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引翔归你
陆连奎明白穆文的性格，若是他不想和你说什么，你就是说破大天你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是以他只好起身，道了个别便离开了。 夜，穆家。 穆文端坐在沙发之上，眼神有些缥缈。 妻子李涟漪见他此时脸色微冷，便也没有多言，摆上一瓶上好的红酒，两个酒杯，便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忽然，房门被叩响了。 紧接着，一道虽不算健硕，但极有力量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头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边的脸庞。身披着一件褐色的马褂，正是多日不见的穆武。 穆武瘦了许多，但人却显得越发精神了。 “哥，为何急招我回来？” 穆武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水陆堂这堆干柴我已堆好，只欠一把东风了！” “那哥准备何时发难？” “明日一早，我自会去天记茶楼跟老陆谈个明白。这一次，滕老二，他即便不死，也得元气大伤！” 穆武默默点了点头。 “怎么，看你心事重重，你该不会是还在惦记着那个大世界的歌女呢吧？” 穆文笑了一下，本以为穆武会摇头说不，可穆武只是稍稍抬起头来，却旋即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混账！” 穆文突然大怒，抬手之间便将茶几上的紫砂壶甩了出去。穆武侧身一闪，紫砂壶飞掷墙上，一片水渍斑驳。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那样的女人我们穆家根本不稀罕！我不知道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你就这么犟呢？那林鸿，年轻有为，长得又俊，而且又与这凝香互相有意，现在所有的目标都被你堵死，你还要做什么？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 穆文说得激动，忽然剧咳。 穆武的眼角颤动了一下。 穆文咳嗽半晌才缓过神来，又继续喝道：“你我以后是要统御上海的，全上海滩什么女人你得不到？那种出身卑贱的歌女，根本不值得你再去考虑！” 穆武依旧没有说话。 穆文吼了一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两兄弟几乎每一次见面，都得为这凝香的事情狠吵一架。 他摆摆手，很是无奈地道：“算了算了，这件事放在以后再说吧！现在六县就是个火药桶，但在它炸之前，你还得再稳固一下。如今你掌握松江、青浦二县，暗地舔舐伤口，休养生息，实力最壮。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动起手来，否则一旦他们先打起来，滕龙就死不得了。” 穆武恩了一声，转身便走，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穆文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瞪了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眸中凝出了血色。 此事一过，穆武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到时候也不怕他和自己翻脸。这样的女人，必杀之！ 她若留下，不知道会把自己这弟弟堕落成什么样子。 转眼之间，天光大亮。 四马路的路口，天记茶楼门口，水泄不通。 陆正虎多日不见，气色很是不错。一张脸上还未见多少老态，整个人明显精神了许多。 他坐主位，侧位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滕龙与穆文。 再往下一列，才是陆豪、邹昆一众等年轻一辈。 “近日听闻老五所说，水陆堂口的代云装神弄鬼，炮制了所谓的‘幽灵电车’事件，引起上海滩巨大轰动，不仅华界的警察局几次来府上求我破案，公共租界之中更是一片哗然，甚至连南京政府都施压下来了？如此恶劣的影响，若不是现在租界出了大事，民众背弃，我们天会的生意少不得大受打击。” 从陆正虎说话开始，滕龙就一直用那双虎眼死死瞪着穆文看，恨不得把穆文的皮都用眼神刷下一层来。而穆文则云淡风轻，不动如山，只是淡淡地品着茶水，无比的从容。 “老二，你有何话说？” 陆正虎说完，眼神扫了一眼滕龙。 “大哥，这件事分明就是有人捣鬼！据我所知，代云的老母在代云出事之后，神秘失踪，无人可知去向，我认为……” “二哥，你的话难道不是将代云的罪行交代的一清二楚么？所谓祸不及家人，你跑路之前，难道不要将老母先安顿明白？” 滕龙喝道：“放你的狗屁！老五，如果是你，你会先伏法之后，再转移家人吗？分明就是有人暗中搞鬼，为的就是要挟代云做出这等蠢事，借机把祸水引到水陆堂口来！” “哦？那听二哥的意思，你口中的搞鬼之人，莫非就是我不成？” 穆文站起身来，表情桀骜。 “够了，都闭嘴！” 陆正虎忽然大喝，两人同时闭口，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但依旧忿恨地瞪着对方。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早已势同水火一般。 “不管你二人谁对谁错，总之这人是水陆堂的代云无疑。老二，对此你有没有什么异议？” 滕龙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 “既然如此，将代云的地盘划分干净，派人严密侦查。另拨引翔区给商租堂口，此事就此作罢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为什么陆正虎态度会如此大变，竟然开始给穆文划分地盘了？ 唯有穆文冷笑不止，满面得意之色。 滕龙也愕然：“大哥，这引翔区可是水陆堂的总部所在，若要划给商租堂……” “水陆堂的总部改为吴淞口，船运司的总部还未曾废弃，你在那基础之上修缮便可。至于商租堂的总部么……从公共租界之中迁出来吧，正好水陆堂总部变迁后，引翔镇的总部就给你了。” 这…… 穆文顿时傻了眼。总部坐镇公共租界，下连上海市区，上通公共租界。可这么一来，岂不是把自己的半个命根都拔走了？ 陆豪则在座下笑个不停。 这一手明升实降，摆明了就是架空穆文在租界区的势力啊！ 看来陆正虎虽然半隐半退，但依然耳目灵通。穆文跟陆连奎的事情他肯定知道了，也知道穆文如果现在插手租界的捕房，会对林鸿造成什么样的威胁，是以玩了这一手，让穆文分身乏术，少说几个月都无暇顾及租界之事，把他的羽翼都从租界抽了出去。 “大哥，我还有一个请求！” “讲。” “二哥的水陆堂口，原本就已经传出人心不稳的消息，如今又有代云一事，可见水帮积弊已久，是该有人好好管管了！” 陆正虎抬了抬眼：“哦？你的意思是……你要来管管水陆堂的事情么？” “这倒不必。但大哥，如今白面狐专心搞烟土之事，南市风平浪静，怕是水陆堂早就兵疲马懒，无力进取了。小弟的意思，大哥可否允许我另建水帮？引翔港码头虽小，但也是块上船卸货的好地。有我的水帮抢生意，才有二哥水陆堂的进取动力么！”