜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只要再动一下,就会被割断喉咙。郑彬则是静悄悄的堵在门口,看着转身要出去的李园随从,轻笑一声道:“哪儿去?” 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到了极致,只要云玥一声令下。李园主仆三人没一个可以活着出去,当然,云玥能不能在楚军的围攻下活着走出寿春,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李园,本侯心情烦躁的很。有事你就说话,咱们之间也算是熟悉,别整这些弯弯绕。”云玥呡了一口酒,自始至终王翦都没说话,他身后的两名铁鹰锐士好像钉子一般站着。 “呃……云侯!李园有一件秘事要告知云侯,不知这位……!”李园看了一眼王翦,他还闹不清楚这黑脸大汉到底是谁。 “这是大秦王翦将军,当年邯郸的事情也有他一份儿。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是我兄弟。云玥没有事情背着他,若李先生想说。尽管说吧!云某洗耳恭听。” “云侯可还记得上次云侯来楚国迎接楚国小公主,半路被人伏击之事?”李园左右扫了一眼,明明这房间里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他却一副有鬼的样子。生怕被别人听见。 “当然记得,云某人还差点儿丧命。李先生要告诉云玥,使坏的春申君?云某在此谢过了!”云玥揶揄道。春申春与吕不韦勾结暗害自己。就差写大字报贴城门口了。无论是楚国,还是在秦国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不过这两人都是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谁也得罪不起他们俩,包括现在的云玥。若不是楚王反对,云玥估计连今天落山的太阳都看不到。 “李园说得不是这个……”李园正要说下去,忽听门外一阵杂乱脚步声。李园面色一紧,赶忙将匕首重新揣进怀里。 “云侯,今日之事甚是重大。改日李园再寻机会说与您听,告辞。”李园说完,便站起身来。居然不走正门。走的是上菜角门。饶是云玥与王翦,也不免疑惑。互相对视一眼,这货到底玩的是哪一出? 还没等二人回味过来,包间的门被生生撞开。一群壮汉涌了进来,手里均持着利刃。老姜等人迅速抽出腰刀,盯着眼前这些人。尤其是王翦身后的两名铁鹰锐士,手里的长剑好像忽然变出来的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那群大汉身后,走进来一名身着红衣的矮子。圆圆的脑袋上长着一只过于硕大的鼻子,几乎占了脸部的三分之一。肥厚的嘴唇好像挂在嘴上的两根香肠,胡子是红的头发的黄的。眼睛就仿佛是用筷子。在脸上扎了两个小窟窿。 云玥立刻就被惊着了,这位的面相就跟指环王里的演员没卸妆,穿越过来一样。见过丑人。可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你这人倒是奇怪,我们好好的在这里喝酒。你忽然闯进来,我没问你是什么人。你居然问起我来了?” “哼!我乃是寿春城都尉府都尉,正在捉拿要犯。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身带兵刃?”那家伙见云玥与王翦气势不凡,倒也不敢过于蛮横。 “我们……我们是秦国来的商人,来楚国做生意的。我们秦人尚武,千里迢迢要防着山贼劫匪,自然要带兵刃。都尉大人,您满意么?”云玥联想起李园的举动。随口扯了一个谎。 这年月的男子,多身带兵刃。那年月也没治安管理条例。刀剑也不属于管制刀具。即便带了,也不会被衙门拘留。 那红衣都尉看了看包间里。除了这几人之外再无其他人。小眼睛眨了眨,吩咐一声“撤”那些大汉便呼啦啦走了个干净。留下云玥在那里沉思! 这里面透着古怪,为何李园匆匆逃离。刚刚他又要说什么?看他的样子是有事求自己,似乎是很着急的样子。 云玥现在脑子里一脑袋的问号,被这么一闹。心情更加烦躁不堪,转头对着王翦道:“不喝了,还是回驿馆喝咱们的果子酿。这破酒,也好意思叫酒?” “好!正有此意,喝过你家的烈酒。再喝什么酒都是水!”王翦跟老姜的口味很像,度数超过七十度的烈酒才是他们的最爱。 郑彬得了老姜吩咐,赶忙出去汇账。过不一会儿,外面便传出来吵闹声。 “侯爷,他们说铁塔射坏了他们的柱子,要赔一千贯钱!”郑彬有些狼狈的跑回来,后面还跟着厨子伙计,还有牛皮哄哄的老板。 云玥觉得有些好笑,这借口找的也太低水准了。柱子上射了一个小窟窿,难道你的酒楼就塌了?看起来这老板比起东周城的赵老大来,似乎还要厉害些。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千贯。说不定,一会儿还要涨。 “一千贯,就射了一个小窟窿就一千贯?”王翦有些难以置信,好奇心使得他忘记了愤怒。他很好奇,这跟柱子的材质到底是个啥。 “嘿嘿!这根柱子是我家祖传下来的金丝楠木,你们这些秦国来的蛮子。有眼不是泰山,居然在我家酒楼闹事。不知道,我女婿就是寿春令尹?”留着山羊胡的老板得意的说道。 “若我们要是不给钱呢?”王翦随口问道。 “那你们就别出这个门儿,你看看楼下。”那老板有些得意的道。 云玥探头向楼下看去,之间楼下已经站了数十名手持兵刃的汉子。见云玥探出头来,一阵听不明白的楚音喝骂传了上来。其中几个人很熟悉,就是刚刚跟都尉进来的几个人之一。再往远处来,果然见那红衣都尉站在阴凉处打量自己。 原来自己搞了乌龙,那都尉不是来拿李园的。纯粹是这老板找来,探自己底细的。看起来自己被当做肥羊,这老板已经盯了很久。 云玥自失的一笑,自己很像凯子么?在东周城被赵老大讹,在这里又被酒楼老板看上。在东周城,自己搞出那么大动静。在寿春不搞点动静来怎么成,正好惊扰一下这楚王。不然,自己总待在寿春什么时候能回平凉。 “好,这位老板。一千贯不是小数目,我们身上也没带着那么多钱。你看让我这位随从回去取来,还你可好?”云玥重新坐定。好整以暇的说道,同类的事情发生过一次,现在他有经验。旁边的王翦面色古怪,想笑又憋着。他知道,云玥在东周城的手笔。看起来这老板,又要损手烂脚。他不想打草惊蛇,准备坐下来看一场好戏。 “算你识相。不过老夫警告你,不要玩花样。我女婿可是寿春令尹,在这寿春城里你就是条龙,也给老子盘着。就是虎,也得给老子卧着。”老板阴沉的三角眼扫了云玥一眼。他没想到今天事情这么顺利,坑害外地客商,他可不是第一次。以前似乎都要费上一番手脚,没想到今天遇到几个秦国人,居然这么轻松便坑了一千贯钱。谁说秦人如狼似虎,现在看来也是夯货。 “在老板您这里,怎敢不识相。郑彬,回去筹钱吧。你家主子又让人给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