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审时
卢伟贵双拳紧握,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紧咬牙关下颌处都已紧绷,显然内心天人交战。秦宜宁安静的站在一旁,见卢伟贵如此,心下也并无不满。毕竟涉及到家人性命,挣扎和犹豫都在所难免。站在卢伟贵的角度,陆衡所言也并无什么不妥,她的确是个陌生人,若真能交出她就还所有人活命,那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买卖。秦宜宁知道身边之人忠心耿耿,危难之际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将她交出去的。可是卢伟贵还还有手下的众人却未必这么想。“好一招攻心之计。”秦宜宁轻叹了一声,长眉微蹙,水眸中有了然,更有担忧。若是衙门里其余人都动了这个心思,那不必等陆衡动作,他们自己就先要内讧了。秦宜宁的声音不高,却让卢伟贵听的清楚,他猛然回过神,紧握拳头的双手倏然松开,高声道:“你这乱臣贼子,朝廷正是危难之际,你不说好生报效,却做这等趁火打劫之事!简直卑鄙之际!你这等小人的话,我们懒得听!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何苦来。”陆衡微笑,唇角弧度满含嘲讽,“原以为卢大人是个聪明人,不料想你也是个愚人,你想报效的,究竟是朝廷,是昏君,还是百姓?嗯?”他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清晰传入院中,卢伟贵一下就被问住了。梗着脖子半晌方满脸通红的吼道:“休要再胡言乱语!我不会信了你的话!”“随意你信与不信。”陆衡朗声道,“我给你时间考虑,若两个时辰内你不能交出忠顺亲王妃,我便命人强攻府衙,你仔细想想,你们这几个人守不守得住,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陆衡说罢将鼓槌随手一丢,转身负手下了丹墀。衙门院中许久没有动静,包括秦宜宁在内,都在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只听得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就显得四周更加安静,心情也越发忐忑了。许久都不听门外的声音,陆衡似真的是给他们时间思考,秦宜宁这才缓步来到卢伟贵跟前,微笑道:“卢大人不必如此为难。咱们尽力守住此处,若不成,就将我交出去也无妨。”秦宜宁已盥洗过,擦去谢岳给的易容药膏,肌肤恢复了平日的白皙光泽,一身素淡更显得她眉若远山,唇若含丹,这一笑端的是艳若桃李。卢伟贵看的一呆,脸上一红,忙垂下头行礼,大义凛然道:“王妃休要如此,我等吃朝廷的俸禄,便尽心竭力为圣上办差。姓陆的如此行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捉拿反贼是我等的无能,若再将王妃交给反贼手上,那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除了无能,就连为人最基本的品德也失去了,王妃切勿再提此事了。”卢伟贵的声音洪亮,听的差役们一时也热血沸腾起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少人都因方才一时的动摇而羞愧。但秦宜宁却知道,他们内心既有动摇的一瞬,危险临头倒戈便是早晚的问题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怨怪他们。是时候再想个退路了。秦宜宁又与卢伟贵寒暄一番便回了房。惊蛰只留两人在门前把守着,其余人都跟了进去。寄云俏脸煞白,压低声音焦急的道:“王妃,奴婢瞧着这情况不好,若两个时辰后陆衡真的率领人强攻府衙,那些人怕是真的会将您交出去。”“是啊王妃,我才刚仔细观察了四周,发现那群人似乎都有所动摇。要不咱们还是趁乱快走吧。”廖知秉焦急的道:“可现在想逃出去简直难于登天,城中正乱着呢,你们听墙外的动静,恐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在外头守株待兔,就等着咱们出去呢。”众人一筹莫展。秦宜宁想了想道:“此时的确不是突围的时机。陆衡想抓我,一定在四面八方各个有可能出的去的位置都有了布置,就等着我自投罗网,暂时还是呆在府衙里最安全。”抬眸看向几人,秦宜宁安抚道:“不过我也知道,陆衡即便抓了我也不会要我的性命。咱们现在是等守住府衙就竭力去守,若真的失手,叫陆衡的人闯了进来,你们也不必与他的人硬拼,我佯作被抓,你们想法子跟住了,知道我的方向才好让王爷的大队人马来救我。”小雪抿唇道:“王妃,我们绝不会将您交给姓陆的。”“是啊盟主。”孟琴也急了,“您说的这都是哪里话,危难之际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看您被抓去?我们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这么点事,不值当拼命的。”秦宜宁打断了孟琴的话,沉声道,“又不是生死攸关,我被抓了还有被救的机会,你们若是拼了命可就没有生还机会了。别忘了你们的身份,要听我吩咐才是。这件事不必再议,就依着我说的办。”秦宜宁强硬的吩咐过后便端了茶。众人面面相觑,想再劝说几句,可是秦宜宁的性子他们都清楚,她是下了决定就不会回头的。况且他们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眨眼之间,两个时辰便已过去,天色已经全黑了。城中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到了宵禁便熄灯,今日街上格外热闹,从府衙高墙上方还可见外头透来的灯光。城中似乎格外的热闹,也再没听见百姓的哭喊吵闹,秦宜宁甚至还听到有人在笑着。陆衡来至于府衙门前,声音含笑的问:“怎么样,你们可想清楚了?交出忠顺亲王妃,事情就都解决了。否则你们将成为刀下冤魂,你们还是想想家里老小,再算算自个儿就这么为不相干的人丢了命值得不值得。”衙门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言语。秦宜宁带着人走到院中,看到卢伟贵正皱出一脸褶子,苦大仇深的攥着拳头。差役们更是不必说,有几个手中提着刀的,手臂都自然垂着,已完全失去了斗志。秦宜宁轻叹了一声,知道今日必定难逃陆衡之手了,要么自己走出去,要么赔上这么多条性命再被抓去。同样时被抓,还是前者的代价更小。“我随你去。”秦宜宁温柔的声音在夜风之中传出了府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