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手佛心
标指，是咏春第三套拳的名字，同时也是一种基本手法的名称。来源是标月之指的典故，讲的是大局观的重要性；狭义些说，有句拳谚。 追形之始，求诸标指。 咏春门人在学习完寻桥之后，已经具有了初步的格斗能力。然而，在实战而非说手中想要达到元转如意的格斗水平，必然要对标指拳套有比较深入的了解；无论是距离感的强化和提升、从适合单对单的武术真正进步到能够同时应付多人的武术体系还是对技击指导理念的切身体会，全都藏在平平无奇的标指中。因此【标指不出门】，也是因为标指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大大提升咏春门人的格斗水准。 少女一身功夫，归根到底是以咏春为基础的。标指中很多细微难言的地方，正是真实打斗而非擂台格斗中重要的部分——真实打斗中敌人水平参差不齐，使用某些手法比起擂台来说效率更高，也真正完善了咏春的技术体系；然而这只是具体的技法。 它改变的更重要的东西，是武人为人处世的心态、性格、精气神，也是打斗发生时最为细小也最为重要的本能。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一个普通人正在边走边玩手机，一抬头突然看到有个疯子要拿刀砍人，多数会吓呆在原地，少数会腿软逃跑。而传统武术的正经习练者的本能会是抬手就把几千块钱的手机砸他脸上。 并不是不怕刀，平心而论，都是rou体凡胎，任何人都会害怕和紧张。区别只是【战斗】的本能。普通人即使被书籍提醒再多遍“投掷手中的物品”，在那一瞬间也不会动弹；武人手中的东西，心里正想的事情，手中所做的动作，都是时刻都能够为打斗服务的。 这也是武术包含格斗的原因之一——武术在单纯格斗技法之外，由于岁月朴素的积淀混入了大量江湖经验和手段，而这些归入心理学更合适的混成一团东西在生活中打斗的时候有时更加有用。不过，少女很不喜欢有些手下没东西的人用这个当技不如人的借口就是了…… 少女想要找回的，就是单纯的战斗心态，或者说是搏杀心态。 擂台打斗次数多了的运动员往往刚刚出现在街头会很不适应。并不是说水平不够，而是多了很多影响打斗的因素，最重要的就是下手狠不狠。传统武术在这方面更类似于防身术。目的就是为了击倒对方，让他完全丧失抵抗能力，甚至致命。武术都是相近的，让擂台运动员熟悉一段时间也会接受这种理念——说得露骨一点就是阴损毒坏黑。传统武术的优势在于，并不把这种脏手段视为坏的，仅仅是在同门对打时留力不留手；在实战中不假思索用出来，很多时候就决定了胜负。 行内有句好听的话，叫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本质上讲……是传统的武人根本就不认为毒手和一般手段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而是把它们容纳在同一技术体系下，达到更加连贯的结果。 话题远了。对面的萃香此时感觉十分的不妙。 两人惯熟打斗，互相的距离感都摸得通透。萃香的滑步刺拳拳头到下巴的距离是八十五厘米，少女的拳头到下巴距离则是九十厘米左右……加上手掌的长度，正好接近一百一十厘米。 伸直的手掌那二十厘米的长度，普通人一迈步就能轻易超出，在此时却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壑。 心中透亮自己此番算是败了，萃香向后一退算是默认了输掉一手，接着就要向左闪身突进。 她也只有近身一途。正面强攻需要对等或是在少女之上的水准，萃香自认不如；对于身高、腿长、臂长都占优势的少女，拉开距离只是方便她殴打自己。 下一刻，萃香的视线里，由于视角问题像蛇一样扁平的手掌急速放大。 嚓！ 直接点在了正在前进的萃香头盔的眼睛位置上。 嗒—— 前冲的重心让萃香撞了个结结实实，就算有头盔的防护脑袋也是晕眩了一下，半是本能地微微后仰。而右手一记标指建功后少女却没有像是擂台上的常见打法一样选择曲线击打露出的下颌，而是向前直踏了一步，右手扯下来从内侧搭扣住肩不让萃香有机会逃跑，护肘的左手同一时间直接前冲，小臂外翻直挺挺一记抽撞拳砸在了她的心窝！ 啪。 少女特意收了力道，然而萃香还是一瞬间就难受得跪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几秒。少女也跪下来，轻轻揉着萃香的心口。 “没事吧？” 虽然少女这么说显得有些嘲讽，不过萃香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一摆手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少女确实留了力。不过留力不留手也是相对而言，很多动作手法咏春同门都知道，出手必然带着足够的杀伤力——所以也有更广为人知的一句话：打人无好手。少女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才让萃香只是难受一会儿，实战当中这一击就足以让人心跳停止。 前手接近伸直在现代擂台上价值越来越小。这样做，等同于放弃了后手重拳，而前手也显得不够灵活；然而在传统的领域，这样做等同于把距离凭空增加了二十厘米；越过前手防御线的攻击也留给了护手充足的反应时间。只要心够狠，即使是新手也能做到“等闲两三个大汉近不了身”。 这也是搏杀思维的体现。 对于萃香的进攻，少女游刃有余。 标指手的进攻在对方视角看来是接近十五厘米长的一条粗线。扁平的攻击形式、标指拳套体现的理念以及咏春的直线思维让标指手神出鬼没，速度极快又难以防御，像是毒蛇吐信般随时能从每一个角度突袭。无论萃香怎么移动引诱，少女只要把大臂伸长十几厘米就能通过迎击来保持防御距离；这也是咏春的理想状态。 萃香也明显感觉到了不对。 在以往用偏现代风格格斗的时候，少女虽然强，但是没有强到这种地步。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她能清楚地把握到每一个细节并且做出回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