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会不会用毛笔啊？
不理会一众街坊的哄笑，牛道士将万胜领进内屋的一座香坛画像前郑重道：“既入我道门，先拜三清！三清就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真君！” 于是万胜便跟着他磕了九个头。起身后，万胜有一事不解便问道：“这三清谁是老大？” 牛道士闷声道：“以前是元始天尊，现在是道德真君，也就是太上老君了。” 万胜讶道：“这老大的位置还能让的？” 牛道士悄声道：“太上老君姓李，我当朝皇帝也姓李，你懂？” 万胜似懂非懂：“那皇帝拜太上老君当老大，元始天尊不生气？” 牛道士没好气道：“天尊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万胜讶道：“不是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是小事？” 牛道士切了一声：“那是佛，不是道！我道家天尊无量无为的超然境界岂是佛家能比？行了，现在开始学东西，为师教你点实在的本事，就先教你学画符吧！” 万胜大喜：“师父教我昨天的那个五雷咒吧！” 牛道士切了一声：“那是高级符，你一个新人能学的？” 万胜只得退而其其次：“那教我驱鬼吧，我在义庄上班，还要去乱坟岗埋尸体，最怕遇到鬼了！” 牛道士傲然一笑：“行，为师就先教你杀鬼咒！让别人知道为师的本事！” 于是牛道士摊开一张大黄纸，又掏出一把刻满了字的尺子开始解说：“知道这尺子么？这可不是你们家裁布的尺子，这叫门公尺，又叫鲁班尺，建房子做门就必须以这尺子的吉利尺寸为准，红字标注的尺寸就是吉，黑字就是凶！” 万胜定睛一看，果然看见尺子的每个刻度上都标注了“大吉”“旺财”“添丁”“富贵”的红字和“劫财”“失脱”“害病”“死绝”之类的黑字。 牛道士又解说道：“这画符的纸可不是上茅坑擦屁股的纸，尺寸一定不能随便，也必须以门公尺的吉利尺寸裁剪，总之这是高深的风水学，不是你要学的，你就按着我这尺寸裁纸就是了……” 于是在牛道士的解说示范下，一张大黄纸被裁剪成几十张小黄纸。示范完以后，牛道士又摊开一张黄纸：“刚才为师说的要点记住了没？记住了你就来裁纸！” 万胜点点头：“记住了！” 于是万胜也开始亲自裁剪，除了这尺寸特别有讲究外，其他的和万胜家裁剪布匹帕子也没什么分别，所以万胜也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这一张大纸裁的是边角干净整齐，比牛道士裁的都要利落顺眼的多了。 牛道士瞪大牛眼，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好！熟能生巧，你把这堆纸全裁了！”于是牛道士又从布满灰尘的货架上搬下一大摞草纸，怕是有上百张之多。 万胜惊愕道：“全裁了？我家就是开绣庄的，我裁东西很熟好不好？” 牛道士切了一声：“那你对尺寸了然于胸么？等你以后半夜遇到鬼了难不成随身带着把门公尺不成？黑咕隆咚的你看得清尺寸刻度么？” 万胜无言以对，只得依言剪裁，然后牛道士美滋滋的将万胜裁剪出来的小纸打包捆扎上架。万胜都在怀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剥削学徒工”？ 总之，花了近一个时辰，万胜又快又好的将这上百张大纸裁剪完毕，牛道士的货架上也多出了满架的符纸。不过还真别说，现在万胜还真用不着时时拿尺子量了，手掌一卡一摸，尺寸就出来了。 牛道士颇为满意的打开朱砂盒一边研磨一边解说：“然后就是研磨朱砂，画符一定要用朱砂，朱砂可以驱鬼辟邪！如果没有朱砂，用松烟墨也行，不过那个太贵。如果驱魔激烈战至符尽时，也可以咬破手指，以血画符！朱砂你可以找为师买，看在你是本门弟子的份上打个八折，八文钱一斤！” 万胜惊愕道：“师父！” 牛道士瞪了万胜一眼：“怎么？” 万胜叹道：“弟子刚学，看在弟子给师父裁剪那么多的纸的份上能送弟子一点材料么？” 牛道士切了一声：“什么叫给为师裁剪？是为师出材料给你练习好不好？可以先赊给你！” 万胜只得无奈点头。 然后牛道士翻出一本破书给万胜：“这是我道家修心咒语，你必须全部背下来。在画符前，要先默念净口咒，初学者要用心默念七遍，你先跟着为师念，一定要把净口咒背下来！” 说完牛道士清清喉咙开始朗声念咒：“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思神炼液，道气长存！” 万胜念完这几十字的长咒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牛道士傲然一笑：“所以说，画符不知窍惹的鬼神笑，在画符前是必须搞明白这些咒语的意思的，总之这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你先背下来就行，等你修为高了自然就会领悟的。” 然后牛道士提起朱笔，摊开一张小黄纸，呵出一口气在纸笔之上：“这叫呵气给纸笔点灵！不点灵的符纸都是没用的。” 万胜眉头一跳，万胜确实看见师父口中呵出了一股气旋缭绕在纸笔之上，这点灵确实有名堂。就是说，刚才念的咒语就是用来点灵的？ 然后牛道士开始正式画符：“这符由五部分，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胆，符脚组成，每一部分都博大精深，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的，你先别管那多，照着我画就行了，不过你画的再像也是没用的符，因为你是初学者，只能先画形，然后领悟了口诀咒语后才能形神兼备，先画符头！画符头要跟我念咒——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这咒语万胜昨天也听过，于是一边念一边握住毛笔跟着师父下笔。 牛道士在纸上大笔三挥勾勒出三根圆润的弧线：“这叫三勾，指的就是三清——”说到这里，牛道士撇了一眼万胜的符纸，只见万胜在符纸上画出了三大根粗条！ “你画的什么狗屁？”牛道士惊愕之下又看一眼万胜握笔的手，不由气恼道：“你会不会用毛笔啊？” 万胜涨红了脸：“不，不会！” 这倒是问到万胜的痛处了。隋朝以前没有科举，都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门阀举荐制，读书都是要托关系找名士拜门生的，并没有专门面向普通百姓的教书私塾。而现在虽然是唐朝，但科举也才刚刚兴起，私塾也没有全面普及，万胜这种从小在婆婆的教导下认得不少字的少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至于写字那更是想多了！除了每次在王夫人那里交货画押圈一笔外，平时根本就没有握笔的机会。 此时，牛道士气不打一处：“连笔都不会用，这不是浪费为师的纸墨吗？” 万胜纠结道：“那等我先学会握笔？” 牛道士没好气道：“先把咒语都会背了再说吧。至于这张符，气不能泄——”于是牛道士中气十足一声大喊：“勒令通尊急刹灵毙雷电缴消绝瞻！” 咒落笔成，牛道士便将这张气旋环绕的符交给万胜：“这个符就是杀鬼咒，你放在身上随时观摩记住笔画。然后嘛，你把这净口咒背下来，为师给你讲解前几条咒语的真意，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道缘了。” “多谢师父！” 于是乎，万胜一边糊里糊涂的背，牛道长一边玄而又玄的教，到了下午黄昏时，万胜也算是把那破书上的口诀都背个差不多了。只是意思嘛，还是不明白。 牛道长叹道：“今天就这个样子吧，为师先赊点纸笔让你回去慢慢练，一共两文钱，等你学会握笔的时候再来找为师。” 万胜也颇有点泄气：“多谢师父！” 万胜提着一捆黄纸出门的时候当然免不了被棺材店老板和众街坊一通取笑：“呀呀呀！万道长出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