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 章
赵若茹慢慢爬过岑主管的另一边，从腰间掏出应急水慢慢倒到地面上，混凝出泥浆后与刘毅一起开始往岑主管身上脖子上擦抹，她清楚岑主管这次侦察的风险有多大，所以她抹得很细心，生怕哪个位置疏忽出现纰漏而危及到岑主管的生命。 “我已经把米粒摄像头粘到眉宇间，”岑主管指着眉宇，又说：“你俩可通过屏幕看周围的情况，发现不对头就马上撤离，不要理会我更不要犹豫，上去后再商量新的对策，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完，他从腰掏出一个形状像饼一样的手雷，道： “别看这家伙像个老婆饼的样子，威力可是接近两吨炸药呢。” 见到这么先进的家伙，刘毅两眼都发光了，“这新式玩意哪弄的？” “和监察仪器一齐送来的，听说是国防部亲自监制的。sir，我请求现在出发。” 刘毅微抬着手掌放到额边上，向岑主管敬了个礼，压着嗓音命令道：“出发！” “放心，sir，保证完成任务！”岑主管的声音虽是极度微弱的气息交流，却透着令人倏然起敬的庄严和肃穆。他向前爬了两三步，像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深情地凝望着他俩人，慢慢把手掌尖移到额角上，微笑着向他俩人逐一敬礼，依依不舍地放下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洞口那边慢慢蠕挪过去。 刘毅和赵若茹的心里都明白，岑主管刚才回头行军礼是什么意思。 赵若茹拿起岑主管交下的耳机，把耳机环中间的插销拨掉，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单声道对讲系统，她把另一边交给刘毅后，自己戴上耳机便开始监视起屏幕。 从岑主管的行动上看得出，他相当沉着冷静，爬到洞口时他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洞口前躏伏着等待时机。虚影虫蛹秩序井然地有进有出，但没有哪一个虫蛹会在岑主管的身体上方停留，似乎他是透明似的。从门边那两个像是看门的虚影动也不动地在原位置上旋转的迹象看，赵若茹估计岑主管算是瞒过门岗这一关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次行动算是抓对了虫蛹的软肋，否则还真是不知如何才能潜入洞里去呢。 两人开始紧张地盯着屏幕，看着米粒摄像头无线传回的图像。 岑主管躏伏了好一会都没发现什么不良动静，他估计这些魔怪的视角应该是有明显死角的，便壮着胆慢慢向前蠕动。进入洞口后，一阵腐尸恶臭朴鼻而来。 他想起了下午在峰石周围闻到死老鼠怪味的事，原来腐臭味都是从这里渗漏出去的。他见右边有个半窝着的凹位，散落着几个死人骷髅头骨和几具还连着腐rou的骨骸……他估计这些死者都是晚上偶然发现洞口后，好奇之心驱使下闯进去的勇敢者，他们当时肯定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最后还落了个尸骸荒野的结局……那位置虽有点吓人，但胜在易于躏伏。他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没再多想便快速转入去并找了个视角好但又不易被虫蛹发现的位置躏伏起来，虽然身边散落着不少人体尸骸，却是个藏身的绝好地方。 洞内不算太暗，微弱的红光都是从虫蛹身上发出来的。 正在他盘算着准备开始观察洞内状况的时候，他觉得眼前忽地变暗了，他慢慢抬眼往前一看，头颅前面不知何对已密麻麻地排满两米多高的旋转蛹影。他清楚，自己此时已被发现，虫蛹已经把他里外三层地围住了，但洞里的情况还是一点也不知道，这时耳塞传来刘毅的声音： “你已经被发现，现在还来得及，赶快回撤！” 岑主管既没吭声也没动，继续躏伏着。 “快，虫蛹很快就会向你喷射浆液的，就像方志轩那样，你会化成水的。” 依然没有回答。岑主管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对洞内的情况还不了解，无法提供到有效的情报做研究。另一方面时间紧迫，不能丢掉这个了解大本营情况的大好机会，既然进来了，怎可能白白放弃？！耳边又传来刘毅压着嗓音的命令： “岑主管，我命令你即刻返回！” 刘毅的声音虽小，但透的极度的威严和不可抗拒性，对AIS来说，命令可视同如生命那么重要！岑主管将话筒从耳背后拉到嘴边：“sir，来不及多说了，监视仪会自动录像，等会记录完成后你和若茹拿起监察仪就走，应该会有研究价值的。” “想干什么，你要抗命？！”耳塞再次传来刘毅的厉问。 这时，岑主管忽地听到身边一阵频谱极低沉的“昂昂”闷响声，那声音就像从远山传来的牛叫声，这响声应该是虫蛹要有所动作的前奏，他估计它们马上就要一起向他喷洒浆液的统一信号。他知道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一跃而起便冲出了蛹群，身后即刻传来了“刷刷”的喷浆声音。他庆幸自已的果断避过一险，又绷起脸报告道： “刘sir，我清楚我在违抗命令，以后再任由刘sir处分。你现在开始留意观察荧屏，我开始向左跑，看到吗，密麻麻的虫蛹，看来这边是虫蛹休养场所，一米左右高的那种隔层床应该是灰白色的孵化虫卯床，分十六层，总共估计约有超过五千平方的孵化蛹巢，十分壮观……我现在开始向右跑，呵呵，前面光线明显提升十多个明度，不知道光是从哪发出的。这里像是大本营的首脑所在地，场面十分壮观，像个直升飞机的停机坪，呈十字状的跑道又长又宽，不知道通向哪里……sir，重大发现，跑道呈朝上的坡度向山顶延伸，象是供什么起飞降落的场所，看那跑道很结实，而且有磨擦痕迹，应该有重型飞行器在经常使用，……sir，你们马上估测山顶方位，先做到心中有数。上面应该有神秘而重要的出入口……呀哟，痛死了，虫蛹从空中朝我洒落大量浆液，哎，痛……” 刘毅和赵若茹同时想起了方志轩临死前的状态。这时屏幕一片雪花什么也看不到了，估计是镜头已经被浆液灼伤，但耳机还不断传来岑主管痛苦的叫喊声： “sir，我想炸掉大本营，哎哟奶奶的……请求……批准……哟哟，请求……” “批准！”刘毅清楚岑主管已经没得救了，痛苦难受得当即失声喊出声来。 “痛……娘的，……谢谢sir！” 刘毅刚才这一喊还真不得了，惹来了大批虫蛹虚影的注意，它们闻声旋转着快速旋转过来，周围的灌木草丛树杈瞬间就布满了手指般大小的虫蛹。十多二十个虚影围着他俩人越转越猛，发出呼呼的旋风声……刘毅见大势不妙，抖落身上的伪装，迅速站起身从裤管拨出折叠式冲锋枪，啪啪几下拉接好后又对赵若茹说： “赶快收拾并保护好仪器，我掩护你撤离。” 就在这时，耳机传来岑主管微弱的声音；“sir，来世再……” 岑主管说完后，凭着临死前最后的一点清醒拉响了“老婆饼”，威力巨大的新式手雷，迸发出山崩地裂的气浪，将峰石后面的大片山体轰隆隆地掀翻了一个大洞。地动山摇中，火光夹杂着硝烟和泥块碎石垂直冲上十多米高。瞬息间，飞上空中的杂物又像下泥石雨似的洒落下来。刘毅见赵若茹还死死抱着监测仪杵站在那里，大叫一声： “卧倒！”便一手把赵若茹按倒，又顺势趴下并用整个身体覆盖着她。 泥块伴着碎石随之铺天盖地洒了下来，仅几秒钟的功夫，刘毅的背上就覆盖了十多公分厚的泥土。幸好大石块都不往这边飞，否则，后果还真不敢设想。此时，他见动静不算太大了，抖了抖背面的泥土站起身，扎着马步本能地架扣着冲锋枪向四周360度旋转了一圈，怪事出现了，周围竟然一只虫蛹的踪影也没见了！ 他估计随着虫蛹巢xue被炸，洞外的虫蛹也随之在瞬间被召唤走了。 仍趴护着仪器的赵若茹伸手让刘毅帮忙拉一把，“被你压得骨头都要断了。” “呵呵，断骨头总比断头好点吧。”刘毅伸手一把将她扯了起来，见她抖擞着泥土便问：“刚才爆炸够猛烈的，监测仪没事吧。” “没事，”赵若茹答道，又嘟哝一句：“也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你不活生生的吗，可岑主管……”他慢慢垂下头。 刘毅的手机响了，是副市长杜柏青打来的，“刚才军方打电话过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复，那爆炸是你弄的吧，这么大件事，也不事先通通气打个招呼。” “是，杜市长，爆炸是我这边弄的。”刘毅从杜柏青的语气里听得出他的不满，但这突发事件如何能预知，又如何事先请示？……他努力抑制着自己愤懑，“报告杜市长，这是突发事件，我们牺牲了一位战友岑东明，他用生命炸毁了虫蛹的大本营。” “虫蛹的大本营，炸……炸毁了？！”杜柏青的语气立即转为欣喜若狂。 “是的，一万多平方的洞xue，全炸了。” “好呀，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祝贺你，祝贺AIS！” 刘毅双脚倏地并拢，“谢谢杜市长。” 远处飞来三架军方直升飞机，侧着机身在头顶上盘旋着，刺眼的探射灯光束在山头和沟壑底反复探照着，其中一束灯光长时间停照着路边停着的AIS车身标识，过了几分钟又隆隆隆地盘旋着飞走了，估计是军方已经接到杜柏青的报告了。 霍医师和庞志权两人搀扶着周伯过来了。 庞志权极度紧张地走到刘毅的面前，拍着刘毅身上的泥土，关切地问道：“刘sir，你没事吧，刚才那爆炸声地动山摇的，真是吓死人了。” “我没事。”刘毅摇摇头，又对周伯说：“岑东明主管牺牲了。” 周伯垂着头没吭声，那声爆炸，他心里就猜估到是岑主管了。 “岑主管提到里面有类似直升飞机停机坪的设施，记得你曾提到过。” 周伯依然没吭声，只是望了两眼刘毅便背转过身，刚走两步忽又回头说道：“我看岑主管早就有打算了，从他抱着小韩不肯放手，两眼放着凶光的样子，我就判断得差不多啦。据说小韩是他同村的老乡，俩人一起工作了好几年，上次公安系统选拔人才又一起选入AIS，俩人感情深着呢。……刘sir，你那时到车后面去了，没看见岑主管当时那像要吃人的样子，我都不知怎样形容合适，还真有点吓人。” “老周说的是，”霍医师插话道：“我当时也有这种预感。” 赵若茹抱着监测仪走过来，哽咽着说：“看得出，他是有计划进洞的……” “全体都有，”刘毅绷着脸，立正道：“向岑东明主管敬礼！” 众人站在满是碎石泥块的地面上，肃穆地伫立着向岑东明英雄致以崇高的致敬。 周伯毕恭毕敬地行了三个躬腰礼后，杵着拐杖走到身边的一个石头旁，伸手拔净石头面上的泥土后慢慢坐下，心事重重地望着爆炸现场残留的零星烟火，说： “这个天杀的圆筒，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