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伙计在线阅读 - 1880.吃茶去茶楼

1880.吃茶去茶楼

    1880.吃茶去茶楼

    传统的羊城茶楼中,最享盛誉的肯定要数上下九的陶陶居。那家茶楼位于第十甫路,原名葡萄居,光绪六年(1880)创始人转手由一陈姓老板经营时易名为陶陶居,后又转由黄静波掌管。黄老板经营有方,邀请大学士康有为题写店名,又以陶陶二字作鹤*格,公开征集对联。这样既提升了茶楼的文化品位,也扩大了茶楼的知名度。现在大厅所悬便是当年的头奖对联:陶潜善饮伊尹善烹恰相逢作座中君子,陶侃惜分大禹惜寸最可惜是杯里光阴。

    那家有几百年历史的陶陶居,价格相对便宜,食物味道传统,每天等茶位的人,感觉就像春节花市的人潮一样多;而新派的周记茶楼在全市有不少的连锁店,食品即点即蒸,性价比高,环境也比较好,就和京城的避风塘茶楼差不多,既然能开那么多家连锁,多年都那么旺场,自然有机会成为粤式茶楼中的麦当劳。

    不过在海珠北路以及它的附近的那些小街内巷中,没有那种大牌的茶楼,不过就是临街的店铺的二楼做一个招牌,取闹中取静的意思,更多的就是不大的门面,进去有两三间店堂,七八张桌子的小店而已。那里的茶点都是正宗的老羊城的味道,水滚茶靓,味道不错,装潢一般,价格便宜,来的茶客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这条街上除了经营冷藏设备的店铺,就是鱼*混杂的茶楼和越来越多的养老机构,这可是上了电视、登了报纸的。

    那个打电话给我的是羊城大道南的那家郑州日产4S店的一名年轻的促销员,约我到海珠北路祝寿巷的一家名叫吃茶去的茶楼喝茶,我当然会欣然赴约。当然是个年轻小伙子,当然曾经打过照面,他当然答应配合我的工作,我当然承诺会给他好处费,所以就充满期待。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如今没有了信仰、把道德踩在脚下,对亲情、友情、爱情嗤之以鼻,剩下的自然就是**裸的金钱关系了,一点也不奇怪。

    那个后生仔穿了一件大红的T恤,一条似乎是女人穿的那种铅笔裤,身上的香味很好闻,是我熟悉的香奈儿的法国香水味,无论是武陵的那三位一体的女子,还是京城的林meimei似的钟**;无论是我的那个情窦初开的木青莲小师妹,还是那个**玲珑的山田美智子,也都用的是那种香水,可是我没有想到男人会用那种品牌,而且洒得太多、太浓,差点没把我熏昏,我还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很关切的问了我一句:是不是热感冒?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我连连摇头。坐下以后,叫了茶,也叫了点心,我们就从聊天开始。这是一个文艺青年,他所说的罗秉祥的《生死男女》和李辉全的《性与灵性》我没看过,也为自己没有看过英国大文豪王尔德的《温夫人的扇子》而有些惭愧,更为自己没有看过那部描写两个男人之间感情的复杂关系的《断臂山》而感到汗颜,不过实话实说,我根本不喜欢那个两次获得奥斯卡的电影导演李安,对他导演的影片不感兴趣。

    那个青年读过不少书,不仅知道黑塞的《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托马斯曼的《死于威尼斯》、筱禾的网络小说《北京故事》,还知道余桃之爱出自春秋卫灵公*弥子瑕的事,*阳之兴出自《战国策魏策》里面的魏王与*阳君的事;抱背之欢出自《晏字春秋》齐景公与羽人的事;断袖之癖出自汉哀帝与董贤的故事,我就自叹不如了。

    那个有些娘娘腔的促销员知道《左传》中鲁公子与汪锜的**。那个鲁国公子有一个叫汪锜的嬖僮,在齐鲁之间的一次战斗中,他俩同乘一辆战车奋勇拚杀,一同战死、一同停殡。鲁国人因汪锜年幼,欲以一种未成年的殇礼葬之。孔子听说后说: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意思是说:汪锜能拿着武器保卫国家而战死,没什么成年不成年(葬礼)的区分。

    鲁公子与汪錡的**国人尽知,位居大夫,掌握礼仪司法、施教化的孔子不可能不知道,但依然坚持要用烈士和英雄的荣誉厚葬他们,足以见得至少是默认和宽容他们二人之间的**。那个男青年在感慨:没想到两千多年前的孔夫子竟比当今某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不知开明多少倍,难怪是中国古今第一大圣呢!

    我当然知道这段历史,自然就有些不同意他的说法,可也知道反驳客户的见解和观点对于保险业务员是大忌,张了几次口还是没说出来。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提包里不是还有一本《唐宋八大家》吗?他有了些疑惑:对于中国历史一定也曾有些了解吧?

    学校的时候学过,可是毕业以后就忘了。在这个文艺范的年轻人面前,我表现得有些低声下气:我的记忆里有些问题,只记得孔子在鲁国一直郁郁寡欢,得不到重用的。

    那个娘娘腔的年轻人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音,旁边一张桌上却有人在偷偷发笑,我回头看了一下,是个正在打麻将的胖胖的光头老头。明显是听见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听见了我很微弱的反驳的意思。他很**的能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nongnong的眉毛也望了我一眼:红光满面的、高高的鼻梁上架一副老花眼镜,目光炯炯就像探照灯似的从我的面颊上扫过,厚厚的嘴唇之间叼着一支烟,呼吸之间烟雾缭绕,我看见那个胖老头笑着对我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读过《诗经》吧?那个有些女性化的促销员没有看见那个老头对我使的眼色,看见我在连连点头,就侃侃而谈:《诗经》中歌颂****的诗篇很多,可是那篇其《郑风女曰鸡鸣》被后人怀疑为歌颂两男相悦的。

    我有些不明白。

    他在继续说下去:原文是这样的: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译文则是:知道你对他勤眷恋,我解佩玉表奉献。知道你对他很体贴,我解佩玉表慰问。知道你对他很爱好,我解佩玉以报答。

    你是不是有些误会?我有些忍不住了,有些话*口而出:《集传》中说:来之,致其来也;陈奂的《诗毛诗传疏》中也说:古者谓相思勤为来。而文中的顺是友顺;好是同好的意思;诗词尾句的之指的是来宾,即那个女人夫君之友;而句中的之是虚词,没有实际意义。

    那个娘娘腔有些吃惊:你还读得这么**,连注释都看过了?

    老师的强迫命令,不过就是偶尔还记得一些。我在告诉他:男人之间的友谊是友情,家人之间的友谊是亲情,男女之间的友谊是爱情,不应该加以混淆!

    他不服气,又说了鄂君绣被的典故。鄂君子皙是楚国的令尹,貌形俱美,一日泛舟水上,一个划船的越人暗生倾羡,用越语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鄂君即刻回应道:乃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他在告诉我:鄂君子就是说愿意与那个划船的越人同*共寝了,后世就用鄂君绣被来表示对同***的怜爱。

    这样的鬼话信不得!我笑的不亦乐乎:从一些文学作品中,我们似乎感觉到古代的那些王公大臣、各级官吏都有同性之好,不过就是以讹传讹而已?那些妻妾成群的**不过就是在迷恋女色的同时偶尔换换口味罢了,当不得真的!

    我又听见了我背后的那个光头胖老头的压低了的笑声。

    我国古代把老人的年龄确定为50岁,描写老人的诗句最著名的有李商隐的《登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还有曹cao的《龟虽寿》: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还有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形容老人神态的成语很多,信手拈来就有一大堆。比如宝刀未老是形容人到老年还依然威猛,不减当年;白发红颜是头发斑白而脸色**,形容老年人容光焕发的样子;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里面的白首指的是老年,倾盖是停车、初见的意思,说的是有人相识到老还是不怎么了解,有人初次见面却能一见如故;不知老之将至是不知道老年即将来临,形容专心工作,心怀愉快,忘掉自己的衰老。

    迟暮之年的迟暮就是黄昏,比喻晚年,指人到老年;返老还童的返是回的意思,由衰老恢复青春,形容老年人充满了活力;风烛残年比喻随时可能死亡的老年人,也比喻随时可能消灭的事物;黄发鲐背的黄发指老年人头发由白转黄,后常指老年人;鲐鱼背上有黑斑,老人背上也有,因此常借指长寿老人,也泛指老年人。而鹤发童颜、皓首苍颜、老气横秋、老态*钟、童颜鹤发、雪鬓霜鬟、步履蹒跚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精神矍铄都是形容老年人的容貌和神态的。

    我国现代社会把老人的年龄确定为60岁,可是不同的文化圈对于老年人有着不同的定义,也有着不同的界定。比如政府官员声称老人应该是65岁,这有利于他们实行推迟退休年龄的构想;医学界则说现代老人的标准应在70岁,也就是说明我国的健康水平大为提高,可是平民百姓却声称55岁就已经**老年了,目的就是提前退休、安享晚年。

    不过,由于生命的周期是一个渐变的过程,青年到中年、壮年到老年的分界线往往是很模糊的。有人认为做了祖父祖母就是**了老年,有人认为达到退休是**老年的一个标志,而最正确的应该是从生理上进行区分。一般来讲,**老年的人在生理上会表现出新陈代谢放缓、抵抗力下降、生理机能下降等特征;头发、眉毛、胡须变得花白也是老年人最明显的特征之一;患有认知功能减退和**、心理障碍、焦虑障碍则更是自然规律留下的痕迹。

    如今,社会上老年人呈现给我们的却是两种不同的模样,有的到了迟暮之年,就变得风烛残年,不是老气横秋就是老态*钟,而另一部分人要么就是鹤发童颜,要么就是精神抖擞;要么就是孔夫子那样的集大成者,要么就是依然保留着一颗童心。那首《老人的美》的现代诗写得多好:老人的美/是种无可名状的期待;老人的美/是种心如止水的平静;老人的美/表现出的是睿智、稳重,老人/一个饱经世俗沧桑的智者。

    不过那些在我生命中曾经给我很大影响、甚至成了我的指路人的四位高人在我见到他们的时候都不过只是中年人。我离开峡州南正街的时候,杨大爹不过就是一家杂货店忙忙碌碌的店主;我和翦南维谈恋爱的时候,教长还是枫树清真寺的主持,英俊潇洒、和蔼可亲;我在郑河的时候,马法师也不过就是那条老街上公认的德高望重的老者,其实也就五十上下;即使是我在宝通寺的时候,玉林大师也不过就是那座小院里的中年大和尚罢了。

    我遇见朱爹爹的时候,他是牯牛山的看林人,成天在山间穿行也不感到疲倦;我遇见金熙浩的时候,他是一个大忙人,一连好几天看不见人影是司空见惯的事;我遇见姚成功的时候,他已经功成名就了,缺的就是我这样的能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忘年交和一个漂亮的伴侣;而我在羊城那家吃茶去茶楼遇见那个光头胖老头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一中年人,充其量就是壮年而已。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喜欢在我的面前自称老头,我也就只好顺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