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异心
然而,被发现“致命”破绽的人可不只李允熙一人。李允熙被自己亲近的侍女发现,姑且不算危险;而暗藏皇宫内的一名细作却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并且不幸地被人注意到还偷偷传信给了皇帝,这才是最致命的。 此时雍和斋里的端煜麟正看着从宫里送來的密函,越往下看他的眉头皱的越深、眼中暴戾的光芒越盛。最后端煜麟愤怒地将密函甩给一旁伺候笔墨的方达,道:“你看看这个!朕果然沒有看错,东瀛一族当真都是狼子野心!” 方达默不作声地拾起密函迅速浏览,信中说曼舞司掌舞白悠函亲眼看见莎耶子用信鸽向外传递消息,并且之前安排好的禁军侍卫将信鸽截获。消息皆是用东瀛文书写,翻译官将消息破译,发现其中事无巨细地记载了半个月來后宫发生的各类事件,并附有一张西掖庭的地形图。翻译官换上假消息将鸽子放飞并顺着其飞行轨迹大致确定了接应人所在的范围,下一步就是要严密排查以获得接应人准确的位置。 “陛下,这东瀛贼子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把主意打到大瀚朝头上來了!当真可恨啊!” “不仅可恨,而且该杀!”只可惜他不能仅因为一名细作就贸然挑起两国争端,为今之计只有先剔除干净皇宫里的细作。 “陛下说的是。此次还多亏了白掌舞心细,留意到那东瀛舞伎的可疑。”这个白悠函胆大心细,她若是男儿身必定强于其弟。 “是啊,白掌舞算立了大功了。待事情有了结果,朕必定重赏。”端煜麟提笔开始回复密函。 “陛下有了决断了?”见端煜麟奋笔疾书想必是想好对策了。 “自然。朕会命白掌舞继续盯着那两个东瀛歌舞伎,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待禁军侍卫找到东瀛细作的老巢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两人!然后,就只剩下……”端煜麟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方达:“对了,二等侍卫李书凡现安排在何处?” “回陛下的话,李大人被暂时安排守卫撷芳斋,毕竟他与庄妃娘娘是亲戚,这样也更稳妥些;待回到皇宫后则会被调去守卫毓秀宫,也就是李大人亲meimei恬嫔那里。”方达以为这样的安排还是很合理的。 “这样啊……传朕口谕,调李书凡驻守翠薇阁,回宫后也让他在梦馨小筑替朕监视着椿嫔吧。”端煜麟本來为李康的事情对靖王府颇有不满,众人开始还奇怪皇帝怎么就突然升了李书凡的官了呢?原來皇帝这是打算物尽其用,给李家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皇上英明,老奴这就去宣旨。”方达躬身退下。 端煜麟派李书凡监视椿嫔并不是突然起意,就在抵达行宫的第二日他便得到密报说曼舞司里有人不安分。而在此之前白悠函已经暗中观察这些异国歌舞伎有一段时间了,因而在她发现莎耶子的异常举动后立马禀告了贤妃,贤妃又派侍卫传信于皇帝。所以那天当端煜麟看见李书凡护送椿嫔回來的时候,想要利用李书凡对付藤原椿的想法就已经在他的脑海中萌发了。只不过碍于当时还沒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莎耶子的确向外传递了不该传出的信息,因而不曾采取措施。此番被白悠函亲眼目睹,可谓是坐实了莎耶子细作的身份,这样一來端煜麟也不得不怀疑藤原椿入宫的目的了,故此他需要一位“忠心耿耿”并急于立功建业的臣子來帮他完成后面的计划。 沁心公主大婚定在腊月廿五,时间本就仓促,皇帝也不能在行宫耽搁更久了,于是圣驾在十一月廿二回到皇宫。回到皇宫后西洋使团也到了该回国的时间,趁着现在还沒进入腊月、雪也沒下起來的时候,回航也能更顺利些。 为了避免暗杀事件再次发生,这回端煜麟排遣大队人马一直将使团护送到了离永安城最近的一处沿海港口。 在去往港口的路途中,两位伯爵千金略显遗憾,因为沒能欣赏到她们所期待的美丽雪景。她们的国度很少下雪,即便偶尔飘雪也都是落地即化的程度,因而她们从未见过成片的皑皑白雪。 “唉,沒能等到下雪真是太遗憾了!”爱丽丝不禁感叹道。 “是啊,我也十分想见见大瀚的雪景呢!”黛斐尔将双手举到爱丽丝眼前,可惜道:“亏我还准备了可爱又暖和的手套,还以为能玩玩雪呢。” “你们两个就别抱怨了,谁叫我们來程时耽误了太多时间呢?如果现在不启程赶上大雪时至,那我们就要等到來年春天才能启行了。那样的话我们停留在大瀚的时间就太久了!不过嘛,大瀚的都城地理位置居于整个国家的正中,因而冬天的风雪定然不及北方。如果有生之年还能踏上大瀚的土地,我们一定要到北方去感受一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独特风光!”说实话帕德里克王子自己此行也是意犹未尽,他十分期待有机会再次光临大瀚。 “也许只有让瑞秋替大家欣赏一下大瀚四季的风光了……”露西还沒离开大瀚就开始想念昔日的好友了。 露西的话带出了一丝离别的伤感,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静了不少。帕德里克王子拨开马车的窗帘,几位年轻人透过狭小的窗子望向外面广袤的大地沉默不语…… 王子千金们或许并不知道他们可爱的小女仆瑞秋在后宫里真正过的是什么日子。 西洋国的使团走了,只剩下瑞秋孤零零的一个人。瑞秋曾经跟兰波学过一段时间的瀚话,可以与瀚人做简单的交流,但是对于后宫里那些的惯常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却不甚明了。 沒有了“靠山”的瑞秋在后宫的生活越來越举步维艰,其他异国的妃嫔因为身份贵重不仅物质生活丰富,而且好歹有自己带來的婢女陪着也不至于沒人说话。但是瑞秋就不同了,她原本是女仆,身份与大瀚的宫女无异,即便被抬了采女,宫里的人也沒人将她当主子看待。就连派來伺候她的婢女婉约也时不时地与别的宫女聚在一块在背后议论她。 “你们说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被分來伺候这样怪模怪样的主子,而且还是个位分低下、不怎么得宠的采女!话都说不利索,平时沟通别提多麻烦了!”婉约又聚了几个小宫女聊天诉苦。皇帝起初还对这个粉头发蓝眼睛的西洋人有些兴趣,但沒过多久就觉得瑞秋也沒什么特别的,随即便对她失去了兴趣。 “我也不比强好多少。我们屋里那位统共才被召幸过一回,空有着嫔位的虚名却沒有恩宠,白搭啊!再说了,她还带着自己国家的近侍,我们根本就是毫无前途啊!”伺候椿嫔的小宫女小桃也抱怨道。 “呵,都被分到梦馨小筑來了还想要什么前途啊?谁不知道宫里三处小筑是留客之用,哪有妃嫔被赐居这里的?这不分明表示皇上不把她们当妾妃看么!”另一名叫小芒的宫女低声说着,她亦深感自己前途无望。 “唉,咱们哪有蘅芜的命好哦!同样都是内务府出來的,人家却被调到了云霞殿。姑且不说恪贵嫔身份尊贵又育有八皇子,单单是脾性修养那都是顶尖地好!蘅芜的差事当得别提有多舒坦了!”小桃不无羡慕地说道。 “听小桃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事。恪贵嫔的近侍现下成了小主,那蘅芜岂不是很有可能补替近侍的位置?”小芒将此种可能性一说出來,几个人顿时感叹蘅芜的好运和命运的不公。 在几人讨论得正热烈的当口,只听一声蹩脚的瀚话传來:“婉、约,你去哪了?可以、帮我、找衣服吗?” 婉约翻了个不耐烦地白眼,嘴里爽快呼喊着回应道:“哎!这就來!”心里却嫌弃瑞秋怪人事儿多。她摆了摆手,几名宫女迅速散了。婉约跑到瑞秋的寝殿里,假模假式地殷勤道:“小主想要哪套衣服?我替您找。” “这个月、新的、冬衣,内务府、沒有送來吗?”瑞秋身上的团蝶百花烟雾裙还是去行宫穿的那件,皇宫里比行宫冷了不少,她需要厚一点的衣服。 “送來了、送來了!挑的还是小主最喜欢的蝴蝶图案呢!您看!”婉约将一件百花飞蝶镶毛锦衣拿给瑞秋。 “太好了!帮我、换上吧。”瑞秋一边由婉约替她更衣,一边随口问道:“份、例、里,只有这一件、新衣服?” “额……对呀,就这一件成衣。小主的位分低,每个月只有一件。”婉约心虚地笑了笑。 瑞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以她的瀚语水平还不足以理解“成衣”和“衣服”这两种说法所表达意义的差别。婉约沒撒谎,做好的成衣的确只有一件,但是除了成衣外份例中还包含了一匹布料,这匹布是需要亲自动手才能裁成新衣的。 瑞秋不懂这个规矩,她自然也不会去打听,深知这点的婉约便有意隐瞒了真相。而那匹布料早已被婉约自己裁成她身上所穿的乳云绸斜襟套裙。婉约很聪明,她故意将裙子的样式做得很普通,这样就不易引人怀疑;而瑞秋则根本不懂得分辨大瀚衣料的优劣,所以婉约更不担心被她看出來,于是明目张胆地穿着本该属于瑞秋的衣服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其实还有更过分的,婉约不但克扣主子的衣料,她上个月还偷偷匿下了一对司珍房敬献的红羽秋棠流苏,只是她平时不敢戴出來招摇罢了。见瑞秋不大懂瀚文又不得宠,性格亦是软弱好欺,于是经常做出不敬主子的行为。比如,西洋国不习惯下人见到主子就叩拜,瑞秋说私下里可以免了她就真的不再行礼;常常在与瑞秋对话时自称“我”而不是“奴婢”;背后说主子的坏话更是司空见惯……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