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 过瘾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 犹豫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再抬起头时,眼里闪过一抹微光,沉静的目光。 他看着龙溪,龙溪也看向他。 乌寒江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掺和进来?” 龙溪倒吸一口冷气,好像阴谋被识破,默然道:“是”。 乌寒江道:“你认为我一旦掺和进来就再出不来?”。 龙溪眯起眼,低声道:“是,我很了解你”。 乌寒江深深凝望他一眼,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该同情我”。 龙溪抬起头,嘎声道:“同情你?” 乌寒江脸色不变道:“不错,你认为我断了一只手已是个废人”。 龙溪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旁边的童关忍不住道:“他只是不想让你身犯险境而已”。 龙溪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但我知道乌寒江永远都是乌寒江,不管是不是少了一只手”。 乌寒江突然大笑道:“不错,龙溪也毕竟是龙溪”。 龙溪的笑容也很温暖,他微笑道:“所以就算我怎么阻止你,也是没有用的”。 乌寒江道:“没有错,就算我全身都不能动了,只要遇到我感兴趣的事,也是一定要掺和的”。 龙溪黯然道:“我只希望你的兴趣不要那么危险”。 童关在旁边听到他们春风般的谈吐,很是不能理解,更无法知晓他们之间的情谊,因为这是男人之间最深厚的那一部分。 庄园里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在乌寒江敏锐的眼里却都不一样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安静地走了出去,走到铺满红色花朵的廊下。 龙溪让他好好休息,他很听话。 现在正卧在廊下的一只摇椅上,眯着眼睛。 还没充分享受这午后的闲暇时光,却有一个窈窕女子走了过来,她一走过来鲜花便失了颜色。 今天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乌寒江虽眯着眼,却什么都看得清楚。 谭晶晶走过来的时候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神情恍惚,似乎已有了泪痕。 等她从乌寒江身旁走过去,才忽然发现摇椅上多了一个人,乌寒江似乎已睡着。 她向乌寒江看了一眼,差点惊叫出声,因为她同样看到了他的断臂。 谭晶晶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轻走上去想叫醒他。 没等她唤出口,乌寒江已睁开眼睛。 她吓了一跳,又不由得笑了起来,柔柔道:“我就说堂堂乌大侠怎会如此安静?” 乌寒江望着她,冷冷道:“我也想不到你会一个人流眼泪”。 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很深重的痛苦,语气里满是哀怨,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 乌寒江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谭晶晶抽泣了很久,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受到莫大冤屈。 她的身体已微微发抖,但她的话却迟迟未出口,乌寒江已等不急了,忽然站了起来。 她一下子扑在他身上,扑进他怀里,乌寒江差点没站稳,等她终于停止哭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急着从乌寒江的怀里退出来,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刚要开口说话,谭五郎不知从哪走了过来,他还是那么傲岸,那么仪态万千。 谭晶晶望见他,失声道:“爹”。 谭五郎的脸上虽带着笑,但只有嘴角是向上弯曲的,脸上的肌rou全绷在一块,他的眼里忽然露出一抹凶光,一闪而逝。 走到乌寒江面前,沉声道:“乌老弟,老夫是不是已将小红许配给你?” 乌寒江发觉他的声音忽然变了味道,当下低着头没有说什么,谭五郎的面上又慈祥起来,笑着道:“你既已娶了小红,就不该再对我女儿动手动脚”。 乌寒江急声道:“我没有”。 谭晶晶再也沉不住,红着脸道:“爹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没说完,又一个人走了出来,他的紫色军装一刻也不离身,他天生就好像个军人,一举一动都带着威严和庄正。 童关走过来的时候,谭晶晶忍不住向他看了一眼,身子又忍不住颤抖一下,谭五郎扶住她,面上带着无上的喜悦,笑道:“童将军,这是小女”。 童关此刻才好像看到谭晶晶这个人,他微微一笑,脸上如春日的阳光。 谭晶晶虽然长得漂亮诱人,但童关却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他的目光一直在凝视着乌寒江,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乌大侠绝不是那种人”。
谭五郎道:“你说他不是那种人?” 童关朗然道:“绝不是”,他身上的军装虽庄严,但他的人却极温和,尤其是他的目光永远那么柔软。 乌寒江再抬起头时便和他的这种目光相遇,两个人互相凝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谭五郎道:“你真的那么相信他?” 童关道:“难道谭先生不相信他?” 谭五郎默然良久,道:“不是这么说,我也相信堂堂乌大侠不会是那种人,但毕竟男女有别……”。 童关轻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似乎具有一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安心和踏实。 他笑着看向谭晶晶,谭晶晶忙低下头,似乎害羞得不愿看见他,谭五郎却颇为高兴,大笑道:“我觉得小女和童将军一定有什么话说?” 谭晶晶忽然急着走开,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已跑出了很远,谭五郎道:“女儿家就是这样,童将军不要见怪”。 童关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在乌寒江的肩膀上,忽然道:“乌大侠喜不喜欢喝酒?” 乌寒江也看向他,眼里满是温暖之意,道:“你请的酒我都喝”。 童关的面上拢上喜悦之色,激动着道:“那我们回去喝几杯?” 乌寒江道:“喝几杯”。 这两个人忽然一下子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童关的音容笑貌在乌寒江眼里说不出的亲切。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要分出个高下,而有些人一见面却是要成为朋友的。 他们似乎已成了很好的朋友,现在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喝酒,乌寒江对这个新交的朋友很满意,他这一生中都没交过什么朋友,就算是龙溪也没如此亲近过。 童关端起酒杯轻轻和他碰在一块,道:“来,先干为敬”。 乌寒江发现他拿酒杯的手很稳,桌子上的菜都是他一碟一碟端上来的,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做起事来说不出的细腻。 一杯酒下肚,乌寒江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温暖,他拿酒杯的手都忍不住颤抖,因为他也体会到被人理解是多么过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