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胸怀

    “他为什么要杀我……我还是想不通。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人类和魔物之间的杀戮还需要理由吗？”兽人酋长看着穆，像是在征求他的答案。

    不过穆自己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并没有去回答兽人酋长的问题。

    兽人酋长也不介意，又自顾自的讲了下去:“我不杀他，是因为我打不过他，如果我的实力比他强，那么他早就死了。难道魔物和人类之间不应该是这样吗？他不杀我的意义又在哪里？”

    “他笑着说，每个生灵的存在都有意义，无论生命长短，无论个体强大或弱小。存在即合理，这个世界不应该只属于人类，不应该只属于魔物，同样也不应该只属于众神。”

    “说实话，我根本没办法理解他的每一句话的含义。那时候我懵懂无知，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

    “他说，你站在我面前会害怕吗？我说，不会。他说，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害怕，那么就说明你已经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如果有一天你明知害怕，还不得不和我拼死一战，那么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战。至于你从何而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那一阵子我很讨厌人类，因为他总说出一些让我听不懂的话。但是每当他在屋子前展示那一颗蓝色的能量球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每天都跑去见他。”

    “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了一句我听得懂并且不用费脑筋去理解的话:你想学吗？那一天，我觉得整个天空都闪烁着金色光芒，霞光万道。尽管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兽人酋长说到这里，扶在桌面上的右手摊开，一颗蓝色的能量球渐渐成形，越凝越深。

    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回过神来，目光转向了兽人酋长手中的蓝色能量球。“这是……‘弹指神通’”穆惊叫道。

    兽人酋长点点头，然后右手合拢，蓝色能量球一下子在掌中消失。它的眼中充满了怀念的神色，缓缓道:“这是他闲暇时候教给我的一些小把戏，说登不得大雅之堂。后来在与人类冒险者的战斗中，我才知道这是修道士的‘弹指神通’技能。”

    “小把戏？”穆顿时大受打击，这可是修道士阶段唯一的远程攻击技能，并且带有穿刺效果，对一条线上的敌人都能造成伤害。

    兽人酋长看了一眼穆道:“如果你曾经见到过他使用的强力技能，那么你就知道，这真的只是小把戏而已。”

    “后来呢？”穆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初能够代替兽人酋长站在这位人类长者面前。

    “后来……”兽人酋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只在科特森林逗留了一年，便继续向西而行。临走前将那招‘猛虎硬爬山’教给了我，并告诉我，兽人们需要我。”

    “他总是说话说一半，兽人们需要我什么？我很想好好的问他，但是他就这么在我眼前消失了，包括那些各种颜色的波利，都消失了。”

    穆见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些能理解兽人酋长那时候的心情，恐怕那是唯一一个对它这么友好的人类，教导它，爱护它，温和的像是一个父亲。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踏遍了科特森林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半个犬妖森林都翻了个遍，他就像在这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兽人酋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

    “也许……他有什么责任在身，需要去完成。也许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穆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安慰太过生硬，毫无说服力。

    兽人酋长摇头苦笑道:“我已经很久不去科特森林了，这些年我不断的整合兽人的力量，将它们编制成军，训练它们的战斗能力，教它们守卫家园的责任。不过这些兔崽子还是那么吊儿郎当，逞勇斗狠，没有一点长进。”

    “某一天，在我七窍生烟的训斥这些兔崽子的时候，我突然醒悟了过来。我不停的问自己，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何必管它们死活？就算它们被冒险者杀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兽人酋长垂下了眼帘，“我站在山丘上，看到山谷里连绵不绝的木栅栏和新砌成的石屋，还有烟囱里缓缓升起的袅袅炊烟，心里突然平静下来，我懂了。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懂了……”

    穆呆呆的看着兽人酋长，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种感动，他为那位人类长者的胸怀而感动，也为兽人酋长的顿悟而感到欣喜。

    当别的人类冒险者还在和魔物厮杀，想将它们赶出人类的领土的时候，一位人类长者却用自己的仁慈和胸怀，包容感化了一只mvp魔物。

    也许很多人知道这件事之后，都会责骂这位人类长者，因为他的仁慈，使得兽人团结起来，变得更加强大，对人类造成更严重的威胁。

    但是穆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穆会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穆刚刚也在设想，假如兽人不是兽人，而是人类，而兽人村落就像米德加尔特王国、教国、修发兹共和国这其中的一个国家一样，这样人类之间就不会有争斗了吗？

    不，他们还是会互相进攻，死伤无数。

    这不是是不是兽人的问题，而是互相能有多大的包容的问题。只不过因为是兽人，因为是魔物，所以给了人们绝佳的借口，消灭这些不服从自己，影响自己权利的势力。

    如果兽人组成了势力，拥有了自己的智慧，兽人的首领若想巩固自己的势力，就必须保全自己的子民，就必须学会克制，不去招惹自己惹不起的势力。

    如果兽人想发展自己的势力，就必须和周围的势力联合，保持互通，保持同样的价值观，增进彼此之间的联系，传递自己的友善，获取对方的资源。

    如果不是莽夫的话，就应该会懂得，穷兵黩武只会使自己消亡。

    这个世界总该有它的秩序，所有人类或其它生灵都应该去遵守。

    魔物的真相要渐渐揭开了。这个世界树的格局，上中下三层的博弈渐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