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以父之名
浑身弥漫着血色气息的深渊恶魔,第一时间冲到了达尔文的尸体旁边,贪婪的目光在尸体上下游走。 “亚尔维斯叔叔?!”蜜拉贝尔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轻声呼唤。要知道,不管是深渊恶魔还是地狱恶魔,对强者的灵魂都是非常感兴趣的。若是别的强者倒也无所谓,可面前躺着的是天下第一的刺客流火。 先不说阿兰和这具尸体的关系,就是盟主本人,似乎也和流火牵扯不清。深渊恶魔适才距离较远,蜜拉贝尔可是紧邻着他们,她当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最后对话。尽管只有短短几句,蜜拉贝尔也能深切地感受到那份深情。 那是一种区别与友情爱情亲情之外的感情,贝尔绝对相信,如果亚尔维斯敢对那尸体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盟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其不然,根本就不需要盟主说什么,化身恶魔的亚尔维斯只是随便嗅了嗅,就捂着鼻子躲远了,奇怪地看着那具尸体。 蜜拉贝尔也觉得不对,尸体里面的内脏,看上去无比奇怪,而且,他的血液,不但有金色的,也有黄色的。难道,流火是神使降临的传言是真的,神的身体,和其他种族的身体完全不同? 没等蜜拉贝尔想出个所以然来,盟主已经弯腰取下了流火手臂上的凤翔九天,随后一挥手,一点火花掉落在流火的金色血液上,“噗”地一声冒出一团火光,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 “流火死亡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盟主说着,将凤舞九天递给恢复到精灵形态的亚尔维斯,“从今天开始,你就扮作流火的模样,至少要在十天内,不能露出破绽,十天之后,人类就会和神族宣战,那时候,即使伊特兰知道我们杀了他的刺客,也无可奈何了。” “我扮作流火?”亚尔维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自己曾经很羡慕流火在刺客界所处的位置,但真的要将自己和流火放在同一高度,亚尔维斯还是有点消受不起。 他艰难地按下贪婪的心,不去接那代表着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兵,恭敬地行礼,“神使一举击杀了流火,成为刺客新神,亚尔维斯愿终生跟随神使,牵马执鞭。” “呵呵,你肩上还有整个暗夜精灵部落,责任重大,从长远考虑,还是接替流火吧。”盟主说完,再次将凤翔九天递到亚尔维斯面前。 这次亚尔维斯没有拒绝,小心翼翼地接过神兵,无比爱惜地轻轻擦拭,拟制不住的喜悦在眉间流露。 这可是世间第一大杀器啊!! 而后,盟主又自怀中掏出一个包裹,对亚尔维斯道:“穿上这套衣服,你就是流火了。” 亚尔维斯连忙接过,异常欢喜。 倒是一旁的蜜拉贝尔瞪大了双眼,她不明白,盟主如何会准备了一套流火的行头,难道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亚尔维斯打开包裹,首先落入眼帘的,就是那个有着凤凰纹饰的黑色面罩,和流火适才所戴的一般无异。另外就是一双黑色皮靴,一件材质不明但手感极其光滑的黑色布袍,一个多用背囊以及黑色斗篷。 换上了这一套行装,再配上那把凤翔九天,亚尔维斯还真有一番流火的味道,所不同的是,流火给人的感觉是黑色的压抑,而亚尔维斯给人的则是神秘莫测的尊贵。虽然是同一套装扮,气质不同,效果便也不同。 “现在,还剩下那个小刺客,杀了他,伊特兰在亚特兰蒂斯就再也没有可靠的眼线了。” “神使所言极是,我们这就出发吧。”亚尔维斯得了大杀器,俨然忘记了联盟又损失了四名长老,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欢喜来。 倒是蜜拉贝尔,心中一阵彷徨,希望阿兰没在奥格撒等自己,最好是遇见那位漂亮小姐,然后和小姐私奔,远离此处,越远越好。 希望总归是希望,贝尔心中也清楚,联盟自开创之初至今,还没听说过想杀谁杀不了的。想着想着,贝尔眼角就滑下一滴泪来。 这一切,都落在了盟主和亚尔维斯的眼中,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低头不语。 “或许,杀死那个小刺客比杀死流火要艰难许多。”盟主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恋人间的呓语。 “为什么?”亚尔维斯和蜜拉贝尔一样,都是不解。 “我怀疑,流火将他所有的元力都传给了他的学生。”盟主如此解释,面色凝重,“你们不感觉,我们杀死流火,太过顺利了吗?” “顺利!!”亚尔维斯内心的震惊足以媲美哈维多火山的爆发,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刺客联盟四大长老连对手的样貌都没看清就先后陨落,自己变身成深渊恶魔也只被人家随手一挥击飞,强大如神的精灵神使也被他伤了肩膀,几乎丧命。可如此激烈的战斗场面竟然会被称为“顺利?”亚尔维斯想象不出,盟主口中的“不顺利”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你们没和流火交过手,自然感觉不到。”盟主开口解释,“亚尔维斯,换做是你,你拥有能瞬间秒杀任何生命的神器,但你的防御却非常薄弱,那你会不会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和敌人废话?” “当然不会,我会躲在暗处,将敌人一个一个全都击杀,至少是使他们失去行动能力,然后才会出来问他们我想知道的。” “是啊,你都这样想了,流火不会这样想吗?” 盟主如此一问,亚尔维斯和蜜拉贝尔尽数愣住,他们由始至终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天下第一的杀神,刚刚在他们手里陨落,漫天的喜悦还来不及消化,哪里顾得上去推理流火的真正死因。但现在听盟主如此一分析,两人不禁动容,若流火真的将自己的一身元力传给他的学生,也就意味着,他们杀死的流火,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火了。 若是这样,他们今天的惨烈战斗,基本就等于白忙活。 想到此处,二人同时气馁。 “多伦多之约无比紧要,大陆各族的统治者代表齐聚一堂,商议夺回大陆的实际控制权,如果这个会议成功召开,那么人类和神族必会展开大战,到时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为精灵女神重回大陆打好基础。目前最令人头疼的,就怕伊特兰有所觉察,继而改变变主意,使人类无法和他们产生矛盾,使战争无法打响。” “那……我们要如何做?”亚尔维斯问。 “还要问吗?”盟主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当然是去搞乱他们,让他们的仇恨越深越好。” “那个小刺客呢?” 或许是因为太过牵挂阿兰,蜜拉贝尔犯下了她的第一个错误,盟主本该忘了阿兰的存在,她这一问,使盟主想起了阿兰的事情还未得到解决。恰好,刺客联盟的幻长老自林中出现,看着一旁由亚尔维斯扮成的流火目惊口呆。 盟主将手一指,“就让幻长老扮成蜜拉贝尔的样子,然后去杀他就容易许多。” “不。”听到盟主如此完美的替身计划蜜拉贝尔失声叫出,眼泪夺眶而出,“让我去吧,我想看着他,死在我怀里。” 见蜜拉贝尔如此情景,幻长老背过身去抹眼泪,亚尔维斯低头长叹,唯有盟主一人巍然不动,这样的结果,其实正合他意。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莫名,阿兰看着落日凄惨,竟然想起这样古怪的一句诗句来,和他此时的心情,正好应景。 老师走后,阿兰又想了许多,大多数都是自己和贝尔以后的生活画面,也不知为什么,每次一想到最开心的时候,阿兰心里就会一阵酸楚。 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忘了。摸着自己胸口,一股哀伤笼在心头。 淡淡哀伤还未散去,夜色就已降临,看看前方依然隐在黑暗中的奥格撒城镇围墙,阿兰吸溜吸溜鼻子,准备再加快步伐,今晚一定要在奥格撒找个旅馆住,马上就要和贝尔见面了,太过邋遢可不行。 这时,就感觉身后一阵轻微咳嗽声,回头去看,就看见了老师阿信,身子佝偻着,有气无力地喘着,原本就不富态的脸,变的苍白。 “父亲,你怎么了?”阿兰当然发现了老师的不对,赶紧过去扶他,却被老师用手挡住,“不要碰我。”阿信剧烈地喘息着,看向阿兰的目光,温柔了许多。 “是流火,我败了。”阿信说着,脸上一丝苦笑,是那种自嘲般的苦笑,“我太过轻信自己了,所以,我败了。” “父亲!”阿兰再次要上来扶他,仍被他制止。“不要碰我,流火的兵器有种奇怪的魔力,只要刺破哪怕是一点表皮,也会使整个身体组织松散,并且还能通过皮肤接触传播开来。”阿信如此说着,又咳了几口血,坐在地上喘气。 阿兰的心里却在想,流火的兵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兵器,居然还有感染扩撒特效,连强大如斯的老师,也被他放倒。那自己遇上他,还能有胜算? “你不必担心,我现在来找你,就是告诉你一些你该知道的事情。”阿信低声说着,看样子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流火是伊特兰的刺客,他本身的实力并不强,他的名字之所以响彻大陆,全因他手中的那把神器,如果你见到他,一定知道那是把神器。而且,整片大陆,也只有你能对付得了那把神器。” 阿信说着,盯着阿兰问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那把神器,没人可以阻挡,只有你,能挡得住那把神器。” 阿兰惶恐,“我没见过那把神器,凭什么说只有我能抵挡的住?” “不,你见过。”阿信呵呵笑着,“三年前,你见过流火,也见过流火杀人,更加见过那把神器,你将那神器拆开了,那种手法,就连流火自己也感到惊叹。” 阿兰圆睁着眼睛,努力回忆,却一点消息都回忆不起来。 “不要怀疑,当你见到流火,见到那神器,你就会明白过来。”阿信说着,又咳出一口血,低头喘息。 良久,阿信才道:“兰,我的孩子,你或许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已经将你当着我的延续,我宁愿我忍受各种痛苦折磨,也不愿你受到半点伤害。”
“父亲……” 阿信摆摆手,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轻易流露感情的人,凡事,只要你开心的,我都愿意去做,只要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给予满足,原本,我给你制订了一条英雄之路,让你受万人拥戴,成为人上人,可惜……” “父亲…..”阿兰是真心被阿信的话语感动,一直以来,阿信在阿兰的心目中都是一副严厉的老师形象,突然转变为一个慈爱的父亲,阿兰还有点不适应。 “流火,是我一生追寻的目标。”阿信的目光开始涣散,语调也越来越低落,“击败流火,不仅仅是个人恩怨,他代表着的,也是人类的尊严,这些消息,你可以去找圣子了解,我想说的是,刺客,为大义而杀,是为英雄。我这一生,都想成为一名英雄,可惜,我总是走错路。现在好了,我的生命到了终结,也没能得到英雄这个称号。但我不服,不是我的能力不够英雄,是我的行事方向有了偏差,英雄和恶魔,一线之隔。我清楚地知道,要成为一名真正的英雄,入驻万神殿,需要什么样的资格,但是我没了机会。” 阿信说着,面上出现一种满足的笑,“是上天眷顾,让我遇见你,我对你的教导,倾注了我毕生的心血,你原本应该会成为亚特兰蒂斯数万年来最伟大的英雄,可惜,可惜。”一连说了两个可惜,阿信才注意到阿兰面上的不解,再次解释,“我知道,你内心是及其讨厌杀戮的,你也不稀罕成为一名英雄,但这些事都由不得你,很多事情,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在神的眼里,我们都只是一颗小小棋子,棋子的命运,由棋手掌握,而不是我们自己。” “现在,我想以父亲的名义,对你提出我的临终遗言,我的孩子,你接受吗?” 阿信说了这许多,终于说到主题,让阿兰很是汗颜。他见阿信越说越激动,甚至都怀疑阿信的伤是否真实,眼看着阿信就要长篇大论,忽然话锋一转,要留遗言,想必是阿信自己感觉大限已至,不能再等。 阿兰立时在阿信面前跪下,低声说道:“我的世界有句古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亲先是救我,再教我本事,绝对担得起阿兰再生父母这个名,请您以父亲的名义,说出您的期望,我将以子的身份,誓死完成托付。” 阿信这才舒了口气,缓缓坐在地上,轻声道:“以父之名,用你的匕首,铸造人类的辉煌,那企图掩盖真相的迷雾,将在你的威名下消散,以父之名,去获取那无上荣耀。”说到这里,阿信双目圆睁,精光爆射,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对阿兰说道:“杀死流火,向神开战。” 杀死流火,向神开战。阿兰根本不明白这两句话所蕴含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意思,就见阿信神情一松,眼皮耷拉,整个人,斜斜的躺了下去。 霎时,一股止不住的忧伤,由腹部丹田酝酿变大,上升,笼罩阿兰全身。 这位陪伴了自己三年的长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去了。因为去的过于平静,反倒让阿兰心里多了许多无处可泄的悲伤情感。相比而言,阿兰宁愿大哭一场。 可惜,他酝酿了许久,也没有半点想流泪的意思。 他仔细看着阿信的身体,尤其是他肩膀上的那个细小伤口,和传闻中的一样,手指粗细的圆洞,周遭血rou焦黑,闻之有糊味,看上去,很像枪伤,但子弹的高温并不能致人如此严重的烧伤。 阿兰看不出,那是被什么所伤,但能肯定的是,这种伤,绝对是远程攻击武器所伤,近距离的武器伤口,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表象。 看了许久,阿兰对阿信的身体低声道:“尽管我有许多疑问你未给我正确的解答,但我还是要感谢你,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你绝对称得上是一位好父亲。即便是你没有给我临终托付,流火我也会想办法杀死他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杀了我的好父亲。” 阿兰说着,对着尸体磕头。 “以子之名,起誓,流火一日不死,孝服一日不脱。” 阿兰说完,起身,正要想办法将阿信尸体运进城镇,就见眼前一亮,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自自己身后走出,直直走到阿信尸体跟前,双手一抬,就将阿信抱在怀中。 而后,白衣女孩回头看了阿兰一眼,微微一笑,很倾城。 “你是?” “天使。” “你抱着的是我的父亲。” “他自己不能上天堂,大神就派我来接他。” 阿兰讶然,他懵懂着,踟蹰着,不知进退。 “你是天使,可你没有翅膀嗳。” “没有吗?”女孩再次倾城一笑,一对洁白羽翼,自她背后张开,翼展长达五六米之远,而后,双翅一振,大风袭来,飞沙走石。 等阿兰睁开眼时,女孩和阿信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浮上阿兰心头。这天使看上去怎么这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