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鲤鱼历险记，鲤鱼跃龙门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是个妖怪。 她在很早很早的时代就出生了，那时候她只是一条平常的小鲤鱼，在穿过山沟沟的偏僻河流里安安静静地游。 她越长越大，比身边的鲤鱼都要大。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特异之处了，她甚至不会抵御其他鱼类的攻击，只会被动地飞撞，一个同伴说这叫水溅跃。完全没有用处，与世无争的鲤鱼，不知道什么叫伤害，懵懵懂懂地游。 听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着好大好大的城市，有好多好多的人。也有好多好多的妖怪。妖怪就是很厉害的……不知道是什么变成的，但是听说就算是鲤鱼也能变成鲤鱼妖怪。 变成妖怪一定很厉害吧？ 还没等鲤鱼想明白这件事，她就发现，身边的同伴渐渐少了起来。 一只没见过的白色的鸟把他们叼走了，一天一两条。鲤鱼从水下看到，它的嘴巴特别大，像是一个勺子。 不能被抓走。 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的话，会聪明起来吧？那样的话就不怕被抓走了。 鲤鱼就努力地吃东西，努力地游，在没看到那只白鸟的时候一次次练习飞撞或者说水溅跃。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这样有用。但是目标是什么呢？ 鲤鱼的脑袋早就忘了那种事，只有每次看到那只白鸟才能重新想起来。它每天都要在水中心的石头上停一会儿，有时会把脑袋伸进翅膀下面，梳理梳理自己的羽毛。 一天一天过去。 鲤鱼的身边终于已经没有熟悉的鱼了。有的早就被抓去，还有的已经度过了他们的一生。只有鲤鱼还像刚出生一样，只懂得吃东西和运动——这个拗口的词汇是很久以前一条老鲤鱼教给鲤鱼的。运动是好的，她不再长大，只有力气越来越大。 然后她上了岸。 像是突破了什么界限一样——她有了手，有了脚，有了从未见过的身体。她不再是鲤鱼了，而是从未见过的形体。后来鲤鱼知道这叫做人。 很久以前，人们认为妖怪会化成人，妖怪就化成了人。后来，妖怪发现人的形体很方便，就将这个记忆代代相传。这是后来一个山魈教给鲤鱼的，不过鲤鱼费力地想了又想，也没有接收到什么记忆。 她现在要去找那只鸟。 明明平时它就栖息在那块石头上的。今天却不在，鲤鱼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那只鸟。于是鲤鱼顺着水流找。过了两天半，鲤鱼找到了那只鸟带血的羽毛。剩下的部分在一个洞xue里找到，已经被撕扯得辨认不清。就算如此，鲤鱼也能凭借似乎是天生的直觉判断出这是那只鸟。 于是鲤鱼顺着水流继续向下走。她习惯了水，从来不饿，馋嘴的时候就摘些酸涩的山果或者树叶。鲤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 小河汇入了更大的河，更大的河汇入了更更大的河，她不知道那怎么说。也碰上了看样子要吃掉自己的人，好像是人类中的雄性，鲤鱼就把他们打跑。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得很大，连打跑这种以前看来的庞然大物也能做到。 碰上了很多很多人，也有很多很多妖怪。鲤鱼知道那些是妖怪，她能感觉出来。比她厉害的太多了，她每每只能躲着，等待感觉中的厉害人过去。 她怕被吃掉。 听说有地方能让人变强，鲤鱼就去了。但是那里说不收女人，鲤鱼又不是人类，他们为什么不明白呢—— 没有人教没有人扶，鲤鱼独自跌跌撞撞地闯。遇到猎食者就逃跑，平常还可以安静地顺着重新找到的江流往下走。有的时候也会停一段时间，偷偷去拿人类的好吃的。最好吃的是他们叫做豆腐的东西，就算是鲤鱼刚刚转变的胃也可以承受消化，很软很香。 鲤鱼妖怪果然还是最弱的啊。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厉害的妖怪铺天盖地，人类中也有很多厉害的人物在攻伐妖怪，鲤鱼只能远远地偷看。他们一眨眼就可以让天色变成黑夜，一张口就能吞掉一座城市，人类也能用奇怪的写着字的纸来对付。有时还会有从天上下来的闪着金光的东西打妖怪。鲤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这个朝代叫唐朝。 鲤鱼一直走，一直走。有时她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因为中间她翻过了好多座大山，上去下来，上去下来。再者，这两条很宽很宽的河也长得不太一样。一个阿婆说这叫长江，长江和黄河一样吗？ 走走停停，走走停停。鲤鱼自己的力气也变大了，虽然感觉没有什么用处。还是比不上厉害的妖怪，对于想把自己吃掉的人类来说也已经足够得太多了。她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虽然从来没有人会用到，连自己也几乎忘记了。 去哪儿呢？ 一个青蛙变成的妖怪说，鲤鱼跃龙门就能变成龙。于是鲤鱼去了。 龙很厉害。变得厉害的话，就不需要躲着走了，身边的同伴也不会被吃掉了。 从孟津通过洛河，再顺伊河到了龙门山。鲤鱼深吸了一口气，从半里外龙门山北的水溅口向上一跳。穿过了云层，雨和雾已经附在了身上——然后天火来烧鲤鱼的尾巴。 深入骨髓的疼痛，大概比那还要痛很多很多，比被咬成两截还要难以忍受…… 鲤鱼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遍体鳞伤。 鲤鱼几乎死去了。她一直死到了一群关外来的人侵入了这片土地才醒来。 只是人类统治的更替罢了。鲤鱼虽然能理解，但是还是感觉那种头发很丑。 跃龙门失败的鲤鱼是没有未来的，几乎丧失了全部力量的鲤鱼花了几年的时间回到了南方。虽然她是从那条叫黄河的大河里出来的，但是北方已经没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水了。 这里有人在传授一套动作。像蛇，又像鹤。鲤鱼每天晚上悄悄地隐在旁边，留神观察他们的举动。后来她才晓得，这是犯忌讳的。 鲤鱼很喜欢这种东西。很简单，很平淡，能够打跑坏人，不会浪费力气，又不会过于张扬。 后来她知道这种东西叫鹤拳。 没办法找到愿意教自己的师傅，鲤鱼只能偷学。偷学学不到真东西，她就只能把已经知道管用的东西日复一日地练。鲤鱼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她很高兴。 后来鲤鱼发现，这附近有好多好多像鹤拳一样的东西。还有北方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据说也有很多。 鲤鱼就又开始走。她的时间多，有耐心。一个想保护自己的小妖怪在重新看到希望的时候总是有耐心的。 …… “后来呢？” “后来啊……很多年以后，学无可学的鲤鱼就渡过海了啊。本来是为了寻找蓬莱的，没想到却到了一个岛国上，到了那个岛的东北，和一群很好很好的人住在了一起……” 蜷缩着身体悬浮在黑蓝色的深海中，长发顺着水流肆意地漂动，少女闭着眼睛，十数里之内诡异地没有鱼虾敢接近。心中像是在交谈，却分明都是像过电影般匆匆闪过的碎片，在一个格外清晰的画面定格： 自己在一座华丽的洋馆门前靠着柱子歇息着，粉色系的幼小吸血鬼像往日一样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银发女仆装女孩…… “呃……十、六夜咲夜，请多多指教。” “啊？那个……我叫……” 鲤鱼想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名字。从不曾使用，早已忘却的名字。 “我叫红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