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偷袭阳安关（五）

    却说爰青彡此时已经领着人马合围过来，眼见区区数百汉军竟然在前后堵截之下夺门而去，顿时勃然大怒，喝令魏兵随后追杀，绝不可放走一个汉军。主将下了令，魏兵虽然心中惊惧，但却是不敢违抗军令，在几员偏将的率领下勉强吆喝着追出关门。

    血卫虽然行动迅速，但毕竟是数百人一起行动，目标极大，魏军出了关门之后毫不费力地追踪着血卫的退路追杀了下来。

    便在此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尖厉的破空之声，数十支雕翎羽箭眨眼之间便将冲在最前面的魏军射成了刺猬，其中还包括一名领兵的偏将。

    “不好，敌军有埋伏……”变故又生，后面侥幸未死的魏军哪里还敢冲出去，一边惊叫着往后退一边用盾牌遮挡，好在关门空间窄小，魏军竖起盾牌之后便挡住了飞蝗一般的羽箭。

    这些羽箭自然是傅佥手下亲卫部曲射出来的。他和手下部曲虽然不能冲出去和魏军面对面厮杀，但却将满腔的屈辱和怒火附在了长箭之上，射出去的羽箭既狠又准，只一**夫便将魏军压制退回到了关门之内。

    魏军一退，傅佥便示意手下部曲停止射箭，以此迷惑魏军，让他们摸不准真实情况，找不到还击的方向。

    爰青彡怒火冲天，连连催促弓箭手乱箭还击。阳安关乃是魏军的粮草军械囤积之地，他奉命镇守此地，如今被汉军一把火烧红了半边天，正不知该如何去向钟会复命，眼下追击的部队又再次被阻，却连对方有多少人，藏身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让他如何不恼怒？

    眼见守关士卒在汉军的连番袭击下已经丧失了斗志，弓箭手胡乱射出去的羽箭也起不到丝毫的威胁，那名叫杜预的魏将连忙制止住爰青彡的莽撞之举：“将军，不必再追赶了，汉军显然是有备而来，黑夜之中敌明我暗，将军万不可莽撞，一切等天亮之后再做区处，否则阳安关有失，非但将军不能幸免，我十万大军也休矣！”

    爰青彡原本是被汉军的袭击气昏了头，经杜预这么一说顿时冷静下来。杜预说得有理，丢了阳安关上的粮草军械固然是罪责难逃，但倘若再丢了阳安关这道连接蜀地和汉中的咽喉屏障，以钟会治军之严厉，他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甚至还会连累远在洛阳的家人。不管怎样，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扑灭大火，抢救粮草军械，至于能抢救得了多少，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一念至此，爰青彡随即下令停止追击，大军退回关内严加守备，除留下小部分人手打扫战场之外，其余的均赶回仓库和兵营协助救火。傅佥见魏军关闭城门，心知魏军已然失了锐气，夤夜之中又担心再中埋伏，因此不敢再出兵追赶，随即下令回军追赶关彝等人。

    至此，一场恶战消弭于无形。

    杜预满面烟火之色，手持佩剑望着黑夜之中的莽莽群山出神。眼见战场上横七竖八躺倒了上百具尸体，却没有一具是汉军的，忍不住叹道：“区区数百人，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以此看来，汉室还未可亡也！”

    与此同时，青城山凌霄绝顶一间茅舍内，李意打坐已毕，背负双手缓缓走出室外，但见月明星稀，群山憧憧，天地万物陷入一片馄饨之中。

    李意观视良久，忽地心血来潮，返回茅舍中取出数十支草筮，随手在案几上卜了一卦。待卦象落地，李意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默然半晌之后，苦笑着道：“贪狼入世，桃花主降，却连累老夫也不得安生！”

    一夜风物，忽忽而过。

    天明之后，在李意座前侍奉的童子前来问安，李意将他唤至身前，道：“徒儿，你可速往鬼见愁，替为师带一句话给谷中的那位老乞儿！”

    那名童子闻言，奇道：“老师和鬼见愁中的那位老爷不是对头么，怎地有话要和他说？”

    “此非汝所知也！”李意摇了摇头，道：“再者，此事也只有那位老乞儿能办成。你在途中，切不可耽搁，误了正事！”

    “弟子明白！”那名童子见李意神色慎重，忙收起玩闹之心，点了点头，道：“不知老师让弟子带的是甚么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那名童子闻言，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但对话中之意却不甚了然。想了想，道：“老师，弟子不解，这句话却是甚么意思？”

    “此乃天机耳，汝无须多问！”李意微微一笑，道：“你将这句话带给那位老乞儿便可，老夫料想，他必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徒儿领命！”那名童子见李意不肯说明，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再问，躬身给李意行了一礼后，转身出了茅舍，径直去往鬼见愁方向不提。

    却说傅佥久镇阳安关，自是熟悉当地地理路径。沿路追赶下来，不消片刻，便与关彝大队人马汇合在一起。

    关彝让鄂虎清点人手，除傅佥和手下数十名部曲因为不曾与魏军正面接触，因此没有任何伤亡外，五百血卫有十余人在混战中受伤挂彩，其中还有一个被刺穿肩胛骨的重伤员，可见镇守阳安关的魏军果然都是精锐之士。

    关彝闻报，心中默然。这一战，血卫至少斩杀了上百名魏兵，从伤亡比例来说无疑是大获全胜，但眼见被自己视为宝贝的血卫有人受伤，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但关彝心中却也明白，沙场征战，刀枪无眼，死伤在所难免，关彝本是豁达之人，片刻的难过之后，随即收拾好心情，吩咐鄂虎安排人手救治和照顾受伤的血卫，下令大队人马倍道兼程而行，毕竟这里还是阳安关的边缘范围，只有离阳安关越远才越是安全。

    为确保万无一失，关彝还让鄂虎挑出几名擅于伪装的血卫负责善后，仔细清理大队人马退走时留下的脚印痕迹。半个时辰之后，大队人马便返回了银屏山大营之中，基本算是脱离了危险区域。

    关彝领着诸葛尚和傅佥等人立于山腰，遥见阳安关内火光冲天，隐隐还能听到关内人喊马嘶，看样子这把大火烧得够旺，魏军虽有五千兵马，也必然无法扑灭了。

    诸葛尚笑道：“这把火烧下来，魏军的粮草辎重尽数焚毁，估计钟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怕是要抹脖子自戕吧？”

    “如此一来魏军退兵已成必然，接下来我等便可坐看大将军成就大功了！”关彝心中豪情万丈，但神色之间却是古井无波，魏军若是得知粮草辎重被毁，必然军心大乱，唯一能化解此次危机的办法便是立马退走汉中，以免成为溃败之势。

    可以预见，钟会退兵之日，也就是姜维挥师汉中之时。而除了阳安关之粮草外，魏军后勤供给远在关中，千里长途转运，远水解不了近渴，自然无法坚守汉中诸地，收复汉中全境，指日可待。

    傅佥点了点头道：“要不要派人回剑阁禀报大将军？”

    关彝笑道：“不必！我们的斥候回去报信还得沿来时的山路攀山越岭，待赶回剑阁时，钟会必然早已经得知阳安关粮草被焚的消息。此人乃智谋之士，我料他必然会连夜退兵。魏军若是拔营而起，大将军自然也就会知道我们偷袭得手！”

    众人均觉得关彝说的不错，陈烈想起那个叫杜预的魏将，忍不住问道：“对了，刚才将军为何非要斩杀那个叫杜预的魏将？”

    关彝怔了怔，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认识杜预，只是在前世模糊的记忆中，隐约记得此人极有才学，所学涵盖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尤其擅于战略谋划和领兵征战，还因此得了一个“杜武库”的称号。其意是说，此人的才学就像兵器库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取之不竭用之不尽。除此之外，关彝对杜预倒的确是所知不多。

    事实上，关彝的担忧不无道理。公元263年冬，曹魏灭亡大汉之后，司马昭之子司马炎于公元266年2月篡魏称帝，建立西晋王朝，杜预在司马炎主政期间累累升迁，最后官至司隶校尉，镇南大将军，驻兵襄阳，是西晋举兵灭吴的主要军事统帅之一。

    除了军事谋略之外，杜预还对经济、政治、律法、历法甚至土木工程都有深入研究，因此被时人称为“杜武库”。以关彝之忧虑，杜预不死，必然会成为大汉的劲敌，给大汉带来无尽的麻烦。

    当然，此时关彝对杜预的了解也并不多，因此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回答陈烈。正在沉吟，傅佥说道：“杜预此人，我倒是略知一二，此人现为钟会镇西将军府长史，参赞伐汉军机，素为钟会所信任。不过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听说他有何特殊之处！”

    傅佥这一番话显然是对杜预此人不以为然，却正好给关彝解了围，借机笑道：“不然，杜预虽然只是钟会镇西将军府的长史，但据我所知，此人的智略不在邓艾和钟会之下，听说钟会伐蜀的许多谋划便是出自杜预之手，假以时日此人必将成为我等劲敌！因而在关内时我有心一举斩杀此人，为我大汉除去这一心腹大患，只可惜功亏一篑，甚是遗憾！”

    众人见他如此抬爱杜预，虽然觉得奇怪，但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关彝察颜观色，自然明白他们心里的想法，眼下汉军刚刚袭击阳安关得手，众人正处于兴奋状态，说出来恐怕众人也不相信，干脆也不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