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3.父子相
1493.父子相 不过,宝通禅寺的所有僧众都知道,这位钟居士最喜欢的人是我。 那里的僧人都说我和钟子然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脸型和五官。关于这一点我一直感到十分羞愧,知道那不过是大家的一些牵强附会。人家就是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也依然长得很英俊,和我牵着木青莲上街的时候回头率依然一直很高,不仅是那些少妇、太太级的女人,也有那些如花绽放的少女也会送来含情脉脉的眼神,钟子然有时候也会自嘲自己是师奶杀手。我亲眼看见在解放公园有女子有意搭讪,他不过一笑而过。我和他更多的是在宝通寺的接触,但不知那个潇洒自如的美男子在外面是否有过**韵事。 我承认自己有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小坏的模样,但我的那种硬朗、冷漠和在外人面前不知所措的羞怯和寡言并不是当代女子所喜欢的类型,因为我既不是那种故弄姿态的娘娘腔,也不是那种面色姣好、皮白柔嫩的小白脸。翦南维喜欢我,是因为我是看了她全身、又救了她的男人;田西兰顺从我,是因为不打不成交,还加上日久生情;马君如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是因为她的五叔、那个远近闻名的老巫师认定我就是她的男人,她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因为我的长相。 虽然在武陵、在枫树、在水溪、在郑河,也有不少人说我是小帅哥,可即便是这样,也根本无法与钟子然那样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大帅哥相提并论。人家有一张很令人感到亲切的面孔,还有一副很伟岸的身板,至于那种文雅的气质和舒张有力的举止都是我相形见拙的。我承认在宝通寺,我一直是把弘律师兄当作自己学习的榜样,也承认,如果不在宝通寺,我就会把那个长得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尊敬佛教、爱护家庭的航运公司董事长看成是自己努力的方向,毕竟每一个人都想成为成功人士的。 关于我与钟子然有几分相似的那种说法其实是隆醒方丈说的,那是在一次早课结束以后,方丈*着我的光头一笑:今天才发现,你和钟居士有些父子相呢。大家就注意看了以后也发现了我俩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钟子然很高兴,就追着我要我喊他干爹,我就诚惶诚恐,坚决不承认这一点。最后被玉林大师知道了,就说了一句:说小拐子长得像钟居士是抬举他,不过就是有几分相貌相似而已,钟居士的那种神韵他是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此言一出,也就等于一锤定音。钟子然找了个机会,把他的那个好看的太太也带到江城来了,那个袅娜的江南女人因为是那个山清水秀、园林众多、景色如画的苏州人,又是庭院深深的美景和江浙文化熏陶下孕育出的大家闺秀,自然不同凡响,加上我们以前就见过,一直也很喜欢我,以后就老是托自己的丈夫给我带一些好吃的苏式点心。说自己家里就是一个女儿,正好想要个儿子,钟子然说的更直爽:想不想跟着我跑航运?以后我的那家公司就是你的。 那是一个很大的**,可我一点也不想。我只想呆在宝通寺,读我的书、做我的事,等到小师妹从小女生长成大女生以后我就得到了解*。我就可以真正做到心无旁骛、一心向佛,就一定能用自己的决心、恒心和真心感动大师。我知道,我的问题的解决要靠我自己,佛永远就在我的身边,佛会帮助我,但不能代替我,这就是开悟的重要,也是修行的核心。 只是,我还是成为了钟子然的干儿子,因为我们长得是有几分相似,那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因为我们王氏家族与钟氏家族没有什么渊源;因为那个相貌堂堂的大男人有些喜欢我的那个性格,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有些像我现在这样小坏的感觉;因为钟子然的太太也很喜欢我,因为他们家只有一个宝贝女儿,而女儿家在她看来从来都是不堪大用的。加上宝通寺乐见其成,所以就找了一个时间,当着隆醒方丈、玉林大师的面,我给钟子然夫妇磕了头,我就成了他们的干儿子,我就又有了干爹干妈。 这个很早就开始了航运生涯、一直靠自学成才的董事长很喜爱唐诗宋词,也会对中国的那两座文学**充满了崇拜和敬意。在他认为,唐朝是我国古典诗歌发展的全盛时期,而宋词之所以能与唐诗并称,就足以说明,宋词是庶几可与唐诗媲美的一大诗体。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过的,好诗差不多已被唐人作完了。所以到了宋朝,宋人在诗歌创作方面,要想不落唐人的窠臼,确实很难。钟子然总结说:然而,唐人所留下的丰富的文学遗产,宋人也并没有白白浪费,而是将它们更多更灵活运用在词这一诗歌体式上,使词在宋代获得了空前绝后的发展,从而在文学史上又耸立了一座丰碑。 玉林大师拍手称好:解意颇有新意。 这样的谈话经常会出现在夏日的夜晚,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因为洒过水,那座僻静的小院里就显得有些凉爽,师兄会躲在房里捧卷夜读,窗上可以印出他聚精会神的身影;我会将小桌和竹靠椅搬到院子的葡萄架下,点一盏小灯、燃几盘蚊香,请玉林大师和钟子然出来纳凉。小师妹最喜欢这样的纳凉聚会,就会命令我将那张因为久远所以变红、因为很旧,所以吱吱响的竹*也搬出来,她就会躺在那张竹*上听大人说话,然后乖乖的睡在我的怀里。 那是一些令人难忘的夜晚,玉林大师和钟子然可以手捧一杯绿茶,十分悠然自得的徜徉在隽永的唐诗宋词里,品味那些传诵千古的诗句,感受古代文人的*怀和文风,享受那缕缕的温馨和浪漫,自然别有一番情趣。我就坐在他们身边的小凳上,静静的聆听他们的那些谈话,知道那就是极**、极有价值的精神大餐。 钟子然认为:众所周知,李白好道,尊儒,但往往不知道李白仅仅是早年好道,中年以后却偏偏与佛教结下不解之缘。 言之有理。玉林大师赞成他的这个观点:自汉未白马驮经,佛教自印度传入中国以来,中国的三大文化主流佛道儒就在实践中经过碰撞、排斥、吸收和贯通逐步统一结合起来。就连后来的明孝宗也认为:三教本不相远,以佛修身,以道养生,以儒治世可矣。所以中国的文化也形成了独具特色而又圆融统一的三教文化。 得到了鼓励的钟子然从历史的变迁进行分析认为,唐朝开国之初,唐高祖与李耳联宗,尊道教为国教,作为一代才子的李白对于道教自然觉得特别亲切,也就自然成了道教中人。不过在经道人吴筠和玉真公主的举荐,被唐玄宗宣诏入京,三年后又被非廊庙器为由而赐金放归,就对李白是一个沉重打击,从此对道教产生了怀疑。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还有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大师读的是李白的《梦游天姥*留别》和《月下独酌》,还有《暮春江夏送张祖监丞之东都序》:每思欲暇登蓬莱,极目四海,手弄白日,*摩青穹,挥斥幽愤,不可得也。 同时也因为唐玄奘西行求法和回国译经,加上各位大师的传播和推广,还有唐朝统治阶层的更新换代,也就慢慢的从推崇道教转移到佛教上,就使得佛教逐步取代道教成为了国教,那些剃光头、念佛号的僧人就逐步成了皇家和贵族家里的常客。钟子然在说着李白信仰转变的历史因素:从来都是上行下效,从来都是从点到面,因为皇家推崇,各级官吏莫不推波助澜,民间也就推广开来,李白是人不是神,还一直想着东山再起,怎么可能不改信佛教呢? 这就**了问题的命脉和关键。大师很赞成这个英俊的男人对李白由信道转为信佛的看法:所以他在《闻族侄评事黯游昌禅师山池二首》里才会这样说:花将色不染,水与心俱闲。一坐度十劫,观空天地间。所以他在《庐山东林寺夜怀》里才会如此感慨:天香生虚空,天乐鸣不歇。宴坐寂不动,大千入毫发。湛然冥真心,旷劫断出没。
弘谦。钟子然在对我说:你不是读过唐诗宋词吗?说说对李白的看法。 不敢,小僧本来就学疏才浅,在两位长辈面前献丑,那就真的是班门弄斧了。我连连推辞:就是在这里听着,也受益匪浅。 知道什么是君臣之道吗?知道什么是父子伦理吗?君令臣亡,臣不得不亡;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这就是规矩。大师不满意我的回答,皱着眉头指责我:现在又不是开学术研讨会,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干爹既然发了话,本来就应该畅所欲言的。 其实就是本地的和尚好念经。尤其是中国道教就是信仰玉皇大帝,下辖五方五灵,诸天神将,说来简单亲切,家喻户晓,而佛儒远在西天,领头的不称神仙而称佛。讲究的是苦修、领悟、圆满,有些苦行僧的意思。我在信口开河:而以气养身,以和为贵的道教似乎就不用这般麻烦,可以游山,也可以御女;可以娶妻,也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李白早期的诗中常见日照香炉生紫烟、双烟一气凌紫霞之类的话,后来才迫于形势,不得不改称青莲居士,不得不改信佛教,只是做得同样很好。 玉林大师和钟子然都笑了起来。 怎么样?这个**是不是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师微微一笑:那就说说你所谓的做的很好。 比如对于月的描写就明显的带有佛教空幻和纯洁的含义。我在滔滔不绝:李白在《谢公宅》诗中称:池中虚月白,在《桓公井》诗中称:寒泉湛孤月,在《自梁园至敬亭山见会公谈陵阳山水兼期同游因有此赠》诗中称:月映清秋水,在《金门答苏秀才》诗中称:月出石镜间,在《新林浦阻风寄友人》诗中称:海月破园影,还有《乌栖曲》里面的:起看秋月坠江波,《鸣皋歌奉饯从翁清归五崖山居》里面的:手弄素月清潭间,《赠汉阳辅録事》里面的:天清江月白,《寄王汉阳》里面的:南湖秋月白,《答长安崔少府叔封游终南翠微寺太宗皇帝金沙泉见寄》里面的:弄波夕月园,《金陵江上遇蓬池隐者》里面的:水影弄月色。李白也在《独漉篇》诗里称:水浊不见月,《秋浦歌》里称:饮弄水中月,《书情题蔡舍人雄》诗里称:倒海索明月,《赠宣州灵源寺仲睿公》诗里称:观心同水月,《答族姪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诗里称:倒悬清溪月,《酬宇文少府见赠桃竹书简》诗里称:灵心园映三江月…… 老天。钟子然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模样望着我:弘谦,你不会是把《李太白全集》背得滚瓜烂熟了吧? 回答是否定的。大师无不自豪的在说:据我所知,这个小拐子的确是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不敢说是滚瓜烂熟,《全唐诗》和《全宋词》似乎都难不倒他。 干儿子,我知道你到现在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僧人,不如跟我去学航行、去学经商。钟子然捏着我的下巴对我说:再大一点就干脆去当我的女婿算了。 那不过就是一句笑谈,当不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