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顽固的杰弗逊

    在普通代表那儿失意而归的康柏，很快在另外一个代表那儿得到了友谊。

    他那煽动独立性的演讲，内中的部分民主意识，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到是不意外的得到了托马斯·杰弗逊的欣赏。他特地推迟了返回弗吉尼亚的时间，留下来和康柏说会儿话。正好康柏也有意结交这位美国的“民主之父”，所以两人当天中午就相约共进午餐。

    杰弗逊在大陆会议中，算是比较年青的一位，现在年仅三十三岁。但相对康柏来说，还是年长和成熟了不少。所以先是杰弗逊作为对后辈或者说是对年轻人的考察，在谈话开始后不久，就向康柏提了一些有关时局的问题：

    “约克，你觉得我们北美现在的形势如何？将来会怎么发展？”

    初一听到这种熟悉的问答方式，康柏就有点想笑，这些元勋前辈们，怎么都和二十一世纪的公司录取人员一样，喜欢问老套的前景问题。不过想想也合理，因为这同样是老一辈喜欢对后进者问的问题。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马上滔滔不绝的开始回答，后果肯定会非常惨，如果杰弗逊比较保守，就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浮夸空谈的人，如果杰弗逊没有容人之量，那自己肯定算是前途玩完了。就算杰弗逊人比较好，也真象前辈对后辈一样爱护自己，那长篇展示先见之明的回答，也最多只能换来所谓“看革命后继有人”的欣慰式赞赏，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杰弗逊绝对不会认为自己的一个回答，就是什么“代表北美前进的指明灯”。

    “我觉得北美现在虽然和英国作战，但不管胜败，英国对北美的控制都将积大幅度的心削弱，到时候北美将会迎来自由发展的美好前景。”

    康柏仅仅只用一句笼统的话就结束了回答。

    这次回答显然对了杰弗逊的心，换来的就是一个微笑。在康柏看来，就是那种“看革命后继有人”的欣慰。

    不过杰弗逊当然不会觉得问了这么一句，就已经够了，后面的问题也不少，随意的问问他的家乡呀，他的学习呀，还有在法国的生活，见过哪些人呀之类的，中间自然也穿插了一些时局和未来前景的问题。其中就有关于欧洲部分回答。

    “欧洲？他们前进的步伐实在太快了，英国这个海洋国家长期成为压在大陆强国上，已经刺激他们走向强国对抗之路。普鲁士在腓特烈大帝领导下，逐渐走向统一的形式已经不可避免……嗬嗬！法国呀，我也在那儿生活了几年，那儿的女士确实非常浪漫……我对她的思想和文化发展非常佩服，感觉那已经到了足以改变整个社会结构的地步，也许过几年，就可能会发生改变社会形式的革命……”

    康柏用最粗略的语句，欧洲一些国家的发展前景，以及他们的君主进行了预测，甚至还对很多人的私生活也进行了玩笑式的评述。

    如果换成是一个普通人，听了康柏的预测和评述可能会觉得好笑，但杰弗逊这么一个大思想家，他对于欧洲和美洲的时局非常热心，并且也有过仔细研究，听到康柏的评述后，却认为他的回答中确实有康柏自己的思想，是一个真正有见地，值得培养的年青人。马上结束了对他考察式的询问，变成真正友好平等的谈话。

    两人你问我答，相谈甚欢。

    康柏套用了一些现代民主知识来讲，杰弗逊当然听得非常有意思，杰弗逊讲一些他对民主的认识，还有其他思想学者的看法，作为对后进者的教导，也让康柏大为赞叹。学者就是学者，康柏虽然有一些前卫的知识，但是面对这位著名的大律师，还是感觉主要是商谈，而不是说教。甚至有时候，遇到解释不了的问题，杰弗逊还往往能自己找到答案，吓得康柏再也不敢拿自己的前卫意识乱卖弄。

    不过问题也有，杰弗逊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譬如应该废除常备军、成立邦联、建设完全自由的政府等等，在后世已经证明是错误的了。康柏本来特意卖弄，还尝试想指出他的错误，哪想到杰弗逊竟然非常顽固的坚持自己的观点。即便某些康柏的说法他也承认对，但就是不在整个思想的看法上表示认同。还声称“思想家必然坚持自己的思想。”认为他现在只是没有找到可以反驳的理由，但并不等于这些理由不存在，把康柏说得一个头大，绕来绕去，甚至差点变成自己也支持他的观点了。

    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博士导游，口才上也比上这个十八世纪的雄辩大律师。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是赞同建立自由政府，而不是集权政府喽。”杰弗逊笑着看向康柏。“小约克，不能坚持自己的看法，看来你的思想还不是很成熟呀！”

    他们辩论了一番和英军作战胜利后，十三个殖民地该以什么样的政体存在。康柏在见识到杰弗逊的利害后，当然老老实实的表示，应该建立三权分立的联邦政府，联邦集权管理全国，不过此时的杰弗逊却是自由政府主义者，他主张建立邦联，十三个殖民地政府全权管理自己境内的事情。

    受杰弗逊前面雄辩的影响，康柏已经不敢坚持己见，所以才有杰弗逊上面的笑话。

    如果杰弗逊不笑的话，康柏也就不再说了，现在这么一嘲笑，生怕被人看轻的康柏就不能不表态了：

    “不！杰弗逊先生。我不坚持认为战后要成立联邦政府，并不是建立联邦政府不对，而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时机？”杰弗逊疑惑了，“这样利不利国家人民的大事情，想让它能早出现就尽早点出现都还来不及，还要等时机吗？”

    “自然要看时机。”康柏肯定地说道，“托马斯，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你一样完全是为国家和人民考虑的，现在我们十三个殖民地代表，加上我这个西部拓荒者代表，大家聚集在一起，为的是共同合作对抗英国。为了战争的胜利，我们可以牺牲。但等到战后，没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很多代表就会收回自己的权力。毕竟，很多人能够在自己的州成为统治者，却不能成为联邦的统治者……”

    看到杰弗逊想解释，他挥手阻止：

    “当然，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像你一样，认为我们聚集在一起，本来就是为了反抗英王的统治，本来就是为了自由，战后胜利了，自由了，就不能再建一个联邦政府，来限制我们的自由。虽然并非是为了权力考虑，但你们还是会反对建立联邦政府，所以我才会说，战后马上建立联邦政府条件还不成熟。”

    杰弗逊笑了笑，算是同意康柏的解释，不过还是继续追问道：

    “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认为建立联邦政府比建立邦联政府好。集权这个东西，只有在他出现后才会慢慢显露出它的危害，现在不存在，并不等于以后不可能出现。而自由政府，邦联国家，至少是一种新的尝试，而其理论完全是正确，只是还有待证实罢了。当然，我愿意接受意见，如果你能更详细的说明联邦政府比邦联政府好，那我就可以改变我的主张，支持建立联邦政府。呵呵，华盛顿和亚当斯（美国第二任总统）也经常说建立联邦政府好，坚持你们这一派看法的人不少。如果你能说服我，我还能帮忙说服其他邦联人士支持你们，到时候在大陆会议形成绝对多数，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建立联邦政府了。”

    康柏面上也是笑着回应，心中却是暗骂：建立不建立联邦政府关我什么事情，我又不可能当上联邦总统。没有联邦政府管理，我还能更自由一点。不过为了的观点，他还是说道：

    “如果我能三言两语说服你，那华盛顿将军他们，应该早就说服你了。不过我可以说一下我的主要依据：因为团结就是力量。一支箭每个人都可以折断，要是十三支箭捆在一起，那就是大力士也不一定能够折断。”

    “邦联的存在，就是为了在有人想要折断我们中一支的时候，把另外十二支的力量集合起来。”杰弗逊哪里这么容易被说服。“而要是把十三支箭一直捆在一起，她就丧失了自由，永远别想在空中飞翔。”

    真正的思想家，都是有自己思想的人，他们的思想，绝对不是拍拍脑袋，或者灵感一来就形成的。思想家的思想，全都来自慢慢的积累，否定之否定，肯定之肯定，不断的自我批判完善，有非常深厚的底蕴，如果仅仅是一两句点播性的话句，那是绝对不可能动摇思想家的思想的。

    而毋庸置疑的是，杰弗逊，就是北美独立时期最伟大的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