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惊天秘闻
去往斯皮尔格勒的路上，除了精灵大队引人瞩目之外，还有一些人让阿兰频频侧目，那就是来回奔波的泥浆地里的多伦多抗洪救灾部队。 没错，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抗洪救灾部队，都是统一的灰色防水制服，部队番号旗帜图案都标示的非常明确，各级军官和普通士兵都混为一色，唯一能区别他们的就是头顶上的帽子。 对于抗洪战士来说，帽子真正是个累赘，但为了管理方便，军官们只得忍受这痛苦。每张污浊邋遢的表皮下面，都跳动着一颗年轻火热的心。“不放弃，不抛弃，坚持到底！”成为每一名士兵座右铭。 数十个四五岁到十一二岁不等的孩子光着脚丫坐在泥浆里堆城堡，一个全身都像是从沼泽里爬出来的军官扛着一只袋子快步朝他们走去，很快就被眼尖的孩子发现，他们欢呼着冲向军官，每个人都抱着军官叫喊着，让阿兰眼角一阵湿润。 那些孩子发出的都是同一个单词：爸爸。 很显然，这些孩子都是洪水肆虐过后遗留下的孤儿。 军官放下袋子以后，先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然后才打开袋子，里面都是些焦黄的干饼。这样的食物，阿兰都是不屑于吃的，咬不动。但在孩子们眼中，这样的食物无疑于是超级美味的大餐，每个人都拿在手里大口大口啃着，毫不顾忌他们才堆完泥巴城堡的脏手。 这样的情景，连亚克都泛起一阵心酸，喃喃地感叹，“不愧是大陆数万年来最兴盛的种族，灾难面前，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连恶魔也会为之动容。” 而这样的场景，这一路上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有太多的生命感动发生，以至于阿兰都开始麻木，只在心里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行至距离斯皮尔格勒城外三十里处，阿兰又遇见了另外一批老朋友，一个月前在圣罗兰城门口看见的那些矮人火枪手。只不过车子就只剩了六辆，不见了地行龙，也没了轮子，而是用木板和兽皮做成的长橇垫在车厢下面，由矮人火枪手们用手推动。由于泥浆的缘故，车子行动起来并不困难，也比较平稳。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遇到坑。 从矮人们统一的号子，以及领队人类盗贼的各种提示，和那位红衣剑圣艾迪的呼喝，阿兰推测出，在进入到多伦多洪灾区域后，由于不熟悉地形，他们已经损失了八辆大车。 现在，精灵和矮人相遇，一个连胡须也编成麻花辫的矮人嘀嘀咕咕地向精灵侍卫队长诉说一番后，三十名风之精灵在得到大祭师的指示后，也给矮人的车辆施加了漂浮术，这使得矮人们再也不必担心车辆掉进水坑中。 同时，也让数百名人类士兵对精灵们肃然起敬。为了保住这几辆大车，他们吃了太多苦头。 红衣剑圣艾迪也对精灵祭师行了贵族礼，并很自然地代替多伦多大公向精灵祭师问好。 破天荒地，精灵祭师挑开了马车帘子，对红衣剑圣微微一笑，算是还礼。 这一幕落在伪装成难民的阿兰眼里，很是惊讶。要知道，自从那天奥格撒大祭师露过一面后，后面这一个礼拜大祭师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句。现在遇到了人类的红衣剑圣，大祭师竟然亲自见礼？！ 很快，阿兰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红衣剑圣的实力虽然入不得大祭师法眼，但他营救过许多精灵少女的事迹却被大祭师知晓，故而相见。 而在红衣剑圣艾迪眼里，大祭师这样的动作却透着古怪，因为在那帘子掀开的一刹那，他分明感觉到一丝怪风迷了眼，他下意识地想拔剑，却没感觉到任何杀气。 剑圣艾迪无比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已经有十年都没被迷过眼了，适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艾迪运气剑气在四周暗暗查探，却一无所获。 或许，是真的被风迷了眼。 大祭师只是微微一笑，身边就有人合起了帘子。这件事留给艾迪唯一的思考就是，那辆一米见方的车厢能有多大空间，竟然藏了那许多人？而且，从外表看，不过是四个风之精灵施展的漂浮术，整个车厢就轻若鸿毛了。 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红衣剑圣身上，阿兰都未注意到，他的身边，何时多了一个衣衫破烂脏兮兮的乞丐，他的脸看上去很清瘦，就显的鼻梁骨更高挑，嘴唇也很单薄地抿成一条线，由于饥饿，唇上干裂了许多白皮，嘴角还有着一个燎泡。眼睛是大陆常见的褐色，竟然异常的大，几乎都占了整个脸的三分之一。如此奇特的相貌，足以媲美阿兰所知道的ET外星人。 由于他是匍匐在地上行走的，下摆拖着长长的袍子，阿兰只能估摸出，他大约一米八左右，这个身高，在大陆上算是中等。 他匍匐着，卑微地伸着手，用小到无法听清的声音求道：“尊敬的大人，请救救我。” 阿兰迅速退后两步，吃惊地看着泥浆中的他，在脑中思索，是对方的潜伏水平高，还是自己的感应能力差，如果刚才的人是刺客，自己恐怕就死了。 亚克很快帮他问出了答案，“呔，无耻的乞讨者，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脚下？” 那人羞涩地低头，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一直都躺在这里，是你们出现在了我的床上。” “床？”亚克和阿兰同时跳起，仔细检查适才站过的地方，原来是一块一米宽的木板，只是由于人来人往，已经和泥浆混在一起，无法看出木板的本貌。 “对不起，我们无疑冒犯您的地盘。”阿兰说着，退到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诚恳地道歉，“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 这是阿兰在这个大陆上第一次，主动地想帮别人做点什么。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被周围的抗洪战士们感染所致。 “谢谢你，尊贵的大人。”他眼睛里泛出一丝希望之光，对阿兰道：“如果您能请到一位精灵族的丛林守护者，为我治疗我的腿伤，我将为您奉献一个无人知晓的惊天秘密。” 对于这样的交换，阿兰并不以为意，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但从被救者的观点出发，这或许是一种平等交换，至少在尊严上，他和自己是平等的。 阿兰想都未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准备赶上前面的矮人火枪队，去求那个人类红衣剑圣，让他去找精灵的丛林守护者，比自己要方便许多。 亚克却阻止了他的这种做法，而是俯下身去检查了下那人的伤势，而后疑惑地问他，“你的腿伤，是精灵弓手造成的？” 见亚克如此问，那人的脸立时红成柿子，却不言语。 亚克扭头对阿兰道：“这个人不能救，他是人类捕奴团的，他的腿是被精灵弓手用魔法箭射伤的。” 捕奴团？阿兰脸色难看起来，即便是在人类眼中，人贩子也不是个好职业，比刺客都更加让人憎恨，用人人得而诛之来形容这个职业的人丝毫不为过。 原本一腔热血，又被这个原因激的荡然无存，阿兰的心情也变得阴霾起来。这样的货色，不足以让阿兰伸出援手，他准备迈开步伐，绕开过去，任凭他自生自灭。 “大人，我不是捕奴手。”身后，虚弱的声音高叫着，依然伸着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你可以不用救我，但请不要用捕奴手来污蔑一名战士。”说完，那人的手放了下去，依然趴在地上，望着阿兰，笑了一笑。 尽管他心里可能已经对人生失去希望，但那一笑，却是春风灿烂，无怨无悔。 战士？亚克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扭头看着他，又看看阿兰，神情古怪，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兰驻足原地，思索着，想起上个世界的一些事情，长吁了一口气，转回身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问道：“除了丛林守护者，就没有别的职业能救你吗？” 那人的眸子立即发出一道惊喜，满怀感激地看着阿兰，“教廷牧师也可以，但我不能见到任何牧师。”想了一想，他又说道：“多伦多城里有人能救我，但我的身体太虚弱了，无法自己回到多伦多。”说完，他又低下了头。 莫名地，阿兰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他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人，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把那人身下的木板，用匕首削成滑板状，并在滑板一头钻了两个孔，用绳子穿起来，然后，将地上那人搬了上去。 “谢谢”感激的声音自后面传来，没有过多的做作，却显得无比真诚。 “不必，我曾经也被当做棋子抛弃过。” “棋子？”亚克诧异地看着阿兰，又看了木板上的伤者，若有所思。“你是一名战士？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然后被组织出卖，对吗？”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闭了眼。就是这种表情，让亚克一阵唏嘘，他猜对了。 “我叫拉吉，敢问大人尊姓大名。”木板上的人说着，眼睛在亚克身上来回瞟。 “我叫亚克，尊贵的精灵音乐大师，他叫阿兰，是我的师侄。”没等阿兰回答，亚克抢先一步表明自己的身份，并露出一副老江湖才有的老辣熟练。 “音乐大师。”木板上的人也露出一丝笑容，对亚克道：“很抱歉，无疑冒犯您，我未看见您身负任何一种乐器，也未见过伪装成盗贼的音乐家。” 拉吉的这番话，犹如鞭子一般狠狠地抽在了亚克的脸上，至少，在阿兰听来，这样蹩脚的谎话实在是不该出自于一名以说谎为生的老狐狸口中。 亚克脸上一阵青红不定后，辩解说道：“世道艰难，音乐是我的主要追求职业，盗贼只是我的兼职。” 听到亚克如此辩解，拉吉只是一笑，又看向阿兰，“那么您的师侄，相比刺客也是他的兼职吧。” 听到这话，阿兰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刺客？” 拉吉一声苦笑，“在满地泥泞的世界中，还能保持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半点泥水都没溅起，就连人类剑圣都无法做到，你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即便是和那位伪装成盗贼的音乐家相比，你行走的步伐，也太过轻盈迅捷了。” 听拉吉如此说，阿兰才知道自己的大意，刺客一直强调的都是低调，自己却如此高调，也难怪拉吉会在茫茫人海中挑中自己，实在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抢眼了。 倒是亚克，听到拉吉如此说，立即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只是想考验下你对自身缺点不足的洞察力，你看我，就故意给自己身上弄了几点泥浆，好使外人对我实力猜测降低，从而造成低估。这就是伪装术的终极奥义，可惜，你没能自己领悟，而是靠别人点拨出来的。” 亚克边说边晃脑，一脸的得意，却不料一脚踩空，踩中一块绿苔皮，一脚摔了个仰八叉。 木板上，拉吉先是捂着嘴偷笑，而后就变成仰天大笑，丝毫不理会泥浆中亚克要吃人样的眼神。 “如果不是看在你负伤的份上，我一定会痛扁你一顿。”亚克如此说着，从地上爬起。 阿兰不去理他，继续前进，口里问道：“你刚才说，如果我救你，就会告诉我一个惊天大秘密，那个秘密，现在能说了么？” 听阿兰如此问，拉吉一时也怔住，眨着眼睛思索一番，而后笑道：“能说，当然能说，而且我还要谢谢你，不是你提醒，我差点都忘了，如果我不慎死了，这个秘密也就永远没人知道了，那么我死去的一百三十名弟兄，也就没有意义了。” “唔？”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猫，亚克耳朵立时竖立起来，快速跟上来，凑近拉吉耳边，用手帮忙推着滑板，“快说出来吧，我保证，这个秘密没有第四个人会知道。” 岂料拉吉又是一笑，“恰恰相反，这个秘密，我就是要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 “唔？”亚克一愣，稍后就恢复如常，哈哈大笑，“那你可算找对人了，知道现今奥蒂斯皇帝是多伦多大公私生子的消息是谁透漏出来的吗？”亚克笑着，一脸得意，在拉吉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用手一指阿兰，“就是他。” 阿兰真心想有一把将亚克踹死的想法，只是懒得动手，对拉吉道：“你说吧，好于不好，我自己会判断。” “多伦多嘉年华其实是个陷阱。”不愧是惊天秘密，拉吉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口就是重点，“多伦多嘉年华是个陷阱，是人类帝国野心扩张妄想独霸大陆的初步陷阱，所有前来参加大会的种族强者，都会在斯皮尔格勒陨落，没人能活着回去，而后，人类帝国会以雷霆速度攻克比蒙和精灵，等两大强敌消失以后，他们就会反过头来对付矮人。” 听着拉吉的惊天秘密，阿兰神色忽然古怪起来，放了手中绳索，改拿了匕首，轻声问道：“不要伪装了，你知道我是刺客，就不要浪费口舌，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要说拉吉，就连亚克，都被阿兰的话弄的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阿兰，嗫嚅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听明白。” 坐在木板山的人看了阿兰两秒，忽而身子一缩，就自板上滑了出去，距离阿兰十步之外，哈哈大笑，“不愧是大陆上唯一的刺客，果然厉害。只是我有一事请教，我自认伪装的天衣无缝，阁下是如何看出来的。” “不是看。”阿兰握着匕首，双臂自然下垂，“我是猜的。如果你是人类，就应该称呼比蒙为兽人，而不是尊称为比蒙。而且，对于同类，你的言辞未免过于激进了。” “这样啊。”拉吉眉毛一挑，看向阿兰的目光，有些敬佩了。“这一局我承认我输了，但下一次你可没有这么好运了。”拉吉说着，身形一动，就跳出了好远。 “追啊！”亚克望着拉吉远去的背影，冲着阿兰嚷，心里奇怪，阿兰何以如此沉的住气？ 阿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去的那顶白色车厢，握着匕首的手更加苍白。 追个鸟，没看到有个高手在盯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